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意图
天子脚下，就算是好好一个普通百姓无故失踪，也会引起官府的重视，更别说失踪的人是个朝廷命官。
况且，这朝廷命官还是镇北王府的小王爷。
随便拎出个名头，都足够让这背后之人掉好几次脑袋了。
……
赵睿带着沈宴失踪的消息进宫时，赵桓正在皇后宫里用膳，见事态紧急，他不得已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云妩，眼含歉意：“阿妩，朕……”
“圣人不必多言，妾都明白，”云妩抬手握住赵桓的手，轻轻拍了下，十分善解人意，“堂堂王爷却无故在上京失踪，这不是小事，圣人先去处理罢。”
赵桓欲言又止，最后也只得起身，临走时，他忽然又问了句：“朕听说，你将策儿送入端妃宫里了，是不喜欢吗？”
云妩起身，一路陪着赵桓出了大殿，柔声解释道：“妾身体不好，怕过了病气给他，想着大些再养回膝下也好。”
“圣人放心，大人之间的腌臜，不会波及幼子，何况，妾很喜欢端妃妹妹，也看得出她是真心喜欢策儿的。”
听闻此言，赵桓不再多言，他握住云妩的手，轻轻摩挲着，只道：“阿妩心中有数便好，等忙过这阵，朕带你出宫游玩上一段时日，可好？”
云妩秀眉弯起，眉宇间的病气似乎都消散了几分，温柔应声。
随即，她又想起长亭宫宴那日，在御花园的景象，与赵桓讨了个恩典，“圣人，妾想召清平乡君入宫说说话。”
见赵桓眼中露出不解，云妩继续解释道：“圣人刚为乡君与小王爷赐婚，这小王爷却忽然失踪，想来乡君心中定然会害怕，不若就将人召进宫来，妾赐些东西，让她安心。”
赵桓近日正着人去查元家与镇北王府，若是元二娘子入宫，还能派人来探听一番，好摸清她的底细。
如此想来，赵桓便同意了，笑道：“一切由阿妩自己拿主意便好。”
赵桓回到和政殿，就遇上了匆匆进宫来的赵睿。
应当是来得及，赵睿身上的衣袍皱皱巴巴的，眼尾带着浅淡的醉意，连从不离身的折扇都不在手中。
一瞧见赵桓，他便扑了过去，可怜巴巴：“皇兄，您一定要救救允执，定是有人蓄意报复他！”
赵桓抬脚，象征性地将自己这个废物弟弟踹开了，又掸了掸衣袖，很是不满。
他往殿内走去，沉声开口：“殿前失仪，小八，你还有没有点皇室宗亲的模样了？”
“允执可是臣弟的挚友，”赵睿亦步亦趋地跟在赵桓身后，头也没抬地走哪跟哪，“皇兄，您赶紧派人帮臣弟找找罢！”
直到撞上前面人的后背，他才恍然反应过来，连忙又转身走到殿中央。
还没有说话，就听赵桓问道：“你方才说是蓄意报复，怎么，难不成你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
赵睿的脑海中飞快闪过几张人脸，都是平日里与沈宴不对付的那帮世家出身的纨绔子弟，当即义愤填膺道。
“臣弟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但臣弟相信，肯定与这些人有关系！”
赵睿说着一口气报出好几个人名，一一列举，丝毫没有注意到脸色越来越难看的赵桓。
“皇兄，臣的说的都是真的，允执上任大理寺卿后，处理了有关他们的许多案件，这些事其他人不敢处理，偏偏允执遇上了，所以才会被人蓄意报复！”
赵桓冷眼看着赵睿，几乎要被气笑：“安王！胡闹也该有个度才是，你说的这些人再不济也是世家出身的，如何会有你说的这般不堪？”
“更何况，连你都会主动怀疑的对象，他们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冒险做这事？”
赵睿眨眨眼睛，方才的一通说，似乎让他的醉意都越发明显，反应都有些迟缓，“啊？那会是什么人？难道皇兄您已经知道是谁做的了？”
赵桓没说话，只是低沉着眉眼，思绪流转万千，他没想到上官墨动作会如此之快，竟然这么快就对沈宴动手了。
除了上官墨，赵睿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要将沈宴掳走，甚至可能会将人置于死地，
若不是自己的把柄被握在昭国天子手中，他又如何会承担如此种种？
气氛正僵硬间，始终一言不发站在赵桓身侧的方常开了头，替赵睿解围道：“圣人，奴才看着安王爷这是还没醒，不如奴才使人将王爷先送回府去。”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要派人找到沈大人才是。”
