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晟还清楚地记得傅敛之只有十几岁时的模样,青春年少,英姿勃发。
他是广天宗里许多男女弟子的爱慕对象,路过的男男女女都会忍不住回头去看他一眼,只是众人都顾忌祁宗主列下的门规,所以没有人敢在傅敛之面前倾诉过心中隐藏的情愫。
就算他们不说,其实祁晟也很清楚,他也曾想过破例,为傅敛之做主,寻一个别门的女子,他二人相互扶持,修炼双修之法,未尝是一件坏事,总归是一人有一人的活法。
但是这样一来,祁晟破了门规,定会遭人议论。
所以这天闲来无事,祁晟叫来了傅敛之,当着他的面问出了这番话,只见祁晟神情严肃,说:“敛之,你在广天宗里,跟着我修行了已经十几年了吧?”
傅敛之恭敬地回道:“是。”
祁晟又转过头来,接着问:“可是跟着我一直修无情道,你心中,有没有什么怨言?”
听见这句话,傅敛之恐怕祁晟会责怪他,急忙抬起头解释,说:“师傅,这话完全是无中生有,徒儿每天都很开心,能和师傅在一起,我觉得是世界上再幸福不过的事情了,怎么会有什么怨言呢。”
祁晟听了这番话,并不觉得高兴,只是觉得傅敛之随着年龄的增长,好似有些油嘴滑舌,于是又问道:“你难道不想跟别人一样,有一个心爱之人行双修之法?”
说到这里,傅敛之露出迷茫的神情,随后结结巴巴地说:“我……师傅你……师傅,你这是要把我赶出广天宗?”
祁晟愣了一下,才笑出声,他宽大的袖子掠过傅敛之额前的发丝,抚摸着的头顶,说:“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看你,也到了人间少年成亲的年纪,所以才想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法。”
祁晟不再看着他的眼睛,而是盯着头顶的天空,说:“无情道一修就是几百年,要你几百年清心寡欲,岂不是违背人性?”
“那,师傅你,几百年清心寡欲,岂不也是违背人性?”
祁晟走近傅敛之,用食指敲了敲他的脑门,说:“师傅的路是自己选的,而你的路是我带你来的,广天宗虽然声名显赫,门内弟子众多,但每年都会有下山的弟子,所以我才问问你,你有没有这种想法?”
傅敛之听了,心中恐怕祁晟会赶他出师门,所以想也不想地立刻摇头,却被祁晟阻止道:“你不必着急回答我,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不是每个人都能修行无情道,若是修行不了,迟早抽身未必不是一个英明的选择。”
傅敛之看着祁晟的脸,轻声叫,“师傅……”
傅敛之闭上眼睛,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说:“徒儿我,心中已有爱慕之人。”
“哦?”祁晟的眼睛一瞬间亮起来了,他看着傅敛之稚嫩的脸庞,觉得很有意思,好似体会到了为人父的欣喜,于是问:“是谁?师傅我认识吗?是哪个门派?你们可有什么交集?”
“回师傅的话,是我们本门的弟子。”
祁晟的笑容立刻收敛起来,神情严肃,道:“你说什么?”
傅敛之不用抬头,就知道师傅此时的脸上有恼怒之色,“我知道本门的门规森严,所以才没跟师傅说。”
祁晟没有说话,而是背过身子,沉思了一会儿,才说:“你说来听听,是哪个弟子。”
傅敛之低着头,眼神飘忽,许久后,才说:“我不能说。”
祁晟呼出一口气,说:“那好,我不强迫你。”
随后祁晟又背手,接着说:“那你现在是什么想法?是要修无情道还是要双修法?”
“回师傅的话,弟子,只要跟在师傅身边,无论是修习无情道还是……还是双……的,都可以,弟子都会尽全力好好修行,只求师傅不要赶我出师门就好。”
祁晟其实不知道他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但却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怕被丢弃的悲伤之感,祁宗主的心顿时如同软烂的糖稀,黏黏糊糊中泛着一丝甜蜜。
傅敛之心内兀自恐慌,却没料到,从前方传来一阵笑声,祁晟转过身子,勾起了嘴角,说:“看来是我太操之过急,急着为你主导人生道路,你才十九岁,又懂得什么男女之情呢,终究是你师傅我,太心急了。”
傅敛之本来鼓起勇气勇气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忐忑不安,他内心认为祁晟如果知道了他不为人知的心思,必定会增加自己被赶出师门的进程。
然而,傅敛之自己没想到的是,在看到祁晟这副完全一无所知的样子时,自己内心又涌动起失望的悲伤情绪。
祁晟对他的小心思一无所知,只是自顾自地在思考和反省。
“可是,师傅,你若是为我做主,寻了别门的人,岂不是违反了门规?”
