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小夭再度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被牢牢缚在一根木柱上。四周弥漫着陈腐的霉味，隐约能看出是个废弃的木屋，屋内除了一张破旧木桌外空无一物，桌旁围坐着几道身影。
他轻轻抖了抖耳朵，赤色眼眸在昏暗中流转着警惕的光。这些人身上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看来已经残害过不少妖族。
“哟，醒了？”
坐在正对面的男子注意到那道醒目的红瞳，嘴角扯出冰冷的弧度：“装得倒挺像。若不是我识破你的伪装，你还打算扮多久的普通狐狸？”
小夭沉默地注视着他，总觉得这番话别有深意。
果然，桌旁另一人闻声转头，正是晚宴上见过的魏国公。
小夭眯起眼睛，瞬间明白了他们的意图。在这世间，妖族向来被视作祸害，他们这是要逼他现出原形，好用这个把柄来对付唐九千。
桃姐姐说得没错，皇宫里的人，心都是黑的。
“怎么，不会说话？”那男子上前捏住小夭的耳朵狠狠一拧。
“呲——！”小夭疼得龇牙咧嘴。
“脾气倒不小。”男子退后两步，露出残忍的笑意，“不会说话正好，连求救都省了。”
“先别伤他。”魏国公缓缓起身，指尖轻点小夭眉心，转向同伴确认，“你确定这是狐妖？”
“他身上的妖气可骗不过我。”
“那就好。”魏国公暗自思忖，若只是普通狐狸弄死了反倒麻烦，既然是妖——
死不足惜。
“魏大人若是不放心，我自有办法让他现出人形。”
“当真？”魏国公眼睛一亮。他听闻狐狸精各个都是绝世容颜，若……
捉妖师看穿他眼中贪欲，低声诱哄：“这狐狸道行尚浅，服下化形丹后绝无反抗之力。”
“也罢。”魏国公沉吟片刻，终是点头。
小夭看着二人逼近，那捉妖师从瓷瓶中取出一枚药丸，稍稍松开绳索后便捏住他的下颌，强行将药丸塞了进去。
“砰——”
白狐在烟雾中化作银发少年。如绸缎般的长发披散而下，惊世容颜在昏暗中熠熠生辉。未着寸缕的身躯被蓬松狐尾恰到好处地遮掩，被缚的手腕衬得肌肤愈发雪白。
小夭垂首不语，唯有抬眸时眼底流转的赤色妖异非常。
“这……”
这般绝色让魏国公与捉妖师皆是一怔，随即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难怪太子爱不释手……”魏国公捏住小夭下巴强迫他抬头，那含泪隐忍的模样更令人心痒难耐。
正要动作时，魏国公突然顿住。他仔细端详着少年面容，眉头越皱越紧：“你长得……倒像极一个人年轻时的模样。”
捉妖师凑近细看，突然倒吸一口凉气：“确实像……像极了年轻时的皇后娘娘。”
一直沉默的小夭忽然轻笑出声，艳丽的唇角勾起诡谲的弧度：
“是吗？”
19
宫殿内，唐九千坐立难安。每一刻找不到小夭，都像是在他心头煎熬。
“如何？可有消息？”
又一批暗卫无功而返，带来的依旧是否定的答案。
“怎么会……”唐九千的拳头紧紧攥起，指节泛白。他了解小夭，就算再生气，也绝不会这么久不回来。除非——
一个可怕的念头骤然闪过。
今日魏国公府请来除妖师的传闻……什么捉拿猫妖，根本就是个幌子！他们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小夭！
“该死！”唐九千一拳重重砸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他早该想到的，早该防备的！
“小夭……”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恐慌，声音陡然转冷：“传令下去，全力追查魏国公今日行踪。”
“殿下，如此大张旗鼓，恐怕会暴露我们……”
“无妨。”唐九千眼神锐利如刀，“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是我来了。”
