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沈岁宁和沈凤羽乔装出城,离城门大约几里地之后,才纷纷戴上了碧峰堂的碧色铜面具,骑上马一路往伏虎崖的方向奔袭而去。
出城前沈岁宁给揽竹传了信,让她易容成自己的模样留在城中,以免落人口实。
两人一路未曾停歇,到伏虎崖的入口处时,已是后半夜。
守在附近的人看到二人,立刻掌起火把现身恭敬行礼:“少主、沈堂主。”
沈岁宁跳下马,顺手拿了一根火把往前探了几步,随即又退回来,把火把还了回去,道:“我们天亮后进谷寻人,你们就守在此处,不准任何人随意出入,明白吗?”
“属下明白。”
“还有……”沈岁宁抬头看着夜色中的山壁,此处乃是太行山一脉,地势险峻,高山重叠,极为有压迫感,她顿了片刻后,平静出声:“如果我们回不来,你们就当这条线索断了,不必再追查下去。”
约摸一个时辰后,天边渐渐有了曙光,沈岁宁和沈凤羽对视一眼,准备入谷。
“少主!”千机阁的右护法突然叫住她,双手叠于身前郑重行礼,道:“属下们在附近徘徊多日,深知此山凶险。若少主只是为了找到灵芮颜臻二位护法,还是……请少主三思!”
沈凤羽听了这话后,立刻开口附和:“是啊少主,还是我一个人去吧!”
“你闭嘴,”沈岁宁看她一眼,直接喝止,又看向右护法,“你们守在此处也要多加小心。”
说完,她便看也不看沈凤羽的,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山谷。
沈凤羽无可奈何,只好重重叹了一口气,赶紧跟了上去。
正如魏照所言,伏虎崖这一带的地势极为惊险,不但道路狭窄,且几乎都是往上的山路,走起来十分费劲。
两人一前一后举着火把,另一只手扶着山壁,一路往上,等到了断头谷谷口处的时候,天都已经大亮了。
沈岁宁熄掉火把,手抚摸着崖壁一侧,发现上面似乎有些杂乱的印记,她细看之后,皱眉道:“这里有兵器划过的痕迹。”
不光是崖壁上,地上也是如此,而这里距离贺长信的兵马遇伏的地方已过去了好一段路,只能容许步兵穿行,骑兵绝无进来的可能。
沈凤羽也觉得奇怪:“方才一路过来我都有留意,似乎只有这里才出现了这些疑似打斗的迹象。”
两人各自收起火把,握住兵器,沈凤羽看到被枯藤缠绕着的刻有“断头谷”三个字的石碑,顺着往前,便是魏照所说的那条越走越窄的“绝路”。
她神情严肃,压低声音:“少主,前面就是断头谷了。”
沈岁宁停息了片刻,调整好气息,并没有立刻往前。
按魏照给的地图来看,从这往前的路压根就不是路,而是蒙骗人的障眼法,若真是有通往别处的路,大约不在前面,而在这附近。
沈凤羽的想法与她不谋而合,两人绕着谷口石碑四处查探。
终于,沈凤羽在石碑后面的一处发现了异常,她侧耳贴着石壁,用剑鞘敲了几次,肯定出声:“少主,这墙后面是空的!”
闻言,沈岁宁立刻上前。
这山虽是岩石居多,可这谷口处却生长了许多藤蔓,且常年累月地无人打理,几乎没过人的脚踝,稍不留神便会被勾住。
沈岁宁不慎被藤蔓缠住了脚,她没有注意到,往前走的同时那藤蔓也牵扯到了石碑上的枯藤,藤蔓落下后,不知是触到了何处的机关,四方的石壁上突然有无数支短箭射了过来。
“少主当心!”沈凤羽立刻挥剑一跃,来到沈岁宁身边,挡去这突如其来的一阵机关暗器。
沈岁宁也迅速拔剑斩断了脚上藤蔓,两人背靠背站着,警惕地看向四周。
被挡去的短箭射到了石壁上,发出铿锵有力的声响,同时也在坚硬的岩石时留下了些许痕迹,两人恍然大悟,“原来那些划痕是这么来的。”
而这时,断头谷侧边刚被枯藤缠绕的地方裸露出来,浮现了几个大字——
擅入者,死。
也就是那一刹那,两人脚下的地突然裂开,连同着地上的藤蔓泥土和碎石,齐齐往下坠,落入了一片黑暗当中。
直到二人双双落地,被垫在底下的沈凤羽痛得闷哼出声,周围石壁上的狮子头瞬间喷出火光,映出了眼前的光景。
“这里居然建了一座地宫。”沈凤羽顾不得身上的疼,赶紧扶着沈岁宁起来。
地宫内阴冷无比,四下几乎是一片漆黑,除了石壁上的狮子喷出的微弱火光外,不见任何光亮。
两人不敢轻举妄动,只将火把重新点燃。
“看着像是个什么机关阵法。”沈岁宁刚刚那一下摔得也不轻,脑袋还有些晕乎,她看到墙壁上似乎刻着什么图案,便示意沈凤羽去看看。
沈凤羽会意,举着火把凑到突然跟前想要细看,然而她脚下误踩了机关,地宫内的墙壁石柱瞬间发出巨大的声响移动起来,不过片刻的光景,地宫内的格局便与刚才完全不同,连同沈凤羽面前的墙都换了一堵,图案也消失不见了。
“……”沈岁宁沉默片刻,不死心地问了句:“看清了吗?”
