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合上的瞬间,白初念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不甘与怨怼,也感受到她眼中汹涌的气怒。
皇后的心她是了然,深知自己是她的挡箭牌,因此她才会对她处处包容。
无论那些女人有多么看不惯自己,在她们的世界里,永远都是四四方方的紫禁城,永远都会困在后宫做规行矩步的妃嫔,不敢有一点违背圣意。
那些青灯黄卷堆里养大的娇贵小姐,哪怕机关算尽,最后还是会被命运推着走。
在她神思飘忽不定时,突然被人拦腰抱起,迈步朝着内殿走去。
被骤然这样抱着,白初念下意识圈住他的脖颈,小声惊呼,“这是做什么?”
他脚步稳健,声音冷沉,“我有些不放心,必须要传太医。”
她抿了抿唇,一时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感受到脚踝处传来的痛意,并未再与他反抗。
细细想想,今日也并非因为心里生着气才这般态度对他,只是经过这几番的忽冷忽热,已经不敢将自己的心交到他手中,更害怕再像之前那样,无论他如何对她,她心里还依然向着他,无可救药的爱着他,这是她一直都不想承认的。
雍正让她坐在床前,又亲自倒了一杯茶水,递到她手中,动作轻柔。
白初念双手接过茶盏,指尖触碰到他的手,微微一颤,急忙转开了眼。她的心思还萦绕在那短暂的暖意上。
两人说了一些话,没过一会儿,房门被轻轻叩响,苏培盛小心谨慎的声音传来,“皇上,太医院院判李太医到了。”
雍正并未立刻站起,深深看了白初念一眼,又将她放在床上平躺着,才肃声道:“宣。”
这道声音已经恢复了帝王的沉稳冷冽,随后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只是目光并未离开她。
那温暖的包裹骤然离去,白初念心头竟莫名地空了一下。须臾间,便见到一位须发皆白、神情恭谨的太医躬身进来,身后跟着提药箱的小太监。
李太医一来便开了一堆止痛药膏,烫伤的,扭伤的一共带来好几个瓶子。
结束这些,又细细诊了脉,过了片刻眉头一皱道:“回禀皇上,这位主子先天体质偏寒且脾肾阳虚、气血不足。微臣开一副益气养血的方子,按时服用,可慢慢恢复。”话说完,看到雍正拧着眉头,慌忙又补充道,“气血运行不畅也并无大碍,需静心调理。皇上用不着忧心。”
雍正抬手,他便退下去开方抓药。
白初念不知太医给她号脉做什么,只知道自己身体好好的,根本不需要喝药调理。
雍正垂眸看着她,已经看穿她的心,“就按太医的意思,好好调理身子。”这声音轻轻柔柔,不带一丝凌厉。
她茫然抬起美目,对上他的目光,撞进那幽深的眼眸里,缓缓低喃道:“我没事,不用喝药,你就不要烦心这些了。”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再次放柔,“这次必须要听太医的。”
白初念见他望着自己,深邃的眼眸里映着外殿透进来的微黄光晕,也映着她小小的身影。确实如此,他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影子,可她自从与他有了牵连后,似乎什么都变了,他让她无从琢磨,如今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这样的人生是她想要的吗?
他长臂一拉,突来的温暖让她有些措手不及,袍子上浸润的冷香在鼻息下流连,是他身上独有的味道。顿时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混杂着难以言喻的悸动,在她心底悄然滋生。
“我们得有个孩子。”雍正紧紧的搂着她,手指修长而白皙,轻抚着她的后背,“这药必须要喝。”
白初念猛地抬眸,正巧迎上他朝自己看来的视线,良久,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感受背后的温暖,竟觉无比的安心,可一想到他的话,心又乱了起来,“喝药没用,你必须要有心理准备。”
他目光柔和地回视着她,“不准说这些。”
她眼眸一转,轻笑着,又故作无奈应一声,“既然你想掌握我的人生,那我就要掌控你的心。”脸上的笑意流露自然,为这张冷艳不俗的容颜添了丝潋滟。
他用手勾着她的发丝,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问道:“还有呢?”
