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帮助我来到这里的，”米夏在他面前盘腿坐下，“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吗？”
“别急，我会一点一点给你解释，”金龙说，“我只能为未来准备好条件，但人的意志非我能左右，不论是你的、卢西斯的、还是我儿子的。
“我能看到的未来，也仅限于金龙之血存在的时空，他会是最后的龙。”
“为什么是我？”米夏又问起这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为什么是地球？”
金龙看着她，像看一粒没发芽的种子：“你真是个不自信的孩子。千千万万种可能性里，你能引向最好的结果。”
“你失算了，我不‘同意’你们搬去地球。”
“这样吗。”金龙笑了，“那演算失败了，原来我走向的是这个未来。”
他这种听之任之的态度让米夏莫名火大，龙的傲慢——那种一切都受他控制的自信，激起乐米夏的叛逆心：“什么演算？我老家怎么被卷进来的？把你知道的事全说出来，或许我会改主意。”
“卢西斯还没参透这个法阵吧。”金龙用指尖描摹地面的纹路，“这是我花了几百年做出来的，他只运用了其中‘召唤’的功能。”
遍布整个大殿的法阵，是演算命运的罗盘。
从结果开始倒推，引入不同变量，计算每一步需要达成的条件。
但反过来，如果任意一步条件缺失，他们就得不到所求的结局，罗盘将会崩溃。
“笼罩你家乡的风暴，是为了让最终结果也处于叠加态中，才能被纳入计算。”金龙说，“一旦风暴散去，那结局就将注定。”
“……薛定谔的箱子？”米夏捂住脑门，“那这个罗盘……就是阿里阿德涅的丝线。”
“我喜欢你带来的这些故事。没错，这是很恰当的比喻。”
他看到了比迷宫更复杂的未来，命运在每一次蝴蝶振翅时长出分支。
罗盘能召唤来任何人，得到同意后，高塔也可以抵达任意一个世界。
过于落后的世界会被他们侵略——受召唤者不会接受这个结局，演算失败。
过于超前的世界会奴役他们——这次轮到他们放弃迁徙，放弃生存。
“重要的是平衡，以及打破侵略与被侵略的循环，”金龙手指沾了点池水，画下代表“无限”的符号，又打了一个叉，
“不然我们毫无长进。与这个世界一同被毁灭，或是毁灭另一个世界，又有什么区别呢？”
米夏微妙地对他刮目相看：“作为一头龙，你还挺会换位思考的……”
“这可不是龙的思维方式，而是我对你们的模仿。”金龙笑起来，“我在梦里看到的东西比现实更多，预知梦摧毁了我记忆的连贯性，让我有时会忘却自己是谁。”
听上去有点惨。“‘庄周梦蝶’？”
“是的，我是过去的我？还是未来的我？我走在哪一条路上，是下一刻就会被毁灭？还是已经抵达了新的世界……
“但即使在众多未来中，我也被你深深吸引，此刻真正见到你让我觉得——太好了。”
米夏吓了一跳：“谢谢？！但我没考虑过人外……”
“不是想与你结成伴侣的意思。”金龙嘴咧得张牙舞爪，“我有命中注定的伴侣，那位暴躁的女士，不会接受我*人类。”
“你这话有点太糙了……”
“而且你知道的，我有孩子。”金龙眼神柔软，“你还没回答我呢，那个孩子过得如何？”
“挺好的……吧？”
米夏发现金龙太善于蛊惑人心了。
先是表明善意，又卖了个惨，现在还搬出和她有交情的菲尔多恩。
她好像撞进了一张蛛网。
“但我想回去了。”米夏迅速摆正立场，“很抱歉，我一个人无法担负你们整个世界的命运。虽然有点厚脸皮，你能送我走吗？”
“当然可以。”金龙叹息，“不管怎样，我们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不管是对我还是对我的孩子来说，都足够了。”
“……能说详细点吗？”
“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你不同意，演算出现错误，高塔无法抵达地球。
“我们会被神收回，而对‘地球’来说，就像所有人做了一场很长的梦，除了流逝的时间外一切都会复原。”
“……”米夏咬牙，“对不起，我还是要回去，我的家人在等我。”
“她们当然会等到你。”金龙指向罗盘，“叠加态无法长期维持，我设计出的阵法也只能维持一年——你是属于另一侧的变量，还是关键的那个。
“我们能夺走的只有贵地一年的时间。”
金龙靛蓝色的眼睛幽邃：“有些事对你来说还是未来，你明白那些法则，不是吗？”
他公布世界毁灭的预言，便被判予了十六年的沉眠刑期。
金龙对她仍有说不出的事，但已经尽力给出暗示了。米夏绞尽脑汁，试探性地问：“我在此处是不变的。”
她的时间即是地球的时间，她没有变化，那边也是静止的。
金龙说：“任何时候我都能送你回去。”
太狡猾了，这个老不死的怪物。
“如果不放心，我稍后会教卢西斯‘遣返之术’，你也可以让他送你走。”