沈凤羽尴尬地笑了笑,摇摇头,“只看到几条线……”
话音刚落,墙又移动起来,连带着地面都在震动,两人都用手撑着剑半跪在地上,直到震动停止,眼前又换了一番光景。
这样大阵仗的机关和阵法,沈岁宁从未见过,这里离她们刚刚掉下来的地方有好几丈深,眼下已无退路可言。
沈岁宁向来是个不服就干的性子,眼见着那阵法变了又变,在外面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大步踏进了地宫。
沈凤羽赶紧跟上。
两人刚进入地宫,墙便动了起来,将后路死死堵住,面前则出现了另外一条路。
“这地宫的路随时都会变,你得跟紧我。”沈岁宁提醒沈凤羽。
沈凤羽点头应了声,举着火把紧跟着沈岁宁进入密道。
石壁上喷火的狮子错落有致,昏暗的密道里,墙上地下都可以见到有各种飞镖暗器,还有不少动物的尸骨,萦绕在鼻息间的是一股难闻的腥臭味,像是潮湿的泥土里混杂着血腥,还有什么东西腐烂了的味道。
沈凤羽含了一颗清丹在口中,抑制想吐的冲动,她调整好内息后,问沈岁宁:“你知道这是什么阵法了?”
沈岁宁气定神闲地回答:“不知道啊。”
沈凤羽:“……”
她下意识停住脚步,下一刻,两人便听到了机关启动的声音。
墙上石狮子的口中突然喷出无数只短镖,密道里的火光瞬间全部熄灭,两人手忙脚乱地挥剑抵挡,慌乱间不知又触发了什么机关,两侧的墙壁同时往中间迅速移动,眼看着两人都要被挤成肉饼,沈岁宁赶紧拽着沈凤羽退回了刚刚的地宫。
惊魂未定的沈凤羽撑在地上喘着粗气,忍住骂人的冲动开口:“少主,不是我说你,你这风风火火的性子能不能稍微收一收?都不知道是什么阵法就敢硬闯!九条命都不够你刚刚——”
“七宫八卦阵。”沈岁宁打断她,说出一个阵法的名字。
沈凤羽噎了一下,半信半疑的,“你不会是临时编一个糊弄我的吧?这阵法我都没听过。”
“我骗你做什么?”沈岁宁白她一眼,喘匀了气起身,“刚刚那个墙上的图案是北斗七星,密道墙上的石狮也是按照七星阵的阵法排列的。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一路进去应当有七个类似这样的地宫,每一个都暗藏杀机,只有一个能通往出口。”
以北斗七宫为阵,沈凤羽倒是有所耳闻,这种阵法多用于军事当中,极为难以破解。
“那八卦又是从哪里来的?”
“你没发现这些墙壁每次移动的方向都是有规律的吗?”沈岁宁看她一眼,默默捡来了一直短箭,借着火把的光在地上画了起来,“北斗七宫,每一宫都暗合太极八卦之势,对应了每一次的密道不同,连接的下一个地宫也会有所不同。这路变来变去的,就算我们知道破阵的关键在哪,也很难走出这个阵法。”
将阵法图画完,沈岁宁单手将箭折断,咬牙道:“只能殊死一搏,看运气了。”
这话说得悲观,无异于“只能在这等死”,一点不像是沈岁宁的性格。
沈凤羽抓了抓脑袋,对于阵法、机关这些,她向来是不懂的,但眼下最重要的士气,她们不但自己要破阵出去,还要把灵芮和颜臻也带回去。
于是她给沈岁宁揉肩捏腿,嬉笑着开口:“少主,振作啊!咱要是被困死在这个鬼地方,小侯爷日后成了鳏夫不说,江湖上也都会看咱的笑话!连这个阵都破不了,到时候庄主和老爷的颜面也没地儿搁了!”
