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宁钰慈否认了他那句是否没钱的疑问，但卫昶序却隐隐觉得不能够放心。
因此也注意到宁钰慈最近午饭时较于以前，都少点了一个荤菜。
于是他开始在每天去食堂的路上都说自己今天好饿，顺理成章地多点一个荤菜，点来后又不吃。
“吃不下了，你能帮我吃一点吗？”卫昶序最开始是这样演的，他拿筷子指了指自己碗里多点的鸡腿，“我筷子没碰过，干净的。”
卫昶序吃相很好，饭盘也确实保持得整洁，宁钰慈在第一次收到这个请求时，并没有拒绝。
后来卫昶序就每天都这样做。
为了不表现得太明显，卫昶序还开始在许善宜点餐时，让阿姨给女孩多加一点荤的，刷他的校卡。
“我也算是蹭到宁钰慈的光了。”端着沉重的饭盘往就餐区走，许善宜看宁钰慈走在前面，压低声音在卫昶序耳边调侃。
明明话音不大，但还是让某个做贼心虚的人红了脸，回过头来瞪着她：“嘘！”
许善宜抿住唇。
调侃的笑意却还是从眼睛里流出来。
席间，宁钰慈一直低头边吃边看课本。
卫昶序则小心翼翼地观察宁钰慈是否有吃自己给他点的食物。
但因为观察得太投入，他没注意到宁钰慈的课本过了十分钟都还没有翻页。
也就被宁钰慈突然响起的话音吓得手一抖。
“你最近很有钱吗？”
宁钰慈问这句话时候的语气很平静，也确实充斥着单纯的疑问。
听起来并不会让人觉得是在阴阳怪气。
卫昶序被问得耳根子一热，努力假装轻松地答：“我、我一直都挺有钱的啊。”
话音都快心虚得飘到天上了。
“你吃不下的话可以不用每次都点这么多，因为我也吃不下。”宁钰慈说完这句，将课本合起来用胳膊夹住，端着饭盘走了。
留下一脸懵的许善宜和面红耳赤的卫昶序。
盯着那人离开的背影，卫昶序下意识咬住自己唇内壁的软肉，放下手里的筷子。
“宁钰慈不会生气了吧？”许善宜看一眼卫昶序的脸色，轻声问。
卫昶序盯着宁钰慈那走远后冒上红色的耳尖，良久，才“嗯”了一声。
“你要追上去的话直接去就好了，我一会儿自己吃完回教室，没关系的。”许善宜说。
她这话一出口，本还在斟酌如何先行离开说辞的卫昶序立刻起身，他对女孩说了一句“抱歉”，端起饭盘大步流星地走了。
许善宜目送着卫昶序的背影，从衣袖里摸出手机的摄像头，迅速拍下一张照片，偷偷摸摸地给居宥律发去消息。
哼哼：报！宁某似乎生卫某的气了，饭都不吃完现在追着跟人道歉去了。
居宥律秒回。
律：我去，这么刺激？
*
宁钰慈其实在端起饭盘离开的下一秒钟，就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火了。
但当时他已经离开座位，再坐回去未免也太滑稽，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离开。
就算卫昶序是因为猜测到他最近缺钱而开始节俭，想要帮助他，那也是人家的好心。
就算要拒绝，也不该以这种方式。
宁钰慈深刻反省到自己这番行为的不合适。
一路返回教室，在座位上坐下，宁钰慈找出草稿本打算写一张纸条。
等卫昶序回来之后递给他，和他道歉。
摁出自动笔笔芯，宁钰慈写了一个“对”字，又马上拿橡皮将其擦掉。
写点什么好呢……
此刻教室里有不少聚在一起聊天的同学，人来人往的，宁钰慈怕被人看见自己写纸条的模样，略窘地拿了一本数学练习册盖在上面做遮掩。
他几乎是整个人都趴在了桌上，字也因此写得比平日要扭捏。
写到一半，宁钰慈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两人同住过一段时间，卫昶序的脚步声宁钰慈其实已经可以大致地分辨出来了。
他迅速将没写完的纸条揉进手心，假装在看数学题。
卫昶序一进教室的门，目光便马上锁定那个坐在位置上，脊背直挺、看起来专注认真的人。
他深呼一口气，平复自己忐忑的心，在位置上坐下，偷瞄身旁人的侧脸，心中估摸着合适的开口时间。
话送到嗓子眼，没来得及出口，就见宁钰慈忽然起身。
卫昶序脑子懵了一瞬，赶紧跟上去。
走廊上人来人往，宁钰慈在前面走得很快，卫昶序不好意思出声叫住，因此保持着一段距离默默跟随。
两人还碰到了吃完饭回来的许善宜。
许善宜和宁钰慈打过招呼，待宁钰慈转头走上楼梯后，捂着嘴看向后面的卫昶序。
卫昶序绷着脸，打算草草点个头就走。
“卫昶序勇敢冲啊！”许善宜压着声音的一句调笑从身后传来。
惹得卫昶序回头等她一眼，结果步子迈低了被台阶绊个趔趄，险些往前栽去。
忍住心中的无语，无视背后传来女孩的笑声，卫昶序闷头快步往上。
宁钰慈的背影已经看不见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突然这样，也不明确宁钰慈究竟会去哪里，但卫昶序根据方向，想起自己与宁钰慈第一次对上话的那天，随直觉来到了天台。
如果宁钰慈不在这的话，那就算了，等放学后宁钰慈空下来了他再道歉也行。
卫昶序这么想着，将天台的门推开。
但像上次一样，宁钰慈真的就在这里。
卫昶序一走进去就看见了。
并且第一秒钟看见的不是背影，而是宁钰慈直直向他望过来的那双眼。
毫无防备的对视让卫昶序一肚子的话在胸口打了磕巴。
他捏紧身侧的拳，低头，有些颠来倒去地说：“对不起，我只是怕你吃不饱下午会低血糖，毕竟你一开始学习，基本上除了厕所哪里都不去。在星巴克的时候瞥见你微信里没钱了，又看你最近吃得少，我下意识就以为……”
就以为你骗我了。
卫昶序咬住牙关，沉默下来。
宁钰慈没有说话，卫昶序低着头也看不见那人的表情。
半晌，才听见耳边传来脚步声。