她轻轻摇头,眸底似有清波荡漾,“你喜欢疑心疑鬼,我也不会这么快就告诉你。”
他低头,额头与她额头轻触,听着他的低声轻语,时光仿佛回到了三年前。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微风轻轻吹过,带着花香和温暖,他牵着她的手在花园里坐下,两人言语争锋却又彼此暗暗欣赏。
这时候,苏培盛领着一个小太监端上了一碗刚煎好的汤药过来,浓郁苦涩的药味瞬间弥漫在殿中。
白初念看着那碗深褐色的药汁,眉头下意识地蹙了起来,“我不太想喝。”
“我会看着你喝下。”雍正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纵容,“允许你凉一会儿。”
苏培盛诧异的只望了一眼就垂下头,规矩地行礼退在一边。这一幕他见的也不算少,皇上对她说话,经常用“我”,而不是号令天下的“朕”。这般的宠溺,那人还会因为一点小事耍性子,从她嘴里说出的刻薄言语如同利刃一次次刺向皇上。可是皇上就是受控这个女人,不仅心被她控制的死死的,连人也是被她随时捏在手心。
白初念看到雍正那平静无波眼底藏着一丝柔光的脸,犹豫了半天端过药碗,将那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浓烈的苦味瞬间席卷口腔,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心,“我不高兴的时候,你别想再去后宫溜达。”
雍正像是没听见她的话,抬手,动作轻柔地拂开她额角一缕略显凌乱的碎发,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微凉的肌肤。她脖子一缩,又见眼前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心尖仿佛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顿了顿说道:“我不是说着玩的,你先记住了。”
他重新坐回她身边,用手抚着她的脸,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了句悄悄话。
她慌张的两只手交错在一起,气怒道:“都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也不知羞耻。”
苏培盛战战兢兢的立在一旁,不可思议瞪着眼睛。他们之间只要是吵架,都是皇上先认错,哪怕是她做错了,皇上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哄她和好。看她那生气甩脸时挺直而不屈的脊背,确实有激起男人征服欲的资本。
只是他不敢相信,这个女人不仅粗俗鄙薄,居然还会这么善妒跋扈,真没见过哪个娘娘敢把皇上看得这么紧。别说皇上是天皇贵胄,就是普通男人也不能被女人这样管着,她对皇上未免太过放肆了。
这说到底,不过是仗着皇上的深情罢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有宫女进来奉茶水,点了安神的熏香。
白初念将目光投向雍正,轻声道:“这种熏香静静心倒比安眠香要好。”
看她如花的笑靥,雍正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饿了吗?”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切,“吃完东西早歇下。”
白初念正欲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道爽朗的声音,随着脚步声靠近,门被轻轻推开,一张带着欣喜的脸出现在门口。
十三爷进门便瞧见雍正一身便衣负手立于御案前,气色比起昨日倒是好了许多,心中高悬的巨石直到这会儿总算落到了实处。
躬身行礼后,再抬头,见到他身后的人,脸色微微一变,随即迅速转开了目光。
雍正自他进来后,眼神就一直停驻在书案上,眼皮都未抬一下,沉声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十三爷心中明白他的心,不想生出事端,便低声道:“臣弟有话要禀告皇兄,关于叶欣儿,关于后宫……”说到此处,目光一暗,故意把后半句吞了回去。
“去御书房。”雍正眸光都未闪动一下,声音更是冷清而平静。
白初念见他就要朝门外走,看了一眼十三爷,见他气质仍旧温润如玉,一副翩翩公子模样,却也知道他对她从心底不喜。如今的他已经没有任何顾忌,什么话都说的出来,想到这,连忙拉住了雍正的手腕,“你真的要去?”
雍正任由她拉着自己,沉静了一会儿,说道:“别多想。”
白初念放开了手,十三爷装作不经意的扫了她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而她却侧过了头,嘴角勾着一丝自嘲的笑意。皇帝始终无法专情于一个人,他要顾及后宫与前朝的关系,男人的爱和性是可以分开的。虽然她相信他,却也相信男人的劣根性,她必须要时刻防备谨慎着。
……
御书房与养心殿之间除了林立几座宫殿,中间还横亘了一座小园林,相隔甚远,不怕这里的谈话被那边的人听了去。
十三爷敛起心神,垂下眸光,恭声说道:“皇兄,臣弟听闻颜嫔娘娘去了关雎楼,这恐怕是太后的意思。有些事,皇兄得尽早做决定。”
雍正将目光扫向窗外,在那幽深处似有暗流涌动,却是瞧不出个情绪。
十三爷见他没反应,眸底的疑惑更深了,“难道皇兄还没想好怎么安置叶欣儿?还是您是知道了颜嫔娘娘的企图,想着等待时机?”
雍正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底露出一抹烦厌,竟出声唤了拉锡进来,“你多安排些人过去。”
拉锡躬身垂立在他下首,听完此话,身形经不住一颤,“皇上,奴才早有安排,只是那颜嫔娘娘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所以奴才并未急着禀报您。”
“你都知道了?”雍正语气淡淡,眸光没有半分波动。
闻言,拉锡抬眼,脸色微怔,着实忧心,迟疑片刻语气平稳道:“颜嫔娘娘只是去找叶欣儿说些家常话,并未有其他伤人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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