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孟依鹤像是耗尽了所有耐心，也不等崔羽回应，就自顾自地要在沙发上坐下，准备接替这个位置。
崔羽还躺在沙发上。
他看着孟依鹤这副明明做了让步却还要摆出一副凶巴巴样子的模样，愣了几秒后，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他迅速坐起身，轻轻按住孟依鹤的手臂，阻止他坐下的动作，低声说：“哪有让总监睡沙发的道理。”
他站起身，轻轻推着孟依鹤往回走。
“回去睡吧，我没事。”
孟依鹤被他推着往回走，却还在坚持，声音压得更低：“你……”
“这样。”崔羽打断他，在床边停下，声音里带着清晰的笑意。
“床够大，一人一边，总比挤沙发强。”
孟依鹤看了看床上睡得正香的崔栩月，又看了看已经空出的床铺。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下头。
两人轻手轻脚地各自在床的一侧躺下，中间隔着足够的距离，但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和气息却无法忽视地传来。
“谢了，孟总监。”崔羽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低声说。
“闭嘴，睡觉。”孟依鹤的声音闷闷地从另一侧传来，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
崔羽先醒了过来。他眨了眨眼，适应着光线，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下床铺的舒适——比昨晚那短小的沙发不知好了多少。
然后，他意识到自己并非独自一人。
他微微侧头，看见孟依鹤还睡着，面向他这边，平日里总是紧蹙的眉头此刻放松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安静的阴影，呼吸均匀轻浅。
他睡得很沉，似乎一夜无梦。冷峻的气质在睡梦中软化了不少，显出几分难得的柔和。
崔羽没有立刻起身，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发现孟依鹤的睡相很好，几乎一动不动，占据着他那边的一半空间，丝毫没有越界。
就在这时，孟依鹤的睫毛颤了颤，似乎也要醒了。
崔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假装还在睡。
孟依鹤睁开眼，短暂的迷茫之后，他看自己身在何处，以及身边躺着的是谁。
意识迅速回笼。
他显然对这种身边有人的醒来方式感到极度不习惯。
他小心翼翼地瞥向旁边的崔羽，见对方似乎还睡着，他极小幅度地向后挪动了一点点，试图在不惊醒对方的情况下拉开一点距离，动作谨慎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然而，他刚挪动一点，就听见旁边传来带着浓浓睡意，慵懒带笑的声音：“早啊，孟总监。”
孟依鹤的动作瞬间定格，像是被抓包了一样，他迅速收回视线，平躺好，恢复了一贯的冷淡表情。
“……早。”
崔羽笑着睁开眼，也坐起身，伸了个懒腰：“还是床上舒服啊，多谢孟总监收留。”
孟依鹤没接这话，只是掀开被子下床，动作略显急促，想要立刻逃离这过于亲近的氛围。
“我去洗漱。”
就在这时，另一张床上的崔栩月也揉着眼睛坐了起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哥，孟哥哥，早……”他还迷迷糊糊的。
“早。”崔羽笑着回应，也下了床。
“赶紧起来，今天不是说要去浮潜吗？”
提到玩，崔栩月立刻清醒了，欢呼一声跳下了床。
早餐过后，一行人兴致勃勃地来到了预约好的浮潜点，蔚蓝的海水清澈无比，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
码头上已经颇为热闹。
带着孩子的家庭，父母正耐心地帮兴奋乱跑的小朋友套上救生衣；几对情侣依偎着，笑着互相涂抹防晒霜；一群看起来是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吵吵嚷嚷地比赛着谁跳水的姿势最夸张；还有一些经验丰富的潜水爱好者，正熟练地检查着自己的装备，神情专注。
色彩鲜艳的浮潜装备堆放在一起。
快艇随着波浪轻轻摇晃。
发动机的轰鸣声、人们的笑语声和海浪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度假胜地的活力与喧闹。