自从沈宴任职大理寺卿后，方常对他的称呼就从小王爷变成了沈大人。
赵桓也不想看听赵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他摆摆手，又好像是十分头疼般地按了下眉心，嫌弃道，“行了，吵得真头疼，你给朕出宫去，安安稳稳待在府中，若是就醒了，就做好昭国使团的招待事宜，其他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别啊，皇兄，昭国使团有鸿胪寺上下招待就行了，您就让臣弟一块儿跟着找人罢！”
赵桓没搭理他，直接让人进殿来，将人拖走了。
“方常，传旨下去，大理寺卿失踪一事，徐松石协同大理寺一起，务必尽快将人找到。”赵桓如此吩咐，却刻意咬重“务必”二字，“至于上京的巡防事宜，就让徐松石暂且先交给孟云霆罢！”
方常立即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转身出了和政殿。
默许上官墨对沈宴出手，此法虽然冒险，颇有些剑走偏锋的意味，但也许可以趁此机会，再找找鱼符的下落。
至于徐松石，日前袁广的话他并非没有放在心上，如今也可趁此机会，瞧瞧这徐松石对他是否依旧是忠心耿耿。
在徐松石一事上，赵桓十分认可袁太师的意思，此人当初可以背叛一次，今日也许会背叛第二次。
而将上京的巡防交给孟家，赵桓也放心，毕竟，孟家可是大邺数一数二的忠臣。
——
沈宴醒来时，眼前漆黑一片，他双手被捆在身后，背靠在墙壁上，整个人都有些恍惚，手脚使不上劲儿来。
耳边若有似无地传来诵经声，忽远忽近，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他微微动了下脑袋，仔细聆听声音的来源。
只可惜，却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吱呀”两声门响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起，最后停在他跟前。
陌生的气息逼近，沈宴双眼被蒙住，只觉得有人用长剑挑起了他的下巴，似乎在端详他的相貌。
沈宴未显露出任何惊慌的模样，反倒是勾起唇来，面上浮现出些许的不屑之色，淡声道，“原来西川郡王是如此鸡鸣狗盗之辈，本王今日算是见识了。”
沈宴话音刚落，便感觉到有人探手伸向自己脑后，随意一扯，蒙在他眼前的黑色布条便被人扯开了。
突如其来的刺目光线让沈宴下意识侧头避开，直到适应光线，他才慢慢睁开眼睛。
果不其然，不远处坐着的人正是上官尧。
“如此淡定，看来小王爷是早就猜到自己会有今日之劫难了。”
上官尧盯着沈宴，瞧见他微微颤抖的手臂，又将视线转移到沈宴脸上，苍白的几乎没有任何血色，连唇色都是淡得可怖。
“小王爷这是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难不成是有什么病弱之症？”上官尧微一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眼底流露出满意的情绪来，“如此脆弱，日后该如何对她好？”
“她”是谁，不言而喻。
“本王身体如何就不劳郡王操心了，既然敢露面，又为何不直接以真面目示人呢？”沈宴没有任何的拐弯抹角，直接了当。
上官尧的面容上划过喜色，他豁然起身，走到沈宴跟前，语气都带上几分欢愉：“原来她早就察觉到我的身份了！如此说来，与你的婚事想来也不过就是为了让我死心故意应下的。”
沈宴冷嗤，头往后靠，抵着墙壁笑出声来，他闭着眼睛不想再看上官尧这副令人作呕的模样，只说道：“看来我猜得没错，她借尸还魂之事，与你果然脱不开干系。”
早在赵瑾棠确认上官尧的身份之时，沈宴便隐隐有了怀疑，后来在宫宴上，上官墨又忽然要替兄长迎娶赵瑾棠为国母。
随后他便私下里派出隐卫去调查，仔细将所有一切线索串联起来。
几经分析，沈宴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对赵瑾棠借尸还魂之事有了更深一层的猜测。
此次故意以身为饵，不过也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而已。
“你故意让自己被我派去的人捉来，只是为了验证此事？怎么，是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了你吗？”
