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野此刻大脑一片空白,只有眼前极富冲击力的画面。
清幽的月光里,床上美人裸着身,蜷缩成小小一团,如婴儿尚在母体中的姿态。
月光勾勒出象牙般紧致的背脊和浑圆的臀线,在暗夜里静默如同禁忌的献祭羔羊。
理智上他知道自己该挪开眼,可——
那双该死的眼睛如同着了魔,怎么都不听话,不肯转开!
靳野用尽了这辈子的控制力,狼狈的三两步倒出卧室,退回到阳台,甚至不小心在阳台门槛上绊了一跤,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是异能者绝不该犯的超低级错误!
床上的美人似有所觉:“嗯……”
林疏缓缓的睁开眼,纤细的手臂撑着床,直起上半身,茫然的环视室内。
错觉么。
他艳丽无辜的脸上满是似醒未醒的迷蒙,坐在床上顿了会儿。
不仅没有躺回去,反而摸索着下床。
阳台侧墙外,靳野缩在阴影里,背部紧贴着墙,心跳如擂鼓。
这个时候,他有些痛恨自己绝佳的五感,窸窸窣窣的声音钻进耳中,他甚至能够脑海中清晰勾勒出雪白的裸足轻轻踩在地板上,迟缓的一步步走到窗前的画面。
同一面幽微模糊的玻璃窗墙。
屋内,林疏抬起手,缓缓拉动窗帘,滑轨轻颤。
墙外,靳野的心跳在胸膛里爆炸般的鸣响。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到车前的。
司机讶然:“二少,这是什么新的体术吗?”
靳野一低头,才发现自己同手同脚。
他干咳一声:“对。”
司机忧心忡忡说:“二少,您看看重剑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刚才它悬在车里一直疯狂的抖,控都控不住。”
靳野:“……没事,回家。”
楼上,林疏拉紧了窗帘,沉默的躺回床上。
他侧身贴着柔软的枕头,身体记忆习惯性往外摸索,指尖没有触碰到熟悉的隼羽,摸了个空。
林疏的手滞在半空中许久。
他慢慢收回手,纤长的身体缓缓蜷成一团。
……
靳野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
靳家庄园华美的像一座宫殿。
门口两排的守卫,都是上一代退下来的裁决院精英,森冷又锐利,犹如出鞘的染血长剑。
靳野见这个架势,就知道母亲回来了。
他难得这么不干脆,磨蹭走到二楼,推开书房的门,倚着门框往里望。
跟在身旁的黄金重剑比他先一步钻了进去,老老实实落到剑架上,颇有避风头的意思。
靳母此刻坐在桌前,一手捏着金制钢笔,在文件上签字。
手腕极稳,落笔有力。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所有人在她面前都会不自觉的调整姿态,屏气凝神。
靳修立在她身边,母子两人相顾无言。
靳母闻声抬头,威严深沉的目光看过来。
她肤色偏白,保养得宜,眉形锋利,这是一张充满权威、不容置疑的面庞。
靳母放下笔,声音发冷:“阿野。”
靳野应了声,走到桌前,随手捡起桌上的象白摆件往手里掂了掂:“哥怎么还告状。”
“他不说,难道我就不知道?”
“一点小伤,没什么大不了。”靳野不痛不痒:“倒是裁决院的巡逻应该加强,让人蹲守到门口了都不知道。”
靳母说:“我不记得,教过你这样的傲慢。”
今晚面对袭击者,如果不是挥退保安队独自一人战斗,他也不会受伤。
“可你说过,要认真对待值得尊重的对手。”
靳野又将摆件扔下来,两眼放光:“那个人很强!我像是在和一头发疯的异兽战斗。如果不是他总迟缓一瞬,我也没法完全压制他!”
如果不是白天大哥差点被狗兽袭击,靳野也不会专程去接他,凭那个袭击者一个人,就能扫荡研究院,抢走标本。
靳野目光中爆发出兴奋战意:“我要找到那个家伙,亲手杀了他!”
