枳明目送唐和的身影消失在走道尽头、注意力失去了焦点，那股一直萦绕于心头的违和感才终于凝实为追问——
为什么最近开始对所有事情一无所知了？
唐和态度的反常、给自己下帖的陌生“熟人”、频频瞥见的花女幻象、王亦奚的阴晴不定……
所有疑问都指向了那段模糊不清的童年时光。
但是不可以回想起来，不可以……
会被讨厌，被所有人……
包括自己。
错乱不堪的画面霎时从不存在的记忆深渊中涌现——
绮靡的金榻上，身着华丽素纱长裙的女性身躯不住痉挛，血污从屈折的腰腹快速渗出、蔓延。
匍匐在鲜红中心的是一只漆黑迅敏的野兽，它只顾贪婪地耸动肩胛啃噬她柔软的内部，根本不在乎激烈反抗中被死死刺掐的喉管。
这无疑是虐杀……可到底谁才是施凶者？是那只在甘美诱惑前发疯的幼兽，还是放纵这份极致痛楚、从中寻求解脱的无望者？
一系列意味不明的暗喻将隐秘的不洁缓缓揭露。
不知不觉中，冷汗濡湿了鬓发。
枳明半张开嘴想尖叫、干呕，却总也发不出声音，只有可怕的寒意令她浑身战栗。
甜心屋内，旖旎依旧，没有人注意到她无声的呼救。
就好像有另一股庞然的力量从高处降下了厚重的屏障，将她化身的、无数蠢蠢欲动的毒蝶翅翼镇压其中，任凭它们斑斓的风暴怎样凄厉挣扎都无动于衷。
铺天盖地的窒息感令她的意识逐渐迷离……
就在这时，仿佛要对操控她内心世界的那股力量致以**裸的嘲讽般——
“我说你这小孩还真犟，”
一个神奇的声音不费吹灰之力、极其自然地突破了一切屏障，传入她耳中，
“直接约网吧不好吗，偏拦着不让去……”
那“痞里痞气”的声调与古城的端静格格不入，“噼里啪啦”的表达方式又实在是特殊得过于似曾相识……
郝枳明忍不住循声望去，心中莫名的期盼让她暂时抛却了回忆的重压。
可还没等她锁定视线，另一个禁忌的声音接上了话：
“没必要，你别想了。”
王亦奚和往常一样淡漠的只言片语里，此时似是带上了几分赌气的意味。
他怎么会在这里？！
枳明瞬间慌乱起来，紧张地收回了探询的视线，生怕被察觉。
根据对话声的方位判断，他们应该是刚从正门那条过道进来不久，正缓缓穿行于两侧的卡座间。
而郝枳明所处的位置则是在半回字形过道的最角落，且是背对着来向坐的，也就是说只要他们不是恰好看中了这个偏僻的位置，其实是不会发现她的。
“咋，你这是赛后PTSD，还是怕被对面接着虐？胜败乃兵家常事，年轻人自尊心太强了不是好事儿～要是想找回场子就乖乖听话跟我……”
那人的舌头好像有多动症似的各种卖巧在嘴里打转，惊险地吐出一连串珠圆玉润的俏皮话。他完全不在意王亦奚的冷淡，试图用自己的口技solo carry全场，不过很快就被对方再次强硬打断了——
“我就在这，哪也不去。”
刚才难得浮现的一点情绪现在又消失不见了，王亦奚似有深意地重申了一遍某个简短事实，语调显得有些古怪。
那人到底是谁，王亦奚在他面前为什么显得如此反常？
好奇心终于还是战胜了胆怯，枳明一边疑惑着，一边抬眼偷看两个人的背影。
过道很宽，可以容许两个人并排走，但是他们之间却稍微错开了一段距离。
王亦奚走在前面，那么走在后面的就是那个话痨了。
他身形瘦削精干，比王亦奚高了有大半个人，在余热未消的初秋穿了件紧身的黑色毛线外套，还严严实实带着兜帽——又大又沉的单肩电脑包（尺寸看上去不太常规）被自如地甩在腰后、于他奇特的身型衬托下给人一种囊空轻跳的错觉——背微微勾着，以一种垮里垮气的步伐跟在后面，活像根会走的流氓电线杆子，而且一边走一边还不住神经质地左右张望，怎么看都很可疑。
听他刚才那些话的口气，好像是比王亦奚年长，但谈吐又实在不像是已经工作的人，只能姑且认为是二十出头不务正业的大学生。
“不是，你认真的？”
话痨唰一下伸出瘦长的手臂抓住王亦奚的肩膀，借力蹿到了他身边，故作悄声地问道；那不怀好意的声调自然没能逃过郝枳明的耳朵，
“就这儿全是一对对的小情侣，我们俩大老爷们就这么……嗯？在这儿激情交流？”
不知是因为他力气出奇的大，还是王亦奚的身形过于单薄，后者整个人被拉了个趔趄，直接撞进了他怀里，身高差产生的某种既视感令现场气氛一下子奇怪起来。
枳明看着他们勾搭在一起，呆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
这话痨是在调戏王亦奚？
“……”
王亦奚对这方面相对单纯，“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有呼吸条件反射地闭住了。
“哼，那你来是为了什么？”
出乎郝枳明意料的是，他开口接话时没有立刻躲开话痨的“轻薄”，仅仅是以一声冷哼作为抗议，任由他勾肩搭背地继续走着。
这种玩笑打闹在普通男生之间很常见、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但在王亦奚这里就很稀奇了，毕竟即便是天天来捧场的杜肖等人跟他都算不上熟络，他紧守的心扉和单纯的专注让他们望而无味。
