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从四兽神宅邸这一片僻静的“富人区”离开后，大概十分钟吧，道路开始逐渐热闹起来：同样策马而过的旅人，推着车的小商贩，三三两两沿路而行的路人，还有干脆在路边支个摊子买些零碎的小商人。
扶黎又一次放慢了速度，在这样人多的地方不小心些要是撞上人就遭了，两人边骑马边向两边看着。
路两边的小摊贩卖手工制品像是自己做的鞋子、编的藤筐之类的比较多，还有卖晒的菜干的，冬天新鲜蔬菜比较少，菜干在时节也算畅销货。
不过扶黎对这些都不太感兴趣，一路走马观花，路边的摊子也随着距离繁华路段越来越近而变得拥挤起来，到最后几乎在道路两旁挤得满满当当。
两人不得不下马步行，牵着马走过变得狭窄的道路，这个时候就很需要一个城管了。
路边卖干果的老头掀开柳条筐的布帘子，露出里面满满的杏干和桃脯，和一股诱人的甜香。
扶黎脚下一顿，不由自主走过去在摊子前看了起来。
老头热情招呼：“客人，要尝一尝吗？这都是自家树上长的果子做成的，长得太多了新鲜的时候没能全部卖出去，剩下的就做了果脯。”
"可以吗？那来两个。"扶黎挑了两个小的，不好意思占老人家便宜，一个自己吃，一个给信乃。
晒得干干的杏干咬起来香甜绵软，一口下去能尝到淡淡的酸味儿和更重一些的甜味儿以及一点点杏子本身的清甜，为了去除果子晒干之后的酸涩味儿，应该用了糖渍。
虽然不如现世的果脯那般滋味多样，但胜在无添加，而且味道也很不错，比起一些为了创新而创新出来的奇葩口味，还是最原始最大众的口味才是扶黎的偏好。
扶黎点了点柳条筐：“大爷，这两样一样给我来一斤。”
“好嘞！”大爷今天的第一次开张，高高兴兴拿了纸袋给装杏干和桃脯，还多送了几个，秤砣一端高高翘起。
扶黎接过，顺便问大爷多要了个小袋子，然后两种果脯各抓了一把放了进去分给信乃。
“这些给你。”纸袋里装的不多，零嘴这种东西尤其是甜的吃多了容易腻，这么些刚刚够路上吃，还没腻就吃完了。
信乃不太好意思地接过纸袋，自己这连吃带拿的好像有点厚脸皮。
拿到吃的后先塞一个给村雨堵住它的嘴，村雨仰着脖子囫囵吞下，“咳咳”两声，张嘴刚要说话，信乃眼疾手快一把捏住它的喙：“干什么啊？不是说了在人多的地方不能随便开口讲话吗？”
村雨不安分地上下动了动脑袋试图挣脱，两只又小又黑的眼睛滴溜溜乱转，看起来有很多话想讲并且不想听话。
信乃还能看不出来它在想什么？
大家都相处多少年了，村雨眼珠子一转信乃就警惕，根本不给说话的机会：“你要是不能遵守这个约定，下次吃肉我都躲着你。”
不给它吃是不可能的，村雨会自己抢着吃。
但躲着它可就容易多了，谁让村雨也是个不安分的，除了下雨天从早到晚在家待不了几小时，经常赶不上饭趟儿。
这可算是掐住了村雨的命脉，小小的黑眼珠“咕噜噜”转了两圈，像是在评估着什么，最后很轻地点了下头。
信乃慢慢松开手，却仍然提防着它再次张嘴，好立刻重新捏住。
村雨还算说话算话，得到自由后它先低头理了理自己翅膀上的羽毛，然后抻着脖子伸了个懒腰，两只爪子抓住信乃的衣服，顺着胳膊就爬到他肩头坐住了。
“你干什么？”信乃抖了抖肩膀。
村雨：“累了，不想飞。”
信乃：“……你少骗人。”
不管信乃怎么说村雨就是不肯下来，说就是平时飞得太累了今天不想动弹。
骗鬼呢，分明是在真情实感地担心他真的偷吃好东西不分给它罢了。
好小心眼一只鸟！
一人一鸟暗暗较劲，扶黎那边也收好了果脯，回头冲信乃喊道：“我看越往里人越多的样子，骑马很不方便欸，要不要找个地方暂时安置一下乌云。”
拥挤的人群让乌云也有点不开心，它四只蹄子碎步般踩来踩去，差点把地上踩出四个小坑。
信乃：“那找家旅馆或者车马行都行，他们都会提供寄养服务，只要给一点点钱就能让马待一天，还提供草料。”
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因此很多店都推出了附加服务，不住店也可以帮忙照料马匹，虽然赚不了几个钱但也算一笔进项，哪有人嫌钱少的。
扶黎挑了挑，找了家看起来很干净也没有接待太多马匹的旅馆，才和信乃一起步行前往中介屋。
中介一看见扶黎立刻露出浮夸的笑容，站起身绕过面前桌案走上前来边搓着手道：“您可算来了，这几个月我这边正经找了了几间条件正好的房子，房子主人也急着出售，就等着给您介绍呢，您看今天是不是都去看下？”
扶黎摆出一副高冷的表情，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道：“嗯，可以，希望你的眼光能让我满意。”