“不错,所以为师也只是想一想罢了,但若是你真得放不下世俗,早早下山也未必不可以,你若是下了山,成了家,我还是会下山去看你。”
傅敛之听了上半句,总算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他听见后半句,又皱起眉头,内心涌起一股愤怒,他慢慢从身后抱住了祁晟,小声说:“师傅,我不要下山……”
祁晟愣住了,他一面觉得自己无意中伤了徒弟的心,一面又觉得羞耻,说:“你已经十九岁了,怎么还这么跟师傅撒娇呢?”
傅敛之听了,笑起来,抬起头说:“师傅,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师傅,对不对?”
傅敛之一双眼睛亮闪闪的,仿佛此刻天上挂着的星辰,甚至于星辰比起他的眼睛来,都要黯然失色。
祁晟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他愣了很久,甚至忘了挣开傅敛之的手臂……
时至今日,祁晟渐渐开窍了,反倒是傅教主却渐渐地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了方向。
傅教主算不得由爱生恨,只是早先的傅敛之更先得知了祁晟捡他回来的真相,比段耘告诉他的还要早,这也是傅敛之在五鬼峰与祁晟正式决裂的主要原因。
他可以接受自己的父母扔下他不管,可以接受自己是流浪的小乞丐,但是当得知这一切只是广天宗的计划时,傅敛之还是接受不了,可以是别的师门,别的师傅,但偏偏是祁晟……
偏偏是祁晟,偏偏他是一个温柔的师傅,要是他狠厉半分,傅敛之就不至于瞻前顾后,做不出决定,他一面站着的是重曦宫,一面是祁晟……
说回到现在,饭馆成功度过三波大劫,傅教主也找到了合适的部门人选,小食谈记正式从个体户变成了规模巨大,运转有序的公司。
自这以后,武林人士和修仙之人纷纷慕名而来,就为了这一碗打败食神的阳春面。
所谓大道至简,大味至淡,傅教主的阳春面不仅赢得众人的追捧,更是以此结交了一位食神这样大有名头的好友。
小食谈记的日子蒸蒸日上,日子过得太过逍遥,以至于傅教主似乎忘了,他重曦宫与广天宗还是敌对,他还是修仙界主要的的仇视对象,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魔头。
傅教主和往常一样,在饭馆里收拾东西,此刻日头已经落下来,天气寒冷,冬季的阳光会让人感觉更加温暖,傅教主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把门外的立牌收进来,毛领子被骤然而来的毛毛细雨打湿。
傅教主进门后将立牌放在角落里,掸去毛领上的水珠,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身后慢慢地包裹住了傅教主的影子,像一个庞然大物,这未知的恐惧感着实让傅教主的心脏吓了一跳。
就在他要转过头的瞬间,黑影在众弟子的面前轻易地就将他掠走了。
李寺时刻注意傅教主的动向,所以最先追出了门外,他撩起裙摆,环顾四方,却并未看见一个可疑的影子。
因为食材早早用完了,所以今天打烊的早,门外只有耀眼的余晖,飘摇的枝叶。
李寺看着热闹的街道,心一下沉到了谷底,而段耘今天偏偏不在。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李寺吩咐三糖六果在这里做打烊工作,自己立刻奔回重曦宫,他微微喘气,径直跑到段耘的房里,敲门却无人应门。
李寺将房门一推,发现段耘居然也不在房间里,他皱起眉头,大步走进房内,甚至掀起了段护法的床帏,只见里面是空空荡荡,“啧。”
李寺这下慌了神,傅教主不见了,可是段耘居然也不在,就在他愁眉不展的时候,他余光瞥见旁边隔了一段距离的房间,那正是右护法——段青山的房间。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李寺来到段青山的房门前,随即房门被一阵风打开,李寺一眼就看见了在房间内打坐的段青山,段青山缓缓睁开眼睛,沉静的眸子盯紧李寺,似乎在等他汇报。
李寺直视段青山的眼眸,慌忙行礼,说:“右护法,就在刚才,傅教主被一个黑影劫走了,左护法也不在房间。”
段青山听后垂下眼皮,不慌不忙的站起来,说:“你是说,以傅教主的修为,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劫走了?”
“是。”
“宫内弟子呢?”
“三糖六果在小食谈记,其余的在重曦宫休息。”
段青山声音沉稳,向前走了两步,说:“把重曦宫的弟子都聚起来,让三糖六果忙完后带着弟子速回,让弟子请来鬼匠王和他峰上的弟子。”
“是!”李寺说完又想起什么,说:“会不会是罗翡带走了教主?”
段青山随后转过头,对着李寺的方向,一字一句地说:“他还没这个胆子。”
[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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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傅教主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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