教练讲解了浮潜安全须知和装备使用方法后，大家便迫不及待地开始挑选面镜、呼吸管和脚蹼。
徐睿第一个穿戴整齐。
他扑通一声就跳进了水里，溅起老大水花，然后冒出头来兴奋地大喊：“哇！下面好多鱼！超漂亮！浩子你快下来！”
吴浩一边嫌弃他“吵死了”，一边也小心翼翼地跟着下了水。林雪岳和沈心怡互相帮忙调整着面镜带子，笑着鼓励对方。赵磊已经举着他的水下相机钻了下去，高远则在不远处仔细观察着一片鹿角珊瑚。
崔羽熟练地帮弟弟崔栩月检查好装备，确保呼吸管咬嘴合适，面镜不漏水。
“下去以后别紧张，用嘴呼吸，跟着我，别游太远。”他仔细叮嘱着。
“知道啦哥！”崔栩月跃跃欲试。
崔羽又看向旁边的孟依鹤。只见孟依鹤已经戴好了面镜，正拿着呼吸管，表情是一贯的严肃认真，仿佛不是在准备娱乐，而是在进行一项严谨的科学考察，他试着咬住呼吸管呼吸了几下，动作略显生疏。
“怎么样？呼吸顺畅吗？”崔羽问了一句。
孟依鹤隔着面镜看他一眼，点了点头，没说话，似乎正在全力适应这种陌生的呼吸方式。
“放松点，”崔羽笑了笑，“就当去水下看看另一个世界的项目调研。”
这个比喻似乎安抚了孟依鹤原本的不习惯。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几人先后入水。
微凉的海水瞬间包裹全身，透过面镜，一个静谧而绚丽的世界在眼前展开。彩色的珊瑚如同海底的花园，形态各异的小鱼在其中穿梭嬉戏，阳光透过水面，投射下摇曳的光斑，美得令人窒息。
崔栩月兴奋地指着一条鲜艳的蝴蝶鱼，咕噜噜地吐着一串气泡。
崔羽紧跟在他身边，时刻注意着他的情况。
孟依鹤起初有些谨慎，动作略显僵硬，但很快便被眼前瑰丽的景象吸引，他仔细观察着珊瑚的构造，鱼群的习性，甚至试图分辨不同的物种。
职业病在不经意间流露。
他的动作逐渐放松下来，偶尔也会被一群突然涌过的亮蓝色小鱼吸引目光，静静地悬浮在水中观赏。
崔羽游到他身边，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孟依鹤愣了一下，也回了一个“OK”手势。
隔着面镜，崔羽能看到他微微睁大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孩子般的新奇，与他平日冷峻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让崔羽忍不住笑了出来，又冒出一串气泡。
浮潜的时间过得飞快。
当教练招呼大家上船时，众人都还意犹未尽。爬回船上后，大家纷纷摘下面镜，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红晕，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刚才的见闻。
“我看到小丑鱼了！就藏在海葵里！”
“那片鹿角珊瑚太大了！”
“赵磊你拍到了吗？刚才那群银色的鱼！”
徐睿还在激动地比划着：“浩子你看到那条蓝色的大鱼了吗？差点撞我脸上！”
崔羽帮着弟弟脱下脚蹼，笑着听大家叽叽喳喳。
随后他注意到孟依鹤独自靠在船边，正看着远方海面，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前，侧脸的神情是难得的平和，甚至带有一点愉悦。
“感觉怎么样？孟总监？”崔羽拿着两瓶水走过去，递给他一瓶。
孟依鹤回过神，接过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最终给出了一个非常符合他风格的评价：“生态系统很丰富。”但微微扬起的嘴角，却泄露了他真实的感受。
崔羽笑了，拧开自己那瓶水喝了一口，他靠在船舷上，看着团队成员们依旧兴奋地交流着刚才的见闻。
徐睿正手舞足蹈地跟吴浩比划着一条他声称“超大”但其实可能并没那么大的鱼；林雪岳、沈心怡和赵磊看着赵磊相机里刚拍到的照片，发出惊喜的赞叹。
崔羽的目光回到孟依鹤身上。
“看来，”崔羽晃了晃手中的水瓶，“孟总监对这次‘水下项目调研’的成果还算满意？”
孟依鹤轻轻“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快艇破开蔚蓝的海面，留下一道逐渐散开的白色航迹。
夜幕降临。
沙滩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灯光，来自沿途的酒吧和游客们自发点燃的仙女棒，海浪轻柔地拍打着海岸，发出舒缓的哗哗声。
团队一行人酒足饭饱后，再次来到了沙滩上，享受着凉爽的海风。
