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是面对熟人,随着鹰身女妖的报幕结束,菲尔多恩和修伊并未立即动手,而是话起家常。
“我一直想和你打一场。”菲尔多恩道,“输了别哭,我把零食让你。”
“……”修伊微笑,“我必须得赢,承让。”
【炽焰之歌】
【龙卷之歌】
竞技场再次化为火场,这次火焰更盛,十来米高的火苗让一楼观众惊呼着逃离席位。灼热气流如柔软的球体抵住米夏面部,她闭上眼,再睁开时便有些胆战心惊,生怕看见一块曾经是熟人的焦炭。
在死者之海魔力和体力都无穷无尽,菲尔多恩使出了真本事,每一招都冲着不留死角地致人于死地。
“*”月长石扒着米夏,对场中屹然不动的火球骂了句脏话,“又是龙鳞盾,我生前怎么捞不到这种好东西。”
而且是两面,两个半圆拼合后完美防住了不同角度的龙炎。
米夏擦汗,修伊也不是省油的灯,看来他全部精力都在为冬之门准备了。
菲尔多恩踩着风悬浮于半空,嚷嚷道:“作弊!你这样跟个仓鼠似的算什么骑士!”
菲尔多恩紧急搜索脑内龙族同类相残的记忆——不行,龙族的力量与年龄挂钩,而米夏得到的龙鳞盾是万龙之龙冰霜祖母的磷所制,现在的他根本无法突破。
要不就是人杀龙的手段:毒药、埃尔忒米斯之弓、龙枪,这些东西他见都没见过!
“我没有以骑士的名号参战啊。”修伊道,“到我了?菲尔多恩,输了别和大人告状。”
他的声音很小,只有耳朵灵敏的龙听见了,菲尔多恩脑中一下警铃大作,试图扎进火中隐藏身形,但已经晚了,四发箭矢同时射出,箭尾系着一张极细的秘银网,朝龙扑去。
“有这一手刚才打翼人怎么没用出来!”月长石大喊,周围此起彼伏响起差不多的惊呼。
“……藏牌。”米夏嘀咕。
修伊动脑筋后蛮吓人的。
菲尔多恩已变回龙身,秘银网堪堪挂住他的左翼,但要命的是,网上结满蒺藜,龙鳞坚不可摧,翼膜却不是。
秘银荆棘将翅膀划拉出恐怖的空洞,菲尔多恩惨叫,竭力保持平衡,在发现做不到后一头朝修伊撞去。
看他把这个仓鼠笼子推出场地!
“虐待小孩啊……”米夏轻叹,这两位胜负欲也太强了。
龙的路线前方观众自行散开了,一人一龙已进入了不死不休乃至想同归于尽的地步,菲尔多恩一副要把竞技场围墙撞出破洞的气势,快得人们只能看见火焰摇曳的残影。一直在站架上闭目养神的鹰身女妖早飞了起来,火势太大,她的落脚点已化为黑炭,正好为龙的滚火球运动让出一条康庄大道。
修伊在自己营造的笼中被晃得想吐,这和在厢蜈蚣食道里的感受很像,他能适应。
屏息,忍耐,等待合适的角度。
苍白龙枪神不知鬼不觉已被他握于手中,一出手便是必中的杀招。枪尖扎入咽喉,从龙颈后穿出,血柱喷薄如瀑,但龙鳞盾组成的笼子还在随惯性滚动,避开了这场血雨。火焰也随着龙死去偃旗息鼓,渐渐消失。
修伊撑着龙鳞盾小心靠近一动不动的菲尔多恩,待确认龙真的死了,他收起枪,松了口气。
如果是打他妈妈,他没什么信心,但菲尔多恩还是太年幼了。
……为什么米夏要来这边啊,这不正好看见他暴打小朋友了吗。
竞技场静了下来,等待最后的宣判。
“胜者,白袍客。”鹰身女妖落回场内,“竞技场即将关闭,今日荣光,属于‘白袍客’。”
死寂之后是撼天动地的欢呼,这场狂欢持续了十分钟,直到所有人被传送到炼狱山才戛然而止。
她们距火山口还有一段距离,在她们前方,修伊头戴桂冠,站在边沿,皮肤被烤得通红,金发末梢也烧成焦黑。
他对面是今日公会堂的胜利者,对方戴着橄榄冠,朝中心的纪录塔伸手:
“我将献上真理。”
修伊跟着咏唱:“我将献上胜利。”
““愿我们能抵达‘您’所在的彼岸,重获无垢的新生。””
他们跳入岩浆。
*
今日冬之门纪录塔第一位:
修伊·卡特&帕特里·伊比鲁
*
“受死吧!”
菲尔多恩一下跳到修伊背上,猛啃他的头。
“痛痛痛!”修伊试图把他甩下来,致命倒是不致命,但他感觉自己快被龙啃秃了,“我把零食给你,别生气了。”
菲尔多恩更气了:“再和我打一场!”
“在这里我打不过你。”修伊老实承认,“龙枪是特拉尔王室的宝物,我没带过来,龙鳞盾也不在我手上。”
“我借你?”米夏插嘴。
修伊瞪她。
你可别拱火了。
菲尔多恩还是不甘:“米夏,这里谁最强?”
“我,我是老板,管你们所有人工资。”
“那我不算。”胡秋实冷笑,“卢西斯主教也不算。”
“……明天我们竞技场见。”米夏叉腰。
修伊一边阻挡菲尔多恩的胡搅蛮缠,一边道:“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各位,冬之门的三天可以都让我出场吗?”