靳母推动着轮椅离开书桌,滚动的轮椅精准停在靳野身前。
看着小儿子,这个继承了她所有天赋甚至青出于蓝,光芒耀眼的小儿子。
从脊椎受创,再也无法站立,她几乎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小儿子身上,希望他能走出自己当年没有的高度。
“然后呢?你的价值就是保护标本的保镖?这样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靳母眼神中少有温度,更多的是质疑:“剑王庭不缺保镖,缺的是一个传奇性的S级,让镜庭和朝拜庭都愿意各退一步的S级。”
靳野压着脾气,像是说服母亲,也在说服自己:“我可以,只是需要时间。”
靳母的声音冷漠威严。
“你不行。瞧你,多像温室花朵,幼稚的让人发笑,把虚谀吹捧当了真,那你这一辈子也就只能到这里,和S级彻底无缘。”
靳野的脸色猛然一沉,下颌咬的极紧:“我可以!我当然可以,我是你的儿子!!!为什么别人都能坚定的相信我,但您却认为我不行?!”
偏偏再多人的肯定也比不上母亲的一句话,谁否定他都可以,她不行!
明明他离那一道门槛只有一层薄薄的壁垒!
他斩钉截铁发誓:“我会让剑王庭更强,让他们只能仰望,你想做的事情我一定能做到!”
靳母叹息道:“你还是不懂。”
“我的期望只归属于我。我希望你挥剑,但你不能为了我、为了靳家挥剑。”
靳野眉头紧锁,最烦听哑谜:“这有什么区别吗?反正我都会坚持下去。”
靳母:“当你再遇到今天这样的情况,愿意往后退一步,就懂区别在哪里了。”
“不可能,”靳野斩钉截铁道:“我的字典上就没有退缩两个字!”
他冷冷道:“母亲,或许别的事情你比我懂的多,但是异能上的事情,少管,我自己说了算。”
说完便砸门而去。
余留大门撞上的砰然一声响。
站在书桌旁的靳修:“您明知道,他很在意连续冲阶失败的事情。”
靳母淡淡道:“三两句就受不住,心性还得磨。”
她转头看向靳修,目光仿佛洞穿人心:“阿修,你要看着你弟弟。”
靳修唇角微勾:“是,母亲。”
靳母又瞥他一眼。
要成事,需要两样东西。权衡的谋算和一往无前的毅勇。
偏偏这两个儿子各得一样。
……
洗漱过后,靳野试图入睡,可他怎么也睡不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意识仍然清醒。
他揉了揉发痛的眉心,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凌晨4:16。
一方面是心里余怒未消,另一个原因……应该说他最近都很难入睡。
每当闭上眼,脑子里总会浮现出一个人影。
倒不是什么香艳缱绻、想入非非的画面,而是记忆仿佛回到跟踪林疏的头一夜。
隔着一面墙,痛苦隐忍的呜咽声似真似幻的钻进他耳朵里,让人揪心的疼。
靳野捏了捏眉心。
二十一号的死,博物馆的异兽爆发,昨天的狗兽暴起,还有刚找回来的王级标本,逃跑的袭击者,所有的事情朦朦胧胧串成一张网,让他心头没有办法不生疑。
靳野向二号发一个消息:“之前那种快速愈合药剂,追缴回来了多少?”
二号凌晨被吵醒,还以为是紧急任务,他快速回复:“大部分都销毁了,也就还有两三只,始终追不到下落。”
靳野心里思绪繁杂,他揉了把脸,干脆起身,一把推开浴室门,拧开喷淋浴头,流水如雨般倾泻而下,温热的水气顿时弥漫在浴室里。
靳野洗完澡,换好衣服走到客厅,才发现靳修也在。
“哥?你也起来这么早?”
哪怕是在家里,这么大清早的时候,靳修仍然西装笔挺,鼻尖上架着金丝眼镜,姿态优雅的坐在餐桌前,翻看早报。
“研究院都这样了,针对标本收容问题又要开会。”
他顿了顿:“昨天死的那几个人吓破了他们的胆,估计最后的结果还是归置到尸冢里。”
那里才是称得上绝对安全的地方,所有的王级标本都牢牢锁在里面,几百年来从来没有出过事。
他打量靳野的穿着,一身休闲外套,不像是出任务的样子:“你不去现场?”
“先有点事,办完就去。”靳野模糊的应了一声,拉开桌子在餐桌前坐下,一顿风卷残云,和对面精英贵气的哥哥完全是两个风格。
靳修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回避:“去见朋友?”
靳野习惯了出任务的进食速度,三两下吃完了,他拿起扔在椅上的外套,顺势站起身,玩笑的语气道:“靳先生,您是精英,不是八婆。加你的班去吧。”
他三两步便出了房门,管家安姨忍不住追上去喊:“小少爷,再吃两口!”