不远处，有几个年轻人围坐成一圈，弹着吉他，轻声唱着流行的情歌，歌声随风飘来，增添了几分情调。
更远些的地方，一对情侣正笑着追逐着退潮的海浪。
“哇，感觉真好！”林雪岳深吸了一口带着咸味的空气，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是啊，比加班舒服多了。”沈心怡也笑着附和。
徐睿和吴浩则对那群弹吉他的人产生了兴趣，蠢蠢欲动地想凑过去听。赵磊和高远沿着水边散步，偶尔停下来用相机拍下月光下的海面。
崔栩月手里拿着刚买来的发光手环，在沙滩上跑来跑去，画着发光的图案。
崔羽和孟依鹤稍稍落在后面，并肩走着，听着歌，吹着风，看着眼前的一切。
一个卖荧光发卡和仙女棒的小贩笑着凑近他们：“两位先生，给弟弟买个发卡或者玩个仙女棒吧？拍照很好看哦！”他指了指远处正玩得开心的崔栩月。
崔羽笑了笑，掏钱买了一把仙女棒和一个闪着蓝光的海星发卡，他把发卡递给跑过来的弟弟，又把仙女棒分给周围的人。
很快，星星点点的温暖光晕就在团队中亮了起来。
徐睿试图用燃烧的仙女棒在空中写字，结果烫到了手，嗷嗷叫着甩手，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崔羽也点燃了一根，递给了旁边的孟依鹤。
孟依鹤似乎有些犹豫，但在跳跃的光晕和周围轻松的氛围感染下，还是接了过来，他拿着那根细小燃烧的火棒，神情有些专注，又有些笨拙，与周围嬉笑的人群形成了有趣的反差。
崔羽看着他被仙女棒微光照亮的侧脸，此刻映着温暖跳跃的光点，柔和得不可思议。
没有职场上的勾心斗角，也没有项目进度的压力，是一种温暖而真实的惬意。
第三天的阳光依旧灿烂。
经过前两日的放松，大家的玩心更盛，目标直指——滑板冲浪。
巨大的冲浪池中，人造浪花翻涌。
不少游客已经在教练的指导下或笨拙或帅气地尝试着。
徐睿又是第一个嗷嗷叫着冲过去的，结果第一次尝试就摔得人仰马翻，呛了好几口水，被吴浩无情嘲笑，但他毫不气馁，爬上来又继续挑战。
赵磊则忙着用运动相机记录大家的“糗态”，尤其是徐睿各种花式落水的瞬间，扬言要做成“黑历史合集”。
崔羽显然是有经验的。
他很快就能在板上稳住，随着浪势起伏，动作流畅，甚至还能偶尔做个简单的转向，引得岸上的崔栩月大声叫好。
孟依鹤则站在池边，眉头微蹙，像是在分析一项复杂的战略部署，仔细观察着浪的节奏和他人的动作，迟迟没有下水。
“孟哥哥！快来啊！超级好玩！”
崔栩月抱着自己的小号冲浪板，已经迫不及待了。
崔羽也滑回岸边，笑着冲孟依鹤喊道：“孟总监，纸上谈兵可不行，实践出真知啊！”他脸上挂着水珠，笑容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孟依鹤瞥了他一眼，像是被激将了，终于拿起一块板，沉着地走入水中，他的动作有些僵硬。
第一次尝试站起时果然重心不稳，直接摔进了水里，但他立刻冒出头，抹了一把脸，眼神里没有丝毫气馁，反而燃起了那种熟悉的好胜心，他再次爬上板，继续尝试，像是在攻克一个技术难题。
崔羽就在他不远处，一边玩着自己的，一边偶尔瞄他一眼，看到他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重新开始，嘴角的笑意就没消失过。
终于，在一次合适的浪来时，孟依鹤成功地站了起来！
虽然姿势还有些僵硬，身体绷得笔直，但他确实在浪上稳住了一段距离。
岸上的崔栩月激动地跳起来。
“哇！孟哥哥成功了！”
崔羽也吹了声口哨，滑到他附近，笑着喊道：“不错啊！孟总监！找到感觉了？”
孟依鹤因为紧张和用力，嘴唇抿得紧紧的，但听到声音，还是飞快地瞥了崔羽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得意。然而就在他分神的这一刻，又一个浪打来，他身体一歪，再次噗通一声栽进了水里。
崔羽忍不住大笑起来，赶紧滑过去想看看情况。
孟依鹤从水里冒出来，这次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懊恼。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看起来竟有几分狼狈的可爱。
他瞪了笑得开心的崔羽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抓住板，再次准备迎接下一个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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