“卢西斯不是你的人吗？”
他不也得听凭金龙摆弄。
金龙捂住嘴，隔了良久，带着感叹说道：“你看得还是太少……小姑娘，我以时间之主的名义起誓，不论是哪个时空的卢西斯，他都不会做出伤害你的选择。
“而你的心与生命，对他来说有着同样的份量。”
“你就不能直接发誓一定会送我回去吗？”
“有些未来里我做不到……”金龙抱歉地笑笑，“因为我生命的终点已经确定，你也看到了。”
你还可以再想想，金龙说，时间还很充裕。
但他把卢西斯唤进来后，对他的说法又变了个样：
“时间不多了，修塔的进度太慢，我得去找外援。这次祭祀，你来主持。”
“？！”卢西斯还想问他和米夏聊了什么，“但所有人都在等待您，他们不会……”
“你有我的血，他们会服从的，难道要我手把手教你怎么干吗？”金龙说，指尖蓄积起水花，“好了，我要检验你这十六年的学习成果，开始吧。”
卢西斯匆匆在石板上盖了个戳，卷起飓风把米夏推到一边。
米夏眼前一花，稳住姿态去看那两货在干嘛时，煞是好看的光与影覆盖了原地。
一龙一人打起来了。
金龙显然手有余力，东放一簇水花西来一道闪电，脚步纹丝不动，唯袍角舞动。
卢西斯左支右绌，但渐渐找到了节奏，手掌翻飞接连掏出印章在石板上乱盖。石板中放出火球迅速将水蒸发，砂土铸成高墙阻挡雷电，好歹没被炸成焦炭。
米夏没想到她教的印刷术先用在了魔法上——卢西斯袖子里的那些印章刻出了各种法阵的部件和符文，组合起来就能释放威力巨大的魔法。
但他身手太差了。
卢西斯躲避水蒸气爆炸时一个不察滑倒在地，脑门与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碰撞声。
米夏下意识闭上眼，不忍再看。
金龙停手，叹息：“太依赖魔法了，你这么弱，不会有雌性争夺你的。”
“我不是龙。”卢西斯不堪受辱地趴在地上，不愿抬头，“也不需要伴侣。”
“但你好歹是得到我宝血的人，你混得差我的声誉也会受损！”
接收到米夏写满问号的眼神，金龙解释道，龙族并非雄性主动去求偶，而是强大的雌性争夺中意的雄性。
他的祖母冰霜巨龙据说征服了一千头雄龙，是他未来伴侣的偶像。
“……我不是想听这个。”
米夏暂时对龙类繁殖学没兴趣。
无视卢西斯的挣扎，金龙继续侃侃而谈：“你想问他？卢西斯是我陷入沉睡前捡到的弃婴，最卑贱的种族得到最高贵的血——
“——这样的生命才能接触到一切，也只有他能召唤来你。”
原来是这样，难怪卢西斯不愿提及自己的出生。
但这也解释了金龙为什么和未来的卢西斯长得很像……？
“你好像很喜欢这张脸，”金龙说，“巧了，我也是，所以才幻化成了他的外貌。”
“……”
米夏怀疑金龙除了预知未来还有读心的能力。
风暴骤起，包围了金龙。他在显现时已舍弃人身变回龙形，长长的尾巴拖在身后随脚步晃动，声如洪钟：“我走了，办完事再回来。下次备点吃的给我，至少要三十头牛。”
“我回去的方——”
“有点急，下次教他。放心，不会隔太久。”
金龙走出宫殿，外面听见龙吟的人早已跪倒了一大片，正对大门顶礼膜拜。
他的出现引起惊呼与虚浮的连篇赞美，他看也不看，振翅飞走了。
米夏扶起卢西斯，有点尴尬。
她是不是不该听金龙乱八卦他的身世？
卢西斯用袖子擦擦脸上的灰，声音比平时小了不少：“……他不让你回去吗？”
“倒也没有，我应该……还会在这多待一段时间吧。”米夏换了个话题，“你说金龙睡了十六年，所以你其实从没见过他？但你俩看起来挺熟的。”
“他留给我的卷轴上写了很多批注，还有他放在我身体里的那一滴血，都在传递他的意志。”
卢西斯把石板捡起来，抱在怀里，“算我单方面对他很熟。逾越地来说，他……是我的老师。”
“他也对你很熟。”米夏道，“他很清楚你的人生。”
这师徒俩虽然刚才才第一次说上了话，但已错位地认识了彼此很多年。
“如果他不让你回去，我来想办法。”卢西斯说，“可能要多花点时间。”
“谢谢。”米夏心头微痒，老实道谢，“真不急。他还要回来用餐嘛，跑不掉的。”
卢西斯绝不会做出伤害你的选择——她突然想起了这句话。
小卢到老卢的小脑都不太发达（。怎么会有这么笨手笨脚的的男主啦
下一章就一百章了！可能是天命，刚好讲讲他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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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薛定谔与阿里阿德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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