“当然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啊，乖·徒·儿~”
话痨从头到尾毫不在意王亦奚的那点别扭，他爽朗地笑着大力揉了揉他的头发，把他后脖子上服帖的微长发梢弄得乱糟糟的。
“……那你把该说的说完就回去。”
王亦奚摆了摆头想躲开话痨的蹂躏，但对方的手大得离谱，张开来罩在他脑袋上时就像抓住了一只儿童皮球、纹丝不动，只得无奈地半妥协了。
乖·徒·儿？
话痨的浮夸让枳明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幻听了，琢磨好半天短路的神经终于连上了：要说王亦奚的“师父”，据她所知只可能是那一个了——
“有点儿良心吧，我可是一下场就飞过来找你了，连休息都不带休息的，你倒好，就这态度，”
被识破的某骚姓话痨此时还在不依不挠，全无怨气地耍着嘴皮子继续调戏，
“再说，我这不是为你的清誉着想吗，王亦奚～说不定这儿就有认识你的小同学呢，被误会了我看你怎么解释……”
“……”
王亦奚莫之奈何，干脆沉默着不再搭理他了。
疑似骚紫灵本尊的家伙还在那边唠唠叨叨着什么，但见小徒弟打定主意死不搭腔、失去了调戏的乐趣，也就不再夹漏啥正经信息，纯属无聊的惯性嘴碎罢了。
枳明便随之从中收回神来。此前的莫名恐怖余留下的阵阵冰冷刺痛、现在星星点点地泛上了肌肤，令她惊觉现状的严峻——
不妙，他们好像要过来了！
只见聊天的二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完一边的过道、晃到了拐弯处，离她也就不到十来米远了，而且看样子还丝毫没有停下来就坐的意思……
不行，得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万一被他们撞见可就……
她在脑海里稍微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与王亦奚还有那位话痨在这种奇怪的暧昧场合面面相觑……
还有上一次趁他睡着的时候对他……他对自己……
脸红得烫到了屁股，郝枳明再也坐不住、条件反射地往桌子底下躲去。
但是由于不小心对那天的事情想入非非，心不在焉的她，额头重重磕在了桌沿上——
“啊！”
忍不住发出了痛呼声。
她的喊叫声不算大，几乎可以说是细弱，但却引起了四周普遍的注意。
离得最近的卡座里甚至有个男生探头探脑地扒上了高背沙发，好在被对象不客气地一把薅了回去。
“艹，这声音，”
那话痨的耳朵好像也挺好使的，隔着好几桌小情侣的叽叽喳喳都能分辨出她的音色方位，
“叫得真TM**，比胖奶之前勾搭的那个女夹子可爱多了，我跟你说……”
他压低了声音，说的显然不是什么正经话，枳明听到开头就捂住了耳朵，心里一阵难过——
那人怎么可以这样说……他难道也……
“我不喜欢猫，你跟他说。”
王亦奚的回答及时制止了她的某些想象。
“欸，你怎么不去出家呢，王亦奚？不吃荤腥不近女色的，连毛绒绒都不喜欢……”
话痨被扫了兴，忍不住开始唠唠叨叨地怨念，
“走走走，看看去，就这么着跟你开苦力本晚上可不得无聊死。一天天苦大仇深的，不知道是游戏玩你，还是你玩游戏……”
王亦奚感觉头又开始痛了。
他用力掐了把皱成一团的眉心，提神正欲快步甩开给自己念紧箍咒的张闲、抢先在前面坐下时——
桌下一双熟悉的黑亮杏眼可怜巴巴地望了过来，把他给摄住了。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他脑海中离奇地浮现出邻居家梨花在不小心把头卡进铁栅时、憨憨地乞望自己的场景……
“哥，小张老师！”
唐和明快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哟，老弟，你可算来了，小花呢……”
外界的谈话声很快被头脑中混乱的嗡鸣淹没……
忽然什么都听不见了。
王亦奚茫然地转头看去，见张闲有些心不在焉地插着兜朝追上来的唐和招呼了声，两人随即一起往这边靠了过来、就要落座。
于是他又将头转回来，见桌下那双眼睛急得都快冒泪了，便没多想，直接坐了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她。
-TO BE CONTINUED-
【文字小四格：魔鬼级网面偷渡】
【郝枳明（可怜巴巴地望着王亦奚）：呜呜，亦奚你救救我吧，我不想社死……】
【王亦奚OS（强忍住吐槽的冲动，在内心默默打出）：你是狗吗？】
【张闲（天真探头）：嗨，小花，底下好玩吗？】
【郝枳明（脸黑）：你个魔鬼，我不想看见你……】
【唐和（对奚、明一副仿佛无事发生的态度不明所以）：为什么你们被骗过来后一点反应都没有？】
