“您要的赤霞珠干红。”服务生推着餐车缓缓进来，目光投向坐在我对面轻笑着的人。
一瓶红酒从餐车上被轻轻放到桌面上，另一瓶仍呆在原处。
“展先生，请让我先为您开启这一瓶，”服务生顺手拿过酒杯放好，随即在我和他二人的注视下，用开瓶器打开了桌上的红酒，“另一瓶需要打开时可以按铃，我会再来向您服务，未开过的酒也可以退还。”
我和他争相点头道了谢，行了礼之后，服务生便带着东西离开了。
他起身将玻璃酒杯灌了个半满，随即将其举起在半空中轻轻晃了晃，才微仰酒杯抿了一口，看向我的眼神里散落了几丝遗憾。
“好酒，可惜幽难没这口福了。”
我尬笑着摆摆手：“没关系，我还要感谢展代表记得……我碰不了酒精。”
迟滞地点点头，他抬眼向四周望去，下意识伸手挡了挡脸。
“这屋里灯光有点刺眼呢。”
轻咳了两声，我拍拍衣服起身，走到门口将吊灯调成了暖光。
“谢谢。”歪头微笑，他用酒杯指了指我。
正欲走回桌前，我便见他一仰脖子，握紧杯脚将杯中深红的液体尽数灌进口里，发出“咕咚咕咚”的声响。
轮廓鲜明的喉结每滚动一个来回，他脸上和颈上的红晕便加深几丝，直到杯子空了，方沉下微红的脸轻喘着，放着酒杯手继续摸向酒瓶。
我错愕地注视了他半晌，随后回到原位，仍旧愣愣地看着他。
“确实……有点感觉，”脸上露出微醺的色彩，他一边轻叹一边勾起唇角，“不错。”
我仰头望向他，双手不知该何处安放：“您……喝得好像太急了点？”
只见得他的目光忽然定住不动，我的小臂被轻轻扣住。
“这附近有连锁超市，幽难，”他躬身看向我，手中再次喝空的酒杯，在暖黄色的灯光中轻曳，“你……麻烦去帮我买点坚果下酒吧，好不好？”
发觉他语气里带有一种挑逗小孩的诱哄意味，我木然地“嗯”了一声，转头离开了。
-
“诶，今晚怎么有空到这来了？”踩着高跟鞋大步流星地跨过酒店前厅，Joan似笑非笑地问我，“来视察酒店工作？”
刻意晃了晃手里的中号塑料袋，我准备乘电梯上楼：“来陪某个人。”
她眼中立即闪过微妙的光：“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
“不知道，”我甩甩头进了电梯，“反正尽快吧。”
“行，就不打扰了，”Joan摊摊手道，随即转身走远，“本来还说再送份文件上去的……”
“再见。”
“叮咚”一声后，电梯门阖上了。
-
我刷备用房卡，重新进了VIP套房的门。
“来……啦？”酒杯没离手，他踏着稍显踉跄的步伐便迎了上来，酒气随之而来扑到我脸上。
提着袋子进屋，我的目光一落到房间中央，便注意到了倒在桌面上的酒瓶，以及瓶口边洒出的几滴红酒。
“您要的坚果。”我故作自然地伸直胳膊，撑开塑料袋送到他面前。
我买了几袋时下比较流行的零食坚果套装。
他伸着手在袋子里摸索，忽然停顿下来，视线转向我：
“这是……”
霎时间忆起了一些事情，我不禁心下一慌，把着胳膊将他的手抽了出来，赶忙摸出一袋坚果，又立即把袋子甩向一边。
我心虚地指了指桌子：“您继续啊，继续。”
“等、等下……”他的声音此刻一如长时间浸泡在酒里，软得快要化掉一般。
才不由自主地松开他的手，他却又捏住我的下巴。
肺叶里逐渐灌入酒意浓浓的空气，一阵眩晕感缓慢爬上脑际，我看着他的脸一点点凑近，感受到他似乎正微微踮起脚尖。
模糊的意识里，鼻尖划过一缕温热而绵软的触感。
“嘶……什、什么？”大为诧异的我险些闪身向后退，良久才回过神来，“展代表您好像……醉了？”
“不要……胡说！”他的手向下滑到我衣领处，大约在第一颗纽扣的位置将其揪紧，“喝这点算、算什么……”
咬咬牙，我试图推开他：“那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的眼神直勾勾地锁在我身上，目光瞧上去隐隐具有侵略性。
“做我……想做的事啊，有、有什么不行吗？”
摇头叹了口气，我转头望向被我搁在一旁的塑料袋。
“拜托您……先松开，我想和您好好谈谈。”努力避开他的注视，我极力保持着冷静和清醒。
他果然放了手，同时头又缓缓垂下了。
有些不放心地瞥了他一眼，我才几步跨到袋子旁边，取出除坚果以外剩下的东西，立即将其揣进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做……什么？”他朝我的方向迈了两步，露出从不曾有过的神色。
我转身摆摆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您需要先休息一下。”
他绷了绷嘴，半晌没回话，直到眼眶微微泛红：
“不是说要谈、谈事吗？现在啊……现在就可以！”
见到他这副模样，我心中感到张皇，只得绷直了声音道：
“您……不介意吧？再等二十来分钟就好。”
“不！”暖光照在他通红的脸上，看得人浑身发麻，“等了好久……我、我已经……”
