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爆发的毫无预兆。
宁振源听到宁茉的话脸当场就黑了，狠狠一拍桌子：“你这话什么意思？！你长大了，不用我们管了是吧？说你两句就挂脸，你自己挣钱了不起吗？你知道我们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付出了多少吗？！”
王海蓉忙去拉他的胳膊：“唉呀，都少说两句、少说两句吧，大过年的，邻居家都在吃饭呢，让他们听着像什么样子？你们别吵了！”
宁振源：“看看她现在的样子！当初我就不同意她辞职，她现在简直是无法理喻，以后嫁都嫁不出去！”
宁茉猛地起身，凳子被拖拽着发出巨大的刺拉声，连热闹的春晚晚会都掩盖不住。
这声音同时也吓了王海蓉一跳，在她以往的认知里，宁茉是个再生气也不会做出过分行为的孩子，可此刻的宁茉怒气冲冲，是她从没见过的模样。
王海蓉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尖锐地回应：“是！我长大了，不用你们管了！”
“我自己挣钱就是了不起，我知道是你们把我养大，但这不代表着你们说的所有话我都要听！”
“辞职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们没有权力干涉，至于嫁人——更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你生病了吧！”王海蓉一听她说不打算结婚，顿时开始着急。
“对，我就是生病了，你要听是什么病吗？”
宁茉冷笑一声：“睡眠紊乱，焦虑，抑郁，病了很多很多年了。”
这话一出，宁振源和王海蓉同时愣了一下。
宁振源面上还有余怒，语气却弱了下来：“你、你说什么？”
宁茉面上平静：“我说，我有精神病。”
“怎么可能呢……”王海蓉明显有些慌了，“你这看着健健康康的，哪有病呀，什么抑郁呀焦虑的，那都是医院骗钱的，你别信他们。”
“啪”的一声，宁茉把一沓诊断证明拍在了桌上。
“这些年的诊断记录，你们可以自己看看。”
再没有人有心情吃饭，王海蓉拿起诊断证明，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又递给了宁振源。
“振源，你看看……”
宁振源的脸色不太好看，他皱着眉头起身：“生病了怎么不告诉我们？你这样让父母多担心。”
宁茉猛地笑了：“你不问问我为什么生病吗？”
宁振源脸色瞬间就黑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我们让你生病的吗？”
宁茉静静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宁振源气的直接离开了饭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狠狠拍了拍遥控器，把气又撒在了王海蓉头上。
“看看你养出来的好女儿！”
王海蓉一脸委屈：“我也不知道啊，这么大的事儿，小茉怎么也不和我说？到底是怎么了呀……你现在又朝我凶什么凶？她生病了，你当爸爸的不是也不知道吗？”
随后，两人又突然争吵了起来。
……
宁茉站在旁边冷眼看着他们两个，突然就释然了。
她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宁振源喊住她：“你去哪儿？你还没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宁茉转头看向他，声音冷淡：“……你们果然从来不会为你们做过的事情道歉。”
“我们道歉？！我们做错什么了！”宁振源激动的又站了起来，“我是你爸，我难道会害你吗？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我把你养到这么大容易吗？”
“从小到大，我亏你吃了还是亏你穿了？你为这个家付出什么了？”
“我看你就是出去这半年，被人带坏了！”
宁茉再也不和他理论，转身就回了房间，一把摔上了房间门。
房间里和她离开时的样子不太一样，母亲整理了她的房间，把她之前摆在桌上、床上的玩偶全部都收了起来，桌面也整理的整整齐齐。
王海蓉总是这样，嫌她的房间乱，每次她不在的时候就要帮她收拾，哪怕她已经成年。
她呆呆地在小时候最喜欢的书桌前坐下，努力让头脑冷静下来。
……
然而，冷静了没有十分钟，王海蓉突然推门进来了。
她脸上有泪痕，手里端着一杯水，放到宁茉身旁，转身坐在床边看着她，没有说话。
宁茉抬眼看向她，两双通红的眼睛安静地对视了许久。
“小茉……”王海蓉的表情似心虚又似愧疚，“你别怪我们，我们不知道……不知道你生病了，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生病的？”
宁茉：“小时候。”
王海蓉顿时坐立不安起来：“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那……那你，你怎么不说呀？”
“……”宁茉开口，哑声问她，“我只想问，你们有没有曾经后悔过，以前用那样严格的方式对待我？”
“……”
王海蓉低下头，擦掉眼角的泪花：“我们也是为了你好呀，你看，你现在不是很优秀吗？”
“那，如果我不优秀呢？”宁茉直白问道，“如果我考的很差，考不上大学，找不到工作……你们还会爱我吗？”
王海蓉讪讪地笑了：“……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
“再说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老提他们做什么？我知道小时候我们管你管的严，但现在你不是也好好的长大了吗？”
“小茉，我觉得你在外面工作确实是太累了，要不你还是回来吧，妈也不图你挣多少钱，妈就希望你能陪在妈身边。”
“前两天你二姨给你介绍了一个男生，有正经工作，人特别务实，只比你大四岁，妈觉得挺合适的，你……”
宁茉突然笑了。
她的笑容很奇怪，是王海蓉从没见过的那种笑，看得她心里直发毛：“小茉，你怎么了？”
宁茉将自己从书桌前慢慢撑起来，竭力站稳，她眼里的光逐渐落下，最终化成无声的苦笑。
“我太天真了。”
“……什么？”王海蓉满脸不解。