卫昶序本想抬头去看宁钰慈的脸，但那双白鞋却先一步进入他视野中间。
然后是一只手，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折好的纸条。
抬头的动作被截胡，卫昶序将纸条伸手接过。
他们的指尖不小心碰在一起。
又很快分开。
余光里，那道身影与他擦肩，背后响起天台门开了又关上的声音。
卫昶序将那纸条轻轻拆开。
“吃饭时我语气不好，对不起。请别往心里去。也谢谢你的关心和照顾。我确实还有钱，不用担心。ps.我没有生气。”
纸条前半张的字虽然小巧扭捏，但也还算工整；后半张却突然彻底飘逸起来，像是放在腿上或凹凸不平的地方写的。
卫昶序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
午休的铃声在这时候响起。
他却没有走。
而是低着头，将纸条捂在手心，置于胸口，慢慢蹲下，将自己缩成一团。
已经是冬天了，虽然今日是晴天，但阳光依旧没有温度。
卫昶序却觉得自己浑身都发起热。
脸是烫的，耳朵也是烫的，心中的情绪沸腾，将他整个人都要捂得出汗。
明明整张纸条的语气都很冷硬，也很轻易能让人想象到宁钰慈说这些话时那副认真而古板的脸。
但他却疯掉一般，心跳得夸张。
卫昶序知道自己应该为宁钰慈没有生气而感到庆幸，也应该为宁钰慈用语的生疏感而觉得失落。
但他此刻的情绪除了庆幸和失落，更多的是对宁钰慈无以言表的欢喜。
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真的，好喜欢宁钰慈。
*
卫昶序从天台下去回到教室的时候，因为迟到被正在上课的地理老师骂了一通。
他表面冷静地和老师认错，回到位置，却又在余光里出现宁钰慈身影后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
宁钰慈听课时很认真，卫昶序从不打扰。
他一直忍到放学后，趁许善宜还没来找他们，低声对宁钰慈说：“我也没有生气。”
宁钰慈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那就好。”
话说完，便不经意似的看向别处。
卫昶序却注意到宁钰慈粉白的耳廓。
“走吧——”许善宜的声音于这时从前门传来。
卫昶序将书包拉链拉上，甩到背上背好，跟在宁钰慈身后走过去。
“你俩和好了吗？”女孩的目光流转在两人脸上。
宁钰慈没有说话，看着别处。
卫昶序回答了她：“嗯。”
许善宜笑起来：“那就好。”
这场突如其来的别扭就这样翻了篇。
很快便到许善宜生日那天。
卫昶序发现这段时间来宁钰慈受伤的频率似乎减少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冬季衣服穿得厚，以及宁钰慈不怎么会主动提起这些事的原因。
但确实很多时候他有意观察，宁钰慈那些看得到的地方，都不再出现乌青或伤痕。
周六这天，四人去了那个之前约好的录音室，给单曲录音。
大家都是第一次到这样专业的地方来，开始的时候很新鲜。先是乐手挨个儿进去录制，最后是主唱许善宜。
录完，调音台的老师还点点头夸赞了一句：“歌不错，乐器的编排都挺好。主唱找得也很好，音色很特别啊，直接把歌质量唱高了一个档次。”
夸得许善宜红着脸连说好几个“谢谢”。
结束后许善宜的父母来接许善宜回家，而卫昶序和宁钰慈则上了居宥律的车。
“真不好意思，主要是善善的生日蛋糕订晚了，我们得亲自去拿，不然就把你们一起带走了。”在校门口暂时道别的时候，许善宜的妈妈摇下车窗，有些抱歉地说。
“都是因为爸爸记错电话啦。”许善宜心情很不错，语气都是上扬的，她帮腔道。
“你这丫头一年一个口味，都换多少蛋糕店了，我能记混也正常。”许善宜爸爸乐呵呵狡辩的声音传来。
“没关系的阿姨，正好我也开车了，我带他们过去。”居宥律礼貌地笑道。
“好，那麻烦你们了。”许善宜妈妈笑着点点头。
车窗重新摇上，许善宜和他们说“一会儿见”的话语从风中传来。
目送许家的车子离开，居宥律回头对卫昶序和宁钰慈说：“走吧。”
路上，因为晚高峰堵车，车程难免变得有些漫长。
三人一时都没讲话，居宥律放着车载光盘，车内充斥着音乐声。
卫昶序的手伤已经好得差不多，这两天没再带着手套。
此刻他低头看着手机，目光却总是控制不住地往宁钰慈的方向看去。
宁钰慈没有看书，低头对着发光的手机屏幕，头发垂下来，挡住了大半张脸。
卫昶序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看见宁钰慈一摇一晃的脑袋。
他想说些什么，想问宁钰慈是不是累了。卫昶序瞥一眼正望着车流发呆的居宥律，拉高衣领挡住自己半张脸，鼓起勇气往宁钰慈那边挪。
他挪得很小心，却因为紧张，忘记注意两人之间手的距离。
不小心触碰到后，卫昶序赶忙收回手，想说“抱歉”。
但他没说。
因为宁钰慈睡着了。
靠着他的肩膀。
卫昶序：你们能想象吗，宁钰慈给我写纸条道歉诶……
许善宜&居宥律：不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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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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