本来就劳累消耗大,总这样吃食不规律,身体扛不住的!
安姨当然拧不过靳野,被对方甜言蜜语哄了两句,只好转头回来,客客气气的唤了声大少爷,询问早餐吃的如何,是否要撤盘。
靳修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仿佛带着完美面具,他翻过一页报纸,目光落在白纸黑字上。
……
一辆陌生且普通的黑色轿车停在别墅前。司机穿着笔挺西装,带着白手套,向林疏颔首示意。
“先生,以后由我负责送您上学。”
林疏拉开车门,后排内座里已经坐了一个人。
他蹙着眉,立在原地:“我以为这种接送服务只包括司机接送。”
靳野两只修长的手臂往后脑一枕,目光望向另一侧的窗外,并没有看林疏:“今天有事,顺路而已。还要我专门接送,你会不会想的太美了点儿。”
林疏冷若冰霜:“那就好,请高高在上的一号大人离我远点。”
等他坐上车,靳野的目光都没有挪回来,聚精会神的盯着窗玻璃外面,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迷人风景。
车内一片死寂般的安静。
变化来的很突然。在道路转弯时,一辆飞车猛然从旁边别过去,快的像不要命。司机反应极快,刹那间打着方向盘往旁避,车身也跟着九十度猛然一转!
林疏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狠狠掼向左侧,幸好靳野的反应力一流,眼疾手快的伸手一揽,将人往怀里搂。
电光火石间,他的手掌仿若无意的擦过怀中人的纤长脖颈和细瘦腰腹。但凡受过训练的人被触碰致命部位,都会有一瞬间难以压制的攻击性。
林疏没有。
怀里的人下意识瑟缩一下,而后身体紧绷起来,类似弱小兽类面对天敌的生理性紧绷。
轿车稳稳停住。
司机脸色不太好,回头问:“少爷,林先生,没事吧。”
靳野大大方方的放开手,将林疏推出去:“没事。”
他佯装若无其事,侃笑的看向林疏:“你该谢谢我,不然脑袋砸在玻璃上就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林疏抿着唇,眼里的火星子都快烧起来了:“你干什么?!”
异常的怒气让他艳若桃李的面庞浮现出绯红,从未有过的生动。
靳野实在是烦极了他之前恹恹冷淡的模样,看他沾染上活人气儿才觉得顺眼,却又莫名有那么一点点心虚,干咳一声:“算了,也不用谢。”
林疏没有接着发怒,反而平静下来。
他露出一丝苦笑,声音轻轻:“你和他也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
靳野心尖一颤,笑意淡了下来,却见林疏冷着脸推开车门,抬腿就走。
靳野脸上的笑挂不住了,呵道:“你去哪儿?回来!”
也跟着急促的开车下门,他的长腿自然迈的比林疏更快,把人拦住,含糊的憋出几声软话。
林疏也不应,胡乱的推搡着。
随便调头,只管闷着头往前走,大有一刀两断划清界限的意思。
靳野强硬的钳住他的下颌,转过来一看,林疏眼尾发红,显然气狠了。
一颗清凌凌的水珠顺着他的脸庞滚了下来,重重砸在靳野的心上。
“让来核心区,我也来了。让去上学,我可以去。”
林疏微微发哽:“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你们……能离我远点吗?有多远滚多远,别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靳野开始头痛。
他无奈的叹一口气,长臂一伸紧紧箍住林疏的腰,不顾对方死命的挣扎,强行把人抱回车里。
遏住林疏的所有反抗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甚至说如果他想做什么——
只要他想——
滴滴滴!
通讯器兀然响起。
靳野一手箍住林疏,防止他挣脱逃跑,另一只手接通了通讯器。
“阿野—”
二号的声音清晰可闻,从通讯器那端传过来:“昨天那个袭击者找到了,人已经死了,尸体在南段新渊的一个黑诊所。”
“我知道了。”
靳野干净利落的挂断电话。
骤然间发现自己此刻正侵占着绝大部分的后座空间,将人挤到小小角落里,一只手扣住他的双腕,膝盖强硬的楔入对方双腿之间。
林疏已经不挣扎了,眉目低垂的蜷在后座,看不清神色。
司机聚精会神,死死盯着前方,仿佛这一刻突然聋了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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