颇觉无奈地深呼吸一次，我的视线落到脚下的实木地板上：
“那我问您，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您能好好回答吗？”
他扯着衣角，语音微颤：“幽难，想是什么就……可以是什么。”
回答很含糊。
我一拍额头：“可我在问您。”
轻咬下唇，他那被酒精浸软的声音，不知从哪一瞬间开始变得也变得坚硬：“别那样叫……呃……叫我，你……知道我的名字的。”
“展……”我硬着头皮回应，试图在酒气氤氲的房间里，逐步诱导他找回清醒。
可他明明不喜欢被叫全名。
“霈华……”可以听出他在极力提高声调，“为什么不呢？这样……多好啊……”
明了了他目前的诉求，我往回走了两步，仍和他保持着一步远的距离：
“我知道，霈、霈华，但我现在急需一个确切的答案，也想……”
话被截在半空。
开始露出怔愣神情的瞬间，我怀中早已多了一个人。
“我想，我也是一样、一样的啊……”下巴轻轻贴着我的右肩，他胳膊搂紧了我的后背，“害你……失眠了六年，是……我的错，要是你想，我……一定陪你把褪黑素……戒掉。”
我情不自禁地回应他的拥抱，瞳孔却放大到仿佛要把整个眼球撑满。
“我们去外边露台上吧，”从刚刚开始，我便一直在调整呼吸，“霈华。”
-
我站在他一米之外。
“之后想怎么办呢，霈华？”拍了拍外套上的褶皱，我期盼着周围的酒气都融进夜色，飘向远方。
我微瞑双目，定在原地不动，此刻心中似乎已经泛起了苦涩的晕纹。
寒风刮在身上，或多或少能把他吹醒吧。
向四周远眺，猛然间我好像看见了年松的总部大楼，正要仔细看时，顷刻间又听见了急促而不稳的脚步声，还未回神，后腰已经被一双手箍住。
我隐隐发觉他的胸口紧贴着我的后背，但感受不到他的体温。
情不自禁地伸手把着他的双手，我悬着一颗心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
“你难道……想让我放手吗？”
兴许是被夜风吹去了几许酒意，他反问时吐字都变得清晰了一些。
他手上的力道还在收紧，下巴抵上了我的肩胛。
“我知道你不会放的。”
我像是顿悟了什么，两眼放空，脑袋也不再昏重了。
下颚抵在我身上，他说话时颚部的每一次开合都清晰可感，好像要将自己的话语字字刻进我心中：
“这次我不会放开，我想……抓住你，想知道……我没有被抛弃。”
本来谁都清楚，现在正是艰难抉择的关头，没办法一直停滞不前，可前进一步必然有去无回，但后退一步——
又该由谁退还之前给出的拥抱呢？
原来，从来都没有什么进退维谷。
“那年……是我亲手把你推远的，”视线在夜色里起了雾，我勾起唇角，颤声道，“错不在你。”
他摇头的动作僵硬到硌人：
“自以为是的……是我！那时候，我早就察觉出……你的感情了，可我毁了你，也没放过自己……”
“没人告诉过你吧，我……左手受伤之后，经常想起你的话，”他苦笑道，“之后花了三年多才……戒掉烟，可转头……呼……又染上了咖啡。”
我也跟着冷哼了一声。
咖啡因和褪黑素，看来是“天作不合”啊。
停顿了片刻，他稍稍松开一条胳膊，好来抓我的手：
“那天在山腰你说的话我……听到了，所以……虽然是我糟蹋了你的青春，但我……还是想争取这个机会。”
我轻轻躲开他的“搜寻”：“你听到了？听到什么了？”
他缓缓凑到我耳边，用略显生涩的发音低声道：“Je t'aime…（法语：我爱你）”
我没有给出回应，于是他偏过头查看我愣住的表情，然后轻笑道：“当时人……太迷糊了，只听清这一句。”
但这时候我已不甚在意这些事情了。
“不过我目前也已经不清楚，我对你究竟是愧疚还是……‘爱’了，”手忽然被抓住，不由得紧绷了一下，“或许——你的情况也差不多。”
趁他发怔的时候，我悄悄发力一闪身，从身前抱住了他。
“但我们没有回头路可走了，我想就这样……”看见他失神的模样，我忍不住捧起他的脸，“不如一起冒一个险，我……也陪着你戒掉咖啡因。”
他眼底的清光在夜色中闪，颤抖的手附上了我的手腕：“好、好……”
【鹤】确定关系啦！（等下我要在房间里再爬行一会）
下一章展开新的一卷《冬至》[柠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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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Chapter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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