激将法对沈岁宁向来是一激一个准,今日她却泄了气,坦言:“我听阿爹提起过,这七宫八卦阵当年曾用在军事当中,几乎是战无不胜。纵观天下英豪,能破解此阵的独他与永安侯二人,连我娘都束手无策。况且我们从天而落,现在处在哪一宫都不知道,更别提要破解这八卦出去找正确的路线了。”
话音刚落,沈凤羽眼尖地看见不远处的石壁上似乎有字,她拿火把一照,顿时激动出声:“少主!有了!”
沈岁宁循声望去,就看到石壁上赫然用剑刻了两个大字:玉衡。
她顿住片刻后,站起身,“这字不像是设这阵的人留的。”
不仅如此,看这字刚健有力、笔笔入骨,出锋潇洒豪迈,几乎一气呵成,看着当是个武功高强且行事沉稳之人。
沈岁宁顿时看到了希望,她重新捡了只箭在地上画起了图,将北斗七宫及环绕着各宫的八卦阵一一画出,并指着她们所处的玉衡宫的位置前后比划,道:“下一步我们应该到开阳或者天权。”
连接各宫的密道虽设有机关,但若是找到了正确的密道,应当能畅通无阻,可沈岁宁难以通过八卦来辨认正确的方向,一时陷入僵局。
也就是这时,正在四处查探的沈凤羽在地上看到了一些长短不一的横线,疑似不同的卦象,她赶紧叫了沈岁宁过来看。
沈岁宁看过地上卦象之后,迅速厘清了方向,并找到了通往天权宫的方向,应是正东方,也就是离卦的方向。
然而正东的方向并没有路,沈岁宁和沈凤羽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拿了剑开始撬。
果不其然,当两人的剑寻到了夹缝,石壁开始移动起来,果然出现了一条新的密道。
为了保险起见,沈岁宁从地上捡了块石头扔了进去,确定没有机关暗器之后,两人才提着武器并肩踏入了密道之中,顺利进入了天权宫。
天权宫属文曲星君,设此机关之人暗合其理,天权宫同方才的玉衡一样,没有设置太多机关暗器,两人又通过卦象平安穿过密道到了天玑宫。
下一条密道开启的时候,一股难闻的恶臭味扑鼻而来,两人立刻口含清丹,用面巾蒙上口鼻,同时用龟息功闭住气息,才能强忍着不适同行,这一条密道四处散落着白骨,也不知是人还是兽的,有一些白骨上血肉尚未完全腐坏,上面爬满了尸虫。
沈岁宁看得真切,顿时恶心不止,两人赶紧加快脚步。
走出密道之后,两人被眼前的光景震慑住。
地宫内四处尸骨遍布,像是曾在这发生过一场惨绝人寰的乱斗一般,地上的尘土早已结成了块,黏在岩石上,墙壁上还有血液喷溅过的痕迹,格外地触目惊心。
此处已接近出口的位置,四处的石壁上有光透进来,携着几缕清风,透过缝隙,偶尔能看到崖壁上的枝桠在轻轻摇摆,似乎昭示着生的希望。
而在这堆积成山的尸骸当中,沈岁宁注意到了正北方的一具骸骨,他手执着长剑半跪在地,背脊笔直,剑锋指地,身上的战甲被数支利箭穿透,箭身布满了灰尘与血渍。
大约是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他的肉身早已经风干,甚至露出了白骨,一点也看不清容颜来,可端从他傲然半跪的身姿便能看出,此人生前,当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而他剑锋所指之处,是一个刚劲有力的“恨”字,笔迹与方才各处地宫墙壁上留下的线索很是相像,沈岁宁余光瞥见他腰上摇摇欲坠的半块玉玦,上面的玄武纹路清晰可见。
她心口顿时一滞,艰难深吸了一口气,不可置信地走上前半蹲在地上,便看到他另一只手上紧紧攥着一封早已残缺不全的信。
信封上写了几个字,如今只能依稀便认出。
“吾、妻、浔……殷……”沈岁宁喃喃出声,在巨大的震惊和悲恸之下,身子几乎瘫软,“这是……长公主的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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