20
皇后寝宫内灯火通明。紫檀木长椅上，皇后指尖慵懒地把玩着一串玉珠。忽然一阵阴风拂过，殿内烛火齐齐摇曳，明灭不定。
脚步声自门外由远及近。
“你来了。”皇后望向那道隐在阴影中的身影。
“小夭在何处？”来人声音低沉。
“被人带走了。我找你来，正是要你去寻他。”
“你既知晓，为何当初……”
烛火倏然重亮，映出来人面容，竟是一位白发男子，头顶那双雪白的狐耳在宫灯下格外醒目。
“太后已对我们关系有所察觉，近日……你莫要再来了。”
“……我明白了。保重。”
“你也保重。”
待那狐影离去，皇后又默默点燃一盏宫灯。这时，一道明黄身影从屏风后缓步走出。
“臣妾参见皇上。”
“皇后不必多礼。”
当今圣上望着狐狸消失的方向，眼中流露出复杂的不舍：“如今，他竟是连一眼都不愿多看朕了。”
皇后跪伏在地，静默无言。
21
暗卫们很快传来消息，在城郊密林中发现了一座可疑的木屋。唐九千得知后立即策马出宫，一刻也不敢耽搁。
这是他病愈后第一次纵马疾驰，夜风猎猎掠过耳畔，健硕的马背承载着他前所未有的急切。风声愈响，他对小夭的思念就愈深。
“一定要等我，小夭。”
抵达木屋时，四周寂静得可怕。唐九千正要推门而入，却被暗卫拦住：“殿下，恐有埋伏。”
“让开。”他毫不犹豫地挥开阻拦，此刻他必须亲眼确认小夭的安危。
“砰——”
木门被猛地踹开。然而屋内的景象让他瞬间怔住，下一秒他迅速闪身入内，反手将门重重关上。
只见小夭赤足踩在魏国公与除妖师身上，雪白的尾巴在身后悠然轻晃。月光透过窗棂，为他未着寸缕的身躯镀上一层银辉。
早在唐九千靠近时，小夭就嗅到了熟悉的气息。他特意摆出这个威风凛凛的姿势，本想给心上人一个惊喜，却不料对方竟露出这般震惊的神情。
“唐、九、千。”小夭一字一顿地唤道。
“你会说话了？！”唐九千终于回过神，冲上前将人紧紧拥入怀中，后怕地抚摸着那条蓬松的狐尾。
“会、一点。”小夭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额头，又踹了踹脚下昏迷的两人。
若不是他们强行让他化形，他还没发现原来他人形状态下才能施展妖力。
“别碰这些脏东西。”唐九千见那白玉般的足尖踢在两人身上，心疼地立即脱下外袍将小夭仔细裹好，重新揽回怀中。
“我们回家。”他柔声道，“这两人，我自会处置。”
“嗯。”小夭乖顺地倚在他胸前，指尖缠绕着他的一缕墨发。
当唐九千抱着一位绝色美人走出木屋时，守候在外的暗卫们皆是一怔。
小夭见他们目瞪口呆的模样，突然玩心大起，伸手环住唐九千的脖颈，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轻舔过他的唇瓣。
“小夭。”唐九千无奈又宠溺地低笑，纵容着这小狐狸的恶作剧。
而从未见过太子这般神情的暗卫们，早已惊得说不出话。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狐狸精的魅惑之力？
22
翌日清晨，魏国公与那捉妖师竟浑身赤.裸地昏睡在京城最繁华的街市。
百姓们围作一团指指点点，鄙夷的目光如针尖般刺来。魏国公在哄笑声中惊醒，狼狈地撞进一家布庄，胡乱扯了几匹绸缎裹住身子，一路狂奔回府。
他边跑边嘶吼：“狐妖！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回到府中，下人们虽照常行礼，眼神却藏着掩不住的讥诮。管家上前伺候更衣时，嘴角那抹未来得及收起的笑意彻底激怒了魏国公。
“你这贱奴！”他抡圆胳膊狠狠扇去，“竟敢嘲笑本官！”
这一巴掌清脆响亮，恰巧落在闻讯赶来的皇上眼中。
见那明黄龙袍赫然立在门前，魏国公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扑到皇上脚边：“陛下！昨日臣亲眼所见，太子殿下养的那只白狐化作妖孽，将臣诱至林中百般羞辱......”
