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被罚跪后，许氏不知是被冻坏了染了风寒，还是受惊吓郁结于心，起了高热，实在病得厉害，整日关起门来从早咳到晚，连除夕夜宴时都不得起身出席。
殷庄曜在前朝处事雷厉风行，对皇嗣们却是难得的慈和，今夜既无外臣，便是家宴，并不太拘着孩子们恪守礼法，任由她们自己玩闹去了。
她坐在最上首敛眉俯瞰，底下的美人们花团锦簇，一个个打扮得光彩照人，很是赏心悦目，交好的几人彼此间言笑晏晏，气氛和乐，歌舞升平，一派盛世繁华之景。
黎越训早看腻了歌舞，只低头进膳，时不时关注一下君宏的动静。她吃饱喝足后便溜出去带着二皇子和三皇子玩了。
虽然叮嘱过不能乱跑，但君宏现在正是最能闹腾，招得猫嫌狗厌的年纪，他还是不大放心，总要抬头看一眼。
这一看就叫黎越训看见了孤零零坐在席上的荣晏，许氏病着，却又不想放过叫孩儿在陛下跟前邀宠的机会，荣晏便只能独自一人前来了。
他听说过荣晏似是有些内向胆怯，打过几回照面，这孩子也总是一副想绕开人走的样子，装作没看到，不大对外人说话。
与荣晏同席的倒是有几个年纪相差不大的堂兄弟，但也只见他眼巴巴地看着人家凑到一处开始翻花绳，看了一会儿便又失落地收回视线，低头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珠串。
黎越训看他可怜，叫自己的宫人去把他带到了自己跟前。
荣晏还是如上次一见一样怯生生的，小脸涨得通红，低垂着眼睛不敢看人，半天才磕磕绊绊问了声好。
黎越训并没有想为难他的意思，温柔笑应了一声，问他要不要和姊妹们一起玩，或是送他回宫。
荣晏的手指绞着衣角，紧张地摇了摇头，声若蚊蚋：“我现在回去，父亲会不开心的……”
黎越训又瞧了一眼端坐上首的皇帝，有些歉意的笑了笑，又道：“你母皇现在可能不太方便，晚些我再带你去向母皇请安，好不好？”
他乖巧地点头，又被哄着和黎越训玩起了翻花绳，脸上这才有了些笑意。
殷庄曜早将一切尽收眼底，对黎越训如今的处事周到愈发满意。
年后又忙祭祖和亲耕礼，仪式繁多，殷庄曜事事亲为，也是累得够呛，好不容易得空休息，已是到二月二了。
大渊的二月二习俗是要踏青出游，殷庄曜便又只带了最合她心意的黎越训出宫去上林苑散心。
这里也有一处森林可纵马或狩猎，殷庄曜便是为此而来。黎越训不知何时也已经学会了马术，能追赶上了殷庄曜的步伐。
她起先惊诧片刻，随后又调笑道：“我本还想与越儿共骑，不想越儿如今已经用不着我了。”
黎越训闻言立马丢了缰绳，搂着殷庄曜的胳膊嗲道：“妻主不早说！我刚是骗妻主呢，我可不会骑马，您不能丢下我不管。”
殷庄曜戳了戳他的额头：“好啊，还敢欺君罔上了，真是张狂得没边了。”
黎越训很是会顺杆爬，乖巧一笑道：“那也是您纵容的，您分明喜欢我这样。”
殷庄曜笑骂他厚颜无耻，但还是叫随从牵走了黎越训的马，自己搂着他上马。
美人在怀，驰骋林野时，只觉香风袭面，心旷神怡。
嬉闹一阵后，殷庄曜又顺手猎了几只偶然窜出的野兔过了手瘾，已近晌午，便打道回府，去五柞宫歇脚。
黎越训骑马不多，回来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要颠散架了，殷庄曜倒是很有兴致，还叫人架起烤架，要亲自给黎越训烧兔肉。
只是自小养尊处优，被别人伺候长大的皇帝还是第一次下庖厨，不出所料地外碳里生。
饶是黎越训再有毅力讨好皇帝，也实在难以下嘴，更不敢昧着良心闭眼夸美味，这话说出去才是真正的欺君。
殷庄曜若无其事地把已经烤成碳灰的肉混进火堆里，彻底毁尸灭迹，这才又牵着黎越训回内殿用膳了。
午后二人又到青梧观去，已经有两三年未曾来过，庭中梧桐高大挺拔，已郁郁青青，阳光从繁茂枝叶的间隙中泄出，光影斑驳，风过沙沙作响。
这梧桐乃黎越训初到殷庄曜身边时，她携黎越训到上林苑游玩，一时兴起，在青梧观里共植，昔日幼苗，今已亭亭如盖。
黎越训惊喜道：“这棵树都长这么大了。”
殷庄曜见他喜欢，又着人嘉赏了侍奉草木的宫人，笑道：“你竟然还记得它。”
若不是看到树上挂着的她的稚嫩笔迹，上书：“元霁五年，殷庄曜与黎越训共植”，她都没想起来这棵树的来历。
黎越训眼睛亮闪闪地，望着殷庄曜道：“当然，我永远记得和妻主的每一件事。栽下这棵小树的时候，我还比您高一点点呢，现在陛下和梧桐一样，长成参天大树了。”
殷庄曜听闻此言，愈发爱怜地将他揉进怀里。
她二人倒是情投意合，逍遥快活了两日，想来奏折又该堆积成山了，殷庄曜又不是那等醉生梦死潇洒活一回的昏君，这正事可拖不得。
况且就算她拖得起，官员百姓怎么耗得起，殷庄曜还是赶快结束了她的休假，回去处理政务了。
皇帝正喜爱着，按理说黎越训本该去侍奉笔墨的，但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同样管着后宫琐事，年节前后宫中开支甚多，还有一堆账目等着他去看。
甚至偶尔有夫侍之间起了矛盾都要闹到他跟前，黎越训也是烦不胜烦，不由短暂地怀念起从前，至少可以常常陪在陛下身边。
不过黎越训觉得他如今和陛下是愈发心有灵犀了，他才出来散步，便偶遇了圣驾。
殷庄曜原是闲来无事，要去广明殿检查皇子们的功课的，半道遇上黎越训，便下了御撵，邀爱侍陪自己四下走走。
行至已经修缮一新，却不见故影的凤凰殿前时，殷庄曜驻足片刻，眼中似有微不可察的惋惜。黎越训静静陪侍在旁，垂眸不语，不敢直视。
她最终还是没走进去，转身略过此地，不远处便是椒房殿。
椒房殿里也被皇帝下令重新整修过一番，连宫中草木都变了样，装潢比往日更显奢华，如今虽未住人，但院中一直有洒扫和侍弄花草的宫人，并不显冷清。
黎越训目光羡慕，轻声道：“这里真是个好地方。”
“小侍还真是想住在这里呢。”
殷庄曜似笑非笑地回望着他：“是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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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38、冷情帝×心机毒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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