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看了一眼陆怀骰,依照陆怀骰的动作侧身面向陆正安。
听见陆正礼忍下脾气,语气略带不悦的教导,“怀骰,不得无礼。长幼有序,先是你母,国公夫人,后是你二叔。”
言罢,他又向程知说道:“你们刚成家不懂规矩,新妇先给长辈赔个不是,再行敬茶。”
他清楚陆怀骰心里不愿承认黄书兰,不想当着家族的面闹僵,特地强调是国公夫人。若是任由陆怀骰坏了规矩,他的面子过不去。
可若是让陆怀骰道歉,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只好委屈不知情的程知来赔罪。毕竟在陆正礼的认知里,夫妻一体,夫君有过,妻子应当主动解决。
未等程知反应,陆怀骰率先开口,“礼法有序,我母亲正在祠堂供奉着,我与新妇自会去供拜。至于一个妾室抬上来的继室,也配我们敬茶?”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皆知陆怀骰为人狂妄不拘,没想到他敢当面顶撞英国公。
陆正礼和黄书兰的脸色变了变,皆因陆怀骰的出言不逊而感到生气。
“住口!”陆正礼声调拔高。
正欲批判陆怀骰时,只听见崔惜华缓缓道:“正礼,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孩子有心就够了,怀骰念母,是他的孝道,这茶便依他吧。”
陆正礼眉头不展,只好忍下。
黄书兰脸上一会青一会白,如坐针毡,感受到四周目光的嘲讽。她身为一家主母,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小辈羞辱,却无法反驳,恨不得没来过此处。
温婉善良是她对外的勋章,陆怀骰不懂规矩,她身为长辈不可以不懂规矩。
“怀骰心直口快、孝心可嘉,我自然不会跟一个孩子计较。”黄书兰拂了拂袖子,姿态优雅,语气从容,“新妇刚入门,许多规矩不懂。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只盼着一家人和和气气,别吓着新妇。”
迎上黄书兰和善的眼神,程知作为陆怀骰的妻子,自知那眼神下藏着算计。
众人笑看陆正礼一家的闹剧,各有所思,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随之停下。
敬茶环节,没几个真心参与,多数来“观战”,陆家的其他人陆续离开,只留下崔惜华、陆怀骰和程知。
“怀骰,我院子桌上放着一对玉镯子,你去拿来。”崔惜华有意支开陆怀骰,要与程知单独谈话。眼见陆怀骰要找理由推辞,崔惜华抢先开口,“还怕老身欺负你媳妇不成?”
被戳破心事,陆怀骰失笑,“祖母多虑了,孙儿只是担心新妇不熟悉。”
崔惜华不与陆怀骰嬉皮笑脸,拂了拂袖子,“行了,在你回来之际,我定然还你一个完好无损的新妇。”
陆怀骰看看崔惜华,又看看程知,见程知一脸从容,才决定暂时离开,“新妇初到,若有不对之处,还请祖母海涵。”转身靠近程知,恋恋不舍,温声道:“别怕,祖母不会为难你的,我快去快回。”
“去吧。”程知低声催促。她本不觉得有什么,被陆怀骰搞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陆怀骰离开时,一步三回头。不仅程知觉得丢人,崔惜华也觉得嫌弃。
等陆怀骰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崔惜华意味深长看着程知,“坐吧,戏也看累了。”
程知不知崔惜华对自己的看法,乖乖落座一旁。
崔惜华注意着程知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任何一个面部表情,“方才的情景,你觉得如何?”