【郝枳明、王亦奚（矛头一致，指向旁边东张西望的张闲）：问他。】
【张闲（被提及后一脸无辜）：嗯？网友见面偷渡几个人不是很正常的吗？】
【奚、明OS（被迫想到了不好的回忆）：你那是几个·人·吗……】
时间倒回至XX年帝都游戏展。
展厅门口，还是小学生的王亦奚和郝枳明一脸懵地远远望见了中二张背后的一圈大佬——
【小学生郝枳明（震惊拍拍，声音开始颤抖）：喂……王亦奚，你家小张老师不会是要把我们给……】
【小学生王亦奚（同震惊）：不，我想我们还是先……】
【中二期张闲（正好结束漫长的寒暄，回头发现了自家的两个小朋友）：嘿，你俩快过来啊，这边都等不及要见了！】
这一喊让他身后的人纷纷向他们投去了好奇的目光，在证实他们的年龄后神情很快表现出兴趣；
在众人“慈祥”的注视下，两人同时后退半步、转身就要跑，被中二张的光速预判给追上，一手一个直接逮住。
【中二张（喘着开喷）：跑什么跑啊小孩儿，你俩什么意思？不来就不来，哪有当人面放鸽子的……】
【小学生郝枳明（余光瞥见他身后缓缓逼近的陌生人群，悄声挣扎）：可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小学生王亦奚（还处于震惊状态，口中不禁一一念出了大佬们的名号）：虔诚祈祷、月下泉吟、拈花圣手……孤枪弑月、鬼闪蝶……还有圣……】
【中二张（听到S开头的那位就内心烦躁，用力揉头打断）：怎么认人的，都什么年代了还看见个金毛就是外国佬……那是你爹我乐队的哥们儿，跟那个假清高的事B没·关·系！】
与此同时，后面的大佬们交谈着慢慢走了过来——
【虔诚祈祷（上前微笑着拍了拍中二张的肩膀）：小乙，别把小朋友们给吓坏了，不然我这主办人可不好跟人家里交待～】
【中二张（立马乖巧）：哪能呢，哥~我刚安抚他们来着，俩小孩儿没见过世面……】
【鬼闪蝶（看见中二张飞快摇摆的狗尾巴不禁莞尔，翩然越过“主仆情深”的二人来到奚明面前，俯身温柔道）：欢迎你们，凭客语、枳花明，我是SUNKnight的NEC.。你们的血魔哥哥可能忘记说了，这次展会不仅仅只对你们Awestar这样的新晋队伍有现场审查要求，而·是·所·有通过预选的团体哦（笑）……届时期待你们的表现！】
【小学生郝枳明（脸红）OS：这个人！不会吧，刚才离那么远，他听见我说的了？声音也像有魔力一样令人不自觉……】
【小学生王亦奚（别开视线，背在身后的小手抖了一下）：你说的现场审查不会是……】
【孤枪弑月（戴着黑色的帽子和口罩，和众人站得很开，闻言不着痕迹地冷哼了一声）：哼……】
【拈花圣手（和月下泉吟一边交谈着、一边老头背手来到二人身边，开始“高谈阔论”）：现场审查就是实机娱乐赛喽～张闲这领队心可真大，什么都没说就让你们过来，亏他这样也能找着好苗子……】
【月下泉吟（老狐狸笑眯眯）：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不告诉有不告诉的好处，看来接下来会是一场很有趣的游戏呢～】
被全程晾在一旁、和孤枪弑月站在一起的金毛“啪”地一声合上翻盖手机，终于忍受不了现场暗潮涌动的低气压，走到张闲身旁小声对他说了什么——
【中二张（被迫结束和虔诚祈祷的谈话，转头）：啥？他说他也要来？艹，他不是要去补课吗……不行不行，当然不能让他过来！得赶快找个理由……】
【众大佬（不约而同地投向了期待的目光，几个关系较熟的几乎是齐声问道）：是星云吗？】
【中二张（气）：你们都TM看着我是什么意思，反正我是不可能让他来的，都别多管闲事啊！】
【小学生郝枳明（怒）：不是你说今天要让星云哥带我们来逛展的吗，凭什么不让他来！】
【小学生王亦奚（冷）：你拦他，我们就走。】
【中二张（被两个小学生当众揭发，正欲发作）：小屁孩，你们……】
【尹星云（匆匆赶到，在聚集的观展人群中发现中二张，立即低吼着快步走来）：张闲！你可真行啊？连小学生都骗！是不是非得人家家里报警拐卖儿童你才知道厉害！】
【中二张（立即像变了个人似的，好声好气地解释着，试图把尹星云拉到一旁实施哄骗）：不是这样的，哥们儿，你听我说……】
【尹星云（一把甩开）：死滚，我信你个鬼！】
【众人OS：果然又是拐来的吗……】
U*ェ*U
——2022年10月22日 午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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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十九章：尬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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