上官尧脸上的笑意尽数敛去，冷冷地盯着沈宴，却发现对方压根不在意，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良久的沉默无视后，沈宴才幽幽出声：“杀了我？除非你不想她能够心甘情愿地跟着你离开。”
说着，沈宴终于睁开眼睛，对上上官尧的视线，眉宇间皆是嘲弄，似笑非笑，“若是你有把握将人重新安全带回昭国，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不仅用联姻之事做幌子，还借用你弟弟的身份，亲自来上京。”
“明明可以故技重施，与赵桓合作，将人从大邺神不知鬼不觉的再次送走，不是吗？”
“可你之所以选择如此，是因为担心赵桓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后，直接找借口杀了她，而你想要的，只是一个活着的赵瑾棠。”
“若非如此，又何来借尸还魂这事？”
沈宴缓缓出声，嗓音渐渐变得低沉，将上官尧内心复杂又凌乱的恐惧感一一剥落，毫不留情地丢在他跟前。
“届时，就算你将当年之事公布于世，可又有多少人会信，大邺百姓不可能会相信一个敌国君主的话。”
上官尧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眼中尽是杀气。
他疾步冲到沈宴跟前，一脚踹了过去，怒道：“闭嘴！我想做什么，还轮不到你一个阶下囚来置喙！”
沈宴咳了几声，身体因为剧痛躬下去，墨发散在开垂落在肩膀上，唇角溢出鲜红色的血迹。
他却毫不在意，就那样低着头，轻笑道：“上官尧，你想瞒着赵桓将人平安带回昭国，可惜了，你如今也只能想想了。”
只听“唰”的一声，寒光闪过，上官尧拔出护卫的长剑，指着沈宴，无法忍受自己被人如此直白剖析，面容扭曲，语调近乎疯狂。
“孤，让你闭嘴！”
“你大可一剑了结本王，只是，若本王死了，你认为以她的本事，别说带走她了，恐怕你也无法活着离开大邺。”
沈宴抬眸，用几近怜悯的目光看着上官尧，忍不住笑出了声，直到再次因为胸口处的剧痛咳嗽不止。
他终于止住笑，抬头看向窗外，嗓音微沉，疼痛使语速变得很慢，道：“本王该回府了。”
……
沈宴被人搀扶出了禅房，抬眼便瞧见了站在院中菩提树下的人。
赵瑾棠一袭红衣，马尾高束，她手中提剑，残阳斜照下，眸中似有流光闪烁，眉眼下压，没有一丝笑意，周身冷意萦绕。
不似平日里那般温婉淑顺，倒是有了从前的影子。
见到沈宴的瞬间，赵瑾棠立刻大步走过去，目光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
注意到对方不太正常的肩胛骨，她冷声道：“他踹你了？”
沈宴整个人病恹恹的，眉眼间疲态尽显，嘴角的血迹还未完全擦干净，他轻咳几声，露出些许痛苦神色，虚弱得仿佛立马就要晕过去了一般。
“小伤而已，无妨，有劳殿下为我跑……”这一趟。
他话没说完，就感觉身侧人如同狂风般卷过，随即耳边传来“砰”的一声巨响，门窗碎裂的动静大得惊人。
刚出禅房的上官尧被赵瑾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踹了回去，此刻人已经趴在了地上，一动便咳了血，面容煞白。
周围的护卫立马冲上去，想要动手，却听上官尧忍痛喝道：“退下！”
赵瑾棠神情冷漠，身形纤弱却无端生出让人惧怕的杀伐果断来，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人：“我的人，岂是你能随便动的。”
小沈：跟我抢媳妇，看我不好好往你心上扎几刀，我就跟你姓
——
又冷又困……好想完结……
许多许多地方都没圆满，等写完了再找时间修文吧，就是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
写吧写吧，第一个故事，总要坚持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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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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