“偏科拿不到好成绩吧?”约克吹了吹早就凉了的枸杞茶,“就这么想当上护卫勇者的骑士?”
“对。”修伊干脆承认。
约克眼神有点死。今天他划拳输了没抢到驾驶权,到地后也是一直和卢西斯这尊石像对坐,快无聊成人干了,结果现在斗嘴也讨不到乐趣。
修伊去哄小孩时,他和米夏咬耳朵:“别看他刚才服软,我们‘白袍骑士’花招可多了,对付一只幼龙不是问题。所以特拉尔王才最爱给他塞千奇百怪的任务,反正他都能解决……”
米夏迅速远离他:“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约克笑容灿烂:“一朝被蛇咬……”
“我是会总结经验教训的人。”
约克叹气,小孩不经逗,米夏现在对他的警戒度拉到了最高话都不想和他说,这也是他郁闷的原因之一。
人生,难得这么无聊。
卢西斯看着两人的互动,垂下眼。
所有发生的事都有必然性,他不能阻止。
日落前根据抽签结果菲尔多恩和胡秋实留守现实,四人沉入死者之国。这一次,米夏刚好刷新在了她想去的地点——公会堂。
与炼狱山和竞技场不同,冬之门的阳光唯独眷顾此处。四条柱廊围出方形议事厅,葡萄藤贴着大理石柱生长,庭院错落分布有修剪圆润的女贞和柏树。人们向渡鸦讨要纸条和炭笔,写下疑问,有序投入中央喷泉。
米夏在人群中找到了卢西斯,他两手空空,靠着廊柱静静注视这一切,察觉到她的目光后那种抽离感迅速退散。
米夏朝他扬起纸条:“你不写吗?”
卢西斯摇头:“我并无疑问。”
“……什么问题也没有?”米夏咬笔杆,“我给你看看我的。”
纸条上写着:「神是否存在」
卢西斯失笑:“对地球人来说,这个问题众说纷纭。但对我们来说……”
“我知道你是神官,我听妮塔说过,你们能听到神的声音。”米夏道,“但你没怀疑过吗?那真的是神?神又是什么东西?”
这句大不敬的发言被过路人听入耳中,米夏瞬间收到了几个白眼和怒视。
“不说是神也行。创造者或毁灭者,如果我们的过去、现在、未来,我们的生死,都握在祂的手里,那该如何称呼那一位呢?”卢西斯温和地解释。
“我败了。”米夏双手合十,“这比我们这的神职权大多了。”
卢西斯道:“但的确很有趣,你又怎么知道,你的命运,不是某种存在写就的剧本呢?”
米夏发现自己被他绕进去了,懊恼地用笔蹭脸颊:“……那我换个问题?”
“不用,让泉水来裁定吧。”卢西斯握住她的手,纸条免去了成为纸团的命运,落入水中,“你要参加辩论吗?”
“来都来了……”
虽然昨天她也是玩了一天。
“提问、思考、聆听同样具有意义。毁灭旧的思想,才能引导出新的观点——”涉及规则,卢西斯发现自己又说不出话了,“……你要不要再做一次观众?”
他说到这份上已经算极大的暗示了,米夏立即服软:“我们去找个好位置?”
“我知道有一处。”
卢西斯带她到一处长椅坐下,头顶郁郁葱葱的枝叶间缀着晶莹饱满的紫葡萄,米夏摘下一串,与卢西斯分食。
没有味道,但看戏时她不爱让嘴闲着,就当吃着玩了。
明明没见到钟楼,到点后议事厅中的每个人却都听见了钟声。喷泉涌出甘露浸润整个底层,依据瓷砖的颜色一半蔚蓝一半雪白。随即沉重的机关挪动,让喷泉池拼合下陷构成一块平地。
卢西斯选的位置果然绝妙,阶梯式联排座位此刻坐满了人,但最高的那位长着鹿角的兽人也挡不住她们的视线。
十二根大理石柱上立着十二只渡鸦,最左边的一只张开鸟喙:“第一题,「神是否存在」。”
米夏差点喷出来。
怎么有这么巧的事。
渡鸦开始歌唱,这支曲子能持续十分钟,歌唱停止后,站入不同颜色池水的第一人将成为正反两方,展开辩论。
米夏蠢蠢欲动,但想起卢西斯的提示,还是坐了下来,继续吃葡萄。
“雄辩不是思想。”卢西斯轻声说,“只是言辞。”
当辩论开始,米夏也发现了。她的态度会随着正反方的轮流发言摇摆,但她真正的想法不会受此影响。
神存在或不存在——又不由人来定。
人只能决定是否有信仰。
在公会堂没能得到多数人支持的辩方不会被投入炼狱山,那个输了的红发学者失落地坐回观众席,还在复盘有哪一点没能及时反驳到位。
在他思考时,下一场已经开始了,米夏津津有味地被卷入新的头脑风暴。
比她想的有趣,还和谐。
「是否要拯救一个罪大恶极的人」
「人是否生来便有高贵低贱之分」
……
十二场听完,米夏目光都深邃了,不管学到了什么,她首先明白了一个事实——
她没法在公会堂拿分,这里的人嘴皮子都磨成刀子了,打不动。
今日修伊又拿到了第一,看完成绩,回到现实,米夏耳畔响起一条迟来的讯息:
【约克退出了队伍】
……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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