“我太傻了，我竟然试图和你们讲道理，我竟然试图让你们理解我？”宁茉笑的越来越大声，肩膀抽动着，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我真是个傻逼。”
王海蓉彻底慌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怎么了？”
宁茉眼底一颗泪也没有，她缓了许久，安静起身，开始收拾起自己带回来的东西。
“你干什么去？”
宁茉的东西很少，她最后将手机扔进包里，走出房门：“我要走了。”
王海蓉有些无助的搓搓手，跟在她身后：“怎么了？为什么不在家里住？”
“这里不是我的家，”宁茉淡淡开口，“家是有尊重和爱的地方，这里不是。”
宁振源还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听到她的话又弹了起来：“又胡说八道，我们怎么不尊重你了？”
宁茉抬眼：“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你们进我的房间前，也依旧学不会先敲门。”
王海蓉瞬间哑口无言，只有宁振源还在嘴硬。
“你现在到底怎么了？你长大了，翅膀硬了，这种小事都要拿出来为难我们？”
“养个孩子有多不容易你知道吗？你现在年纪小看不明白，不懂外面的世道有多坏，只有我们才是真心盼着你好的人！”
“……”
宁茉叹了口气：“好累。”
真的好累啊。
她连继续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了。
原来人必须接受，很多时候，父母的爱是有前提的，他们要求听话、要求回报。
哪怕她用尽全力去质问，却只能、也只会得到令人失望的回答。
宁茉不再辩解，转身出了门，王海蓉追出来想拉住她。
“你真的要走吗？今天是大年夜，你起码在家过完年吧小茉，妈向你道歉，你爸他就是这个性格，他也是嘴硬，你别跟他计较。”
宁茉转身，一双眼睛没什么情绪，淡漠地望着王海蓉。
“你错了。”
王海蓉一愣。
“你以为我只是讨厌他，不是，我也一样讨厌你。他固然有错，但你也是帮凶。”
这句话说完，王海蓉的眼泪瞬间又掉了下来。
“小茉……”
宁茉却连眼泪都没有了，她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郑重道：“我不会再回来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不再看身后的母亲脸上的神色。
有邻居正带着小孩在楼下放炮，看到她笑着打招呼：“呦，大学生回来了！怎么越来越漂亮了，找对象了没有呀？”
宁茉从他身边经过，淡淡道：“我早就工作了，还有，你家孩子真的很吵，让他小点声，不然以后出社会是会被揍的。”
邻居顿时呆住了，宁茉也不管他，一路大踏步走出小区，伸手便拦了一辆路上的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也在同步收听春晚，看到她笑了：“小姑娘新年快乐，去哪儿啊？”
“机场。”
司机一愣：“这会儿才回家？工作够辛苦的呀。”
宁茉没有回答他，只是偏头看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莫城是个安静的小城市，大年夜的晚上马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路边张灯结彩的路灯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满是过年的热闹氛围。
司机看她兴致不高，也不再和她搭话，转而专心致志地听起了春晚相声。
“嘿，这相声年年都这么难听，他怎么还能上春晚？”
……
抵达机场时已经快要十二点，宁茉订了回荣城的机票，春运期间到处爆满，她只能买到凌晨三点的飞机，但她也不介意，熬夜而已，早就习惯了。
机场大厅里的旅客都在抬头看着大屏上实时转播的春晚，宁茉也抬头看过去，看着看着，她突然闭上了眼。
下一秒，有眼泪猛然顺着脸颊流下。
……
春晚倒计时的声音在电视里和大厅中同时响起，旅客们都跟着一起倒计时，声音响彻大厅。
“十！”
“九！”
……
“三！”
“二！”
“一！”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无数的欢呼声在耳边响起，所有人都在笑，宁茉睁开眼睛，也朝着自己笑了一下，无声道。
“宁茉，新年快乐。”
——
凌晨五点，宁茉提着包走出了廊桥，抬眼看了一眼远方的天色。
荣城不愧是个繁华大都市，城市建筑群还闪着微弱的光，看在宁茉眼里却莫名的安心。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荣城竟然会给她这样安心的感觉
周围下机的人三三两两，只有她一个人拖着脚步走的很慢，低头在看打车软件。
这个时间段不好打车，她勾选了所有能选的车型，期待能有一个司机快点接单。
走着走着，宁茉听到身边有两个女生在窃窃私语。
“天呐，那边那个男生好帅啊！”
“他戴着帽子口罩，你怎么知道他帅？”
“你看他那个身高那个气质，还有他那双眼睛！绝对是个极品帅哥！”
“他的手也好好看……应该是在等女朋友吧？”
“那肯定啊，不然谁能让这么一个大帅哥凌晨五点在机场等着？”
……
宁茉好奇地抬头，想知道凌晨五点的机场能出现什么帅哥，却在看到正前方的人影时猛然愣住了。
那人穿着显眼的白色长羽绒服，戴着黑色棒球帽和口罩，身高腿长气质出众，一双含笑的眼睛正安静地看着自己。
对上宁茉视线的瞬间，萧扬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宁茉，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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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 8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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