“哦？”一道清越嗓音自皇上身侧响起，“魏国公说的，莫非是我的小夭？”
魏国公猛地抬头，只见唐九千怀抱着那只雪白狐狸悠然立于阶前。那小畜生竟还歪着头，赤色眼眸里满是戏谑！
“就是它！”魏国公目眦欲裂，正要再辩，却见皇后轻抚珠翠淡然开口：“魏国公怕是老眼昏花了。昨日小夭与九千整日在凤仪宫陪本宫赏画，如何能去害你？依本宫看，您年事已高，该回乡颐养天年了。”
“你们......你们是一伙的！”魏国公如遭雷击，突然癫狂指向御座，“陛下！连您也被这狐妖蒙蔽了圣心啊！”
这句话让皇上骤然闭目，良久才挥袖道：“魏国公神智昏聩，不堪朝务。即日起革去官职，遣返原籍。”
“不——！”
凄厉的哀嚎声中，唐九千将小夭往怀里拢了拢。白狐柔软的尾巴轻轻扫过他手腕，仿佛在说——
你奈我何。
23
回宫后，皇后特意召见唐九千，嘱咐他务必带着小夭一同前来，说是有要事相告。
唐九千隐约觉得，此事或许与皇上多年来对他们的庇护有关。
小夭化作人形赴约，唐九千特意为他戴上精致的璎珞项圈与银戒，衬得他银发红眸愈发动人。
“母后请讲。”唐九千与皇后相对而坐，小夭则侧坐在他膝上，亲昵地环着他的脖颈，好奇地打量着皇后。
皇后凝视着小夭的面容，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似在斟酌该如何开口。
殿内沉香袅袅，她的声音带着几分缥缈：“这些年来，陛下对你们的处处维护，想必你们也都感受到了。”
唐九千微微颔首：“儿臣一直心存感激，却也百思不得其解。”
“那是因为……”皇后的目光在小夭脸上流连，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柔，“陛下守护的，从来都是他挚爱的骨肉。”
唐九千怔住，尚未品出这话中深意，便听皇后轻声道：“小夭。与我真像。”
他闻言一怔，仔细端详二人，这才惊觉小夭与皇后眉眼间确有几分神似。
“小夭。”皇后浅浅一笑，伸手欲抚他的脸颊。
唐九千本以为小夭会躲开，他向来不喜旁人触碰，没想到小夭竟乖巧地任那纤指轻抚过自己的面庞。
“我是……你的娘亲。”
“什么？！”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唐九千耳畔。他猛地站起身，连带着小夭都险些跌坐在地：“这不可能……您是一国之后，怎么会……”
小夭也睁大了双眸，喃喃重复：“娘……亲？”
“是。”皇后垂眸，眼中泛起温柔涟漪，“十八年前，我与你父亲相知相恋。你是我们爱情的结晶，只是我……”
“父皇可知此事？”唐九千只觉天旋地转，扶住案几才勉强站稳。他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皇室丑闻、欺君之罪……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他都知道。”
“什么！！？”唐九千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他难以置信地摇头，声音都在发颤：“这怎么可能……父皇他……他怎么会……”
皇后微红着脸轻声道：“我与你父皇，都曾是云过的伴侣。”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唐九千最后的理智。他呆立当场，脑海中一片空白。
那个始终威严的父皇，那个端庄的母后，竟然……他猛地看向怀中依旧懵懂的小夭，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浮现——
若按此说，他与小夭岂不是……
24
从皇后宫中出来后，小夭牵着唐九千的手在御花园漫步。走了许久，发现身后人仍在出神，他不高兴地转身抱住唐九千的脸。
“不许、发呆。”
“小夭？”唐九千对上那双近在咫尺的瑰丽红眸，情不自禁吻上他的唇。
见唐九千终于回神，小夭满足地用脸颊蹭了蹭他的颈窝，重新牵起他的手向前走去。
望着小夭欢快的背影，唐九千忽然释然地笑了。
也罢，只要小夭永远在他身边，其他都不重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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