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内，烛火摇曳，酒肉蒸腾的香气几乎凝成实质。窗外饥民的哀嚎渗入，被铃鼓与吟唱掩盖。
男伯爵慵懒地陷在软榻里，指尖捻着葡萄，对管家的汇报结果嗤笑，语气轻快得像在谈论天气，“告诉他们，税再加三成。缴不上，就用田地房产或他们的女儿来抵。”
当乐曲进行到最**、几乎完全吞噬掉一切杂音时，戈黛瓦起身径直走向乐师。
激昂急促到**的乐点停止，有人的手掌按住了琴弦。
窗外饥民的哭声清晰地涌了进来，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
戈黛瓦松开手，凝视男伯爵平静地说：“现在，你听到了吗？流民的哭声。”
她转向满堂宾客道：“歌舞停下。”
她的脸对准男伯爵，目光如炬，“你在享用民脂民膏时，可曾听见子民的呻吟？加重赋税，强占土地，就是你作为领主的‘荣耀’吗？”
男伯爵的脸由惬意的微红转为铁青。他放下酒杯，杯底与石桌撞出刺耳的声响。
戈黛瓦站起来的身影如同一柄利剑，刺穿宴会的浮华。满堂宾客噤若寒蝉，等待着雷霆的降临。
男伯爵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随即，一种缓慢、冰冷、近乎愉悦的笑容在他唇边蔓延开。
“啊……我的夫人，真是悲天悯人。”他声音尖刻，带着残忍的戏谑，“我竟不知晓，你何时成了高尚的救世主。”
他轻飘飘地，仿佛在提议一场游戏：
“既然你愿为他们乞求，那就证明给我看。把你珍视的尊严、骄傲，把这身华服代表的体面……统统剥掉。”
他前倾的身形在烛光下投出扭曲的长影。
“明日正午，赤身**，骑马穿过考文垂的街道。你照做，我就放过他们。”
宾客席，一个酒盏落地，冰凉酒液流淌一地，流经在席者的脚边，印出上首一张张腻烦、兴味、平静、震惊的面孔。
“我会到场。”
戈黛瓦的声音沉稳有力，击碎满室死寂。
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中，一拨护卫随她踏着满地狼藉离去。男伯爵嘴角的笑意凝固。
消息如同生出了翅膀，迅速飞出男伯爵的城堡，点燃每个角落。
在贵族圈层，这则消息引发无声的海啸。城中恰巧还有一场早已约定好的宴会。
房间中，人们聚集在摇曳的烛光下，精美的羽扇掩不住面上的惊骇。
“她疯了......父神在上，她怎么能......”
“是为了那些城民？这太不值得了！”
“他怎能如此对待自己的妻子！他是贵族的耻辱！”
奥黛特用扇子半掩着脸，低声说：“这简直是对妻子的侮辱！如果连最基本的权利和体面都不能保证......”
“体面？”旁边埃里冷笑，“当她选择为那些平民出头时，就该想到后果。”
年长的比阿特里斯摇头叹息：“我见过戈黛瓦救济灾民，她是个善良的孩子。但这样的方式......太极端了。”
“这是她自找的。”玛蒂尔达慢条斯理地抚平裙褶，“我倒想要看看，这位悲天悯人的'圣人'，明天如何践行她的慈悲。”
塞莱斯特开口：“难道就这样袖手旁观？”
“不然呢？”玛蒂尔达挑眉，“你要去跟谁讲道理？还是代劳？”
羽扇摇动的节奏变得杂乱，一部分人的眼神闪烁着不安与犹豫。
门被猛地推开，新鲜空气带着大风灌入。
“看来大家已经听说了。”伊沙贝尔站在门口，衣襟在风里猎猎作响。
她走入，自问自答：“戈黛瓦做错了什么？仁慈，还是勇敢？”
她接着说：“只需要一句话，今天是她，明天就可能是在座各位。”
“磨合利益联盟的掮客、生育父系继承人的工具，你我何曾远离这样的命运？”
“她的声名可以是赌注，我们也可以是父兄、丈夫交易的筹码。”
“沉默可以换取暂时的安稳。但请记住，”她的目光扫过众人，“他们不会主动让出权力，类似的事情还会发生无数次。”
“救戈黛瓦，就是在救我们自己。”伊莎贝尔说道，声音低沉坚定。“人民，我们也是。争取的权力是共享的。”
几位最年轻的人感到心脏被攥紧。
伊沙贝尔的话像一道强光，骤然照亮了习以为常的牢笼。
然而门在哪里？
贵族们显露出不同的选择：一部分人选择麻木或痛心得看着同伴走向祭坛，暗自祈祷下一轮牺牲不会轮到自己。
而另一部分人看清危机，系上兜帽，穿过浓雾弥漫的长巷，奔赴下一场人数更少、隐秘的聚会。
在平民聚集的街巷与棚屋里，消息带来不同的震动。
油灯映照着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
“为了我们......夫人她，要受这种罪？”铁匠的声音干涩嘶哑，稳健持锤的手不住颤抖。
“不能啊！”一位母亲搂紧饿得哭泣的孩子，自己的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
羞耻感灼烧着她们的心，但求生本能，以及那被许诺的，免除赋税、苦役的巨大希望，又像黑暗中唯一的光亮，诱使她们无法开口拒绝。矛盾撕扯她们朴素的灵魂。
而在一些阴暗的角落，地痞无赖们则挤眉弄眼，发出猥琐的低笑，肮脏的言语在唇齿间翻滚，期待着明日正午那场“难得的盛景”，盘算着如何挤到最前面。
城西一间间不起眼的、散发着羊皮纸与草药气味的屋子散发比别处要明亮、稳定的烛光。这里聚集着年轻的学生。
她们被戈黛娃夫人建造的教堂资助，跟随教堂中的老师识字读书。
“我们不能让戈黛瓦独自承受！”眼神锐利的学生压低声音，面前摊开着考文垂的简陋地图。
“我们可以提前占据街边阁楼……”
“或者制造混乱，吸引注意力！”
她们第一次做决策者，制定计划生涩，但那份不顾一切敢于向命运发起冲锋的决心，是夜里集结的微光。
与此同时，一名身着粗布袍的人，正疾步奔向城外山丘上那座静谧的女神殿。
埃德吉弗正站在神像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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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击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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