“当然当然，这边都是精挑细选过的，绝对不会辜负您之前付的委托费。”中介满脸堆笑，引着扶黎到一旁的接待室：“那您先坐一会儿，这边要去准备马车，因为几间房屋都不在一个地方距离也有些远，所以不能直接走过去。”
扶黎矜持颔首，边随手端过一旁准备好的茶水轻抿。
信乃无意识张着嘴看扶黎这跟进门之前截然不同的态度，感觉自己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中介大叔一出门便迫不及待问道：“你怎么跟变了个人一样，好像、好像……呃……”
信乃苦恼地想了半天，半晌终于灵光一闪笃定道：“好像被莉芳附身了一样！”
就那个不苟言笑的表情，对人爱答不理的态度，高贵优雅的举止，简直就是里见莉芳的翻版，他就说怎么越看越眼熟呢。
“噗。”扶黎一下没忍住破了功，高冷的神情顿时荡然无存，只剩下笑成弯月的双眸，道：“我就是模仿的里见先生啊。”
信乃歪了歪脑袋：“模仿他干什么？”
扶黎吹了吹有些烫的茶水，慢条斯理解释道：“干中介这一行的少不了看人下菜碟，你要是态度太好保不准别人将你当软柿子捏，表现得高冷一点他们就知道你不好惹，在乱说胡话骗人前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禁得起后面被找麻烦。”
他倒是不担心自己被骗，反正有的是办法整人让对方自食恶果，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自找烦恼。
“我还特意找了找身边可以模仿的对象，有一个倒是挺符合要求，就是过于凶了点。”扶黎想想鬼灯那副不生气都显得凶神恶煞的尊荣，不禁摇摇头：“那是天赋我模仿不来，倒是里见先生高岭之花的姿态很适合，这不就现学现卖了一下，效果还不错吧。”
岂止是不错，信乃差点就以为扶黎被什么脏东西给附身了，难怪感觉心底毛毛的，原来模仿了他的天敌。
很快，信乃再次见识到扶黎的“一秒变脸”技能。
中介大叔去而复返，推门而入的瞬间扶黎嘴角迅速拉平成一条直线，比熨斗熨的都直，眼眸微微一抬尽显冷意，每一个动作都仿佛精心设计过般流畅自然，信乃甚至怀疑他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外面天气并不热，中介进来时却是一额头的细汗还有些气喘吁吁，像是刚刚出去跑过步一样，大概真的很想做成这单生意了。
“客人请这边走，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中介大叔点头哈腰，谄媚得信乃这个“老实巴交”的普通平民特别不习惯，忍不住绕开人贴着墙根往外走。
再看看旁边的扶黎，好家伙，就跟平日里都是这么过的一样，没有一丁点儿不自在。
扶黎淡定地整了整衣领，心说：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去趟地狱就知道人能……不对，是鬼（亡者）能舔到什么地步，虽然根本舔不到减刑，但舔舔更健康。
第一间房子离这里并不远，坐马车大概5分钟就能到，因此也算是这儿的市中心，道路宽阔两边林立不少店铺，人又多又热闹。
而房子则是一幢新式小洋房，米白色的石灰泥墙面上，深褐色木格窗棱勾勒出几何图案，黑色瓦片铺就的斜屋顶在阳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光泽。
门廊处两根刷成黑色的立柱支撑着小小的雨庇，台阶旁一丛不知品种的低矮灌木丛从花岗岩缝隙里探出几片嫩叶。
黑瓦屋檐下，冰棱如水晶帘般垂在瓦片边缘，日光下泛着点点冷光，一截枯瘦的老梅枝从屋后斜伸而出，不知何时才会开花。
久疏打理的花园更显破败，落叶枯枝胡乱堆叠在院中，窄窄的院中小石径也被掩埋得几乎看不清在哪里。
中介拿钥匙打开铁艺拱门上挂着的大铁锁，引着两人进去实地观看，边走边用脚扒拉开路上的落叶，人工清出一条临时道路。
“这边的主人是一位富有的商人，生意做得很大在帝都有好几处房产，属这幢位置最好。但这几年他年纪大了不是很喜欢这种吵闹的地方就搬去了安静的郊区，子女们又有其它住处，这边空着的话还要请人打理，便委托我们代为出售。”
中介给扶黎介绍起房子的由来·，有些客人比较看重房子的前主人身份，如果他们觉得原主人的身份和他们不在同一阶层，低了他们一等，比较挑剔多是的都会拒绝。
因此现在他们中介都习惯了在介绍房屋的时候就先介绍一遍前主人的大体情况，真的只是大体，多了他们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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