“程知不懂祖母所指。”程知轻轻摇头,面上维持着从容,暗里谨慎听着崔惜华的话。
“你一举高中探花,是个聪明孩子,老身自认为没能聪明过你。只是老身比你多活几年,看过的事情比你多些。无论是今日,还是当初准备提亲时,怀骰偏袒于你,当众顶撞长辈,可见你在他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老身望你二人夫妻同心、白头到老。”
此番“训导”结束,程知略有诧异,以为崔老夫人会对她稍加规训,心中早已做好了准备没想到崔老夫人短短几句便结束。
言辞中,只有长辈对晚辈的建议,并无半分为难,这与程知所想的并不一样。
崔惜华与陆怀清的祝愿,看起来都只是想让夫妻和睦相处。
程知缓缓站起身,恭敬福礼,“祖母教导,孙媳谨记。”
“老身虽老眼昏花,但看人的眼光不会错。之前虽不曾见过你,今日一见,看得出你是个好孩子。”崔惜华起身,程知即刻上前搀扶。
听着崔惜华讲起陆怀骰的过往。
陆怀骰的生母,仪宁郡主出身宗室,与先皇为同宗堂亲。年少时,父兄在外征战,她便入宫,长于宫闱。
在陆怀骰七岁时,仪宁郡主便过世。生父陆正礼并无过多伤心,转头便抬妾黄氏为妻,对陆怀骰极少关心,导致父子之间常有芥蒂。
父子二人虽同朝为官,但每次见面都闹得不欢而散。或许因为父母感情不和,陆怀骰年幼时便感受到母亲的委屈,导致他对妻室并不在意,更无一两通房近身。
在陆家中,陆怀骰时常形单孤影,没有可以谈心的人。
程知的出现,陆家上下都看得出陆怀骰对她的不一般。
崔惜华满怀希望望着程知,她一直希望陆怀骰娶妻,除了陆家的未来需要一位当家主母,更希望陆怀骰身边有位贴心人。
祖孙两相谈一番,气氛倒也融洽,眼见陆怀骰过来,崔惜华不再啰嗦,“往后,怀骰就交给你了。”说完,崔惜华语重心长拍了拍程知的手背。
这位耳清目明的老夫人,程知没有感受到婆家的下马威,而是体会到一位长辈对孙子的心疼,她含笑回握着,“祖母放心,我们会的。”
陆怀骰着急回来,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程知身上,见她安然无恙,神色如常,这才松了口气,略有纳闷,总觉得气氛过于和谐。
顾不上心中的疑惑,他大步向前走,站在程知身边,“祖母,镯子拿来了。”
崔惜华没好气瞪了一眼陆怀骰,语气平静,“拿着吧,不是什么稀罕物,老身给新妇的见面礼。”
“多谢祖母。”小夫妻异口同声。
“行了,我也乏了,你们回去吧。”崔惜华挥了挥手,转身坐下歇息。
陆怀骰顺势揽住程知,夫妻俩相视一笑离开。
崔惜华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长叹一声,看陆怀骰对程知的深情,不知这段婚姻到底如何?但愿自己在世时,陆家安安稳稳。
若离去了,陆家要如何折腾再折腾去,她是经不起再一次的分裂了。
“在外面,你注意些。”程知试图与陆怀骰分开些,可陆怀骰搂得更紧。
“我们是夫妻,走得近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你怕什么,我们又不是以前那种见不得人的关系。”好不容易把“外室”的身份转到“正室”,陆怀骰恨不得向全天下宣告他和程知的关系。
程知立马捂住陆怀骰的嘴,小心看着四周无人,担心有人听了传出流言蜚语,“好了,别说了。你带我去哪?”
“昨日迎亲时答应你的。”
回忆着昨日答应的事情有点多,程知疑惑,实在猜不出是哪一桩,“嗯?”
陆怀骰弹了一下程知的脑壳,自然扶着程知上马车,“陪你去见岳父岳母吃饭。”
“当真?”程知双眼发亮,欣喜看着陆怀骰,得到肯定的眼神。突然,她低头垂眸,“不过,我们还是不回去吧。自古以来,女子出嫁第三日才可回娘家探亲。爹娘守旧,我若回去了,他们非得没有高兴,或许还会生气我们逾矩、不懂事。”
“夫人担心之事,为夫早有准备。既能实现昨日的承诺,也能让我们遵规守礼、让岳父岳母不生气。”陆怀骰傲娇仰着头,享受程知向他投来仰慕的眼光。
眼见那求夸的表情,程知捧着陆怀骰的脸颊,重重地亲了一口,不吝啬夸奖,“陆大人真厉害。”
对陆怀骰无需华丽的词藻赞扬,直白简单的夸奖便可直击心灵。
“算你识相。”陆怀骰佯装高傲,下一刻便忍不住揽入程知,“方才在正厅,祖母可曾说了什么重话?”
陆怀骰是崔惜华带大,清楚崔惜华的脾气,不知程知能不能应付得了。
“祖母没说什么重话,倒是说了不少你的事。”
“我的事?”
程知眼珠子一转,嬉皮笑脸说道:“说你小时候如何尿裤子,如何打架,如何欺负别人家的孩子……”
陆怀骰:“……”
这话指定不是崔惜华说的,崔惜华待人看眼缘,对程知再喜欢,也不可能一见面说这些话。
见陆怀骰完全不相信的眼神,程知这才收了玩笑的神色,认真回答,“没有啦。祖母让你好好照顾我,你要是欺负我了,她会帮我揍你。”
这倒像崔惜华的话,陆怀骰紧绷的心弦这才彻底松了下来,他轻啄程知额头,“好。”
金玉楼雅间。
程家老小皆到场,连外嫁的程昭和崔姐夫一家也到了。
其乐融融,程沐安和崔雨蓝玩得不亦乐乎,程守义和王静容和蔼看着孙子孙女。
“老爷,你说孩子们都成家了,你我的心头事可算放下了,如今就等着兜兜再给我们生个外孙,就圆满了。”王静容满心欢喜,看着小孩的眼神愈发慈祥。
“这兜兜也是,明明再过两日就可以回门,非得劳动众人来金玉楼吃饭。真是惯坏了,也得是陆贤婿体贴才能纵她。”话里虽有批评,可声音掩饰不住的欢喜,这可说明了陆怀骰对程知、对岳家的看重和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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