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夜色深沉，万籁寂静。
白清越在床上辗转，眉心紧蹙，时而颤抖。
她……陷入了梦魇——
雪花从夜幕里挥洒而下，破旧的筒子楼顶层，小女孩畏畏缩缩在阳台角落里。
阳台顶部的玻璃碎了，裂开了一条长长的缝。
雨水渗透进来，打湿了女孩的衣角。
地上的积水漫过来，鞋底里也是湿透的沁凉感。
偏偏此时狂风灌入，冷得刺骨。
屋内有一男一女在争吵。
“我辞职不是为了带人，不然谁带？你以为带人容易么，7天24小时都不能歇息，是牛是马干完活还能休息呢，我能么？”
“我赚钱，不是为了养这个家，不然一家子喝西北风去？”
“现在你下班了，不能带么？”
“我上班累死了，下班不能休息么？”
“你休息，你就想休息，你要休息，你生这孩子做什么？”
“不是你生的么？你给我闭嘴！烦死了！”
“我偏要说！”
“啪！”
女人脸上受了一巴掌，火辣辣的，泪水流过发红的脸颊，走到了阳台。
“要不是怀了你，我怎么会嫁给这么一个烂人？”
“自从生了你，身体越来越差，走也走不动，动不动就痛，打个喷嚏都漏尿。”
“呵，他还有脸嫌弃我，我活该就是为了你们受罪的是吧。”
“我就不该生你。”
小女孩听了，瘦弱身子颤抖着。
白清越的意识困在这具小女孩的身体里，她很想动。
可这身子像是被卡在原地了，动弹不得。
女人骂了很久，像是骂累了，略显疲态。
她转了身，拿了水杯，喝了几口水，而后停了下来，看了看窗外。
片刻后，女人俯身，掀了掀微裂的唇角。
“清清想不想要月亮？妈妈带你去摘。”
女人刚回头，小女孩的身子被举了起来，放在栏杆上。
“看，月亮漂亮么？”
小女孩喉头梗塞，出不了声。
突然间，她感觉身子急速降落——
女人亲手把她推了下去！！
风刮过她的身子，好冷。
恐惧包围了她，她整个人失重了，心空了，却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某一刻，下坠感戛然而止。
再睁眼，是一个慈眉善目的邻居阿姨和一个小男孩。
“抓紧了！”
“还好……救回来了。”
这间屋子里很温暖，邻居给她身上罩了个小毯子，暖意更甚。
就在这时，两道熟悉的身影从眼前飞速降落。
再往下看，洁白的雪地上倒了两个身影，是刚才吵架的男女。
他们头部朝后的鲜血流淌，像是两把赤色的吉他……
忽然，眼前的画面转变了。
她来到了一个小房间里。
房里堆满了杂物，杂物边上挤了一张小床，过路都要侧着身子，床边的墙上有一扇小窗，窗户上没有玻璃，只贴了一张报纸。
此刻，这报纸的一角被风吹起，“哗哗”作响。
“咚咚咚！”门口是粗野的敲门声。
“你给我开门！”
“不开是吧？”
“不开我自己开，等我进来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起身，死死堵着房间门口，不让人进来。
“啪嗒。”她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
虽然他顶着门，可门还是被大力顶开了。
她被挤在墙边，身子被门夹了，隐隐作痛。
青年扫视了她一眼，嘴角微扬，不怀好意道：“衣服穿得挺厚的，不热么？”
她躲在门后，牙关紧咬，一脸警惕，紧紧拽着领口。
青年笑了，露出灰黄的牙齿：“钱呢？钱放哪了。”
她还在门后，想出声，喉咙却像被卡住了，发不出声音。
青年自顾自地把她的房间翻了个遍，才找到了二十块钱。
“艹，就这点钱，还不够塞牙缝！”
“这是今天买菜的钱。”她说。
青年用手指弹了一下二十块钱的票子，走了过来。
“那你把衣服脱了，给我看看，好看的话，我就还给你。”
青年的话说完，就朝她走来，伸出又粗又黑的手，“怎么，害羞了，要不要……表哥来帮帮你？”
她从兜里掏出剪刀，锋利的刀尖直直地对着青年。
表哥愣了一下，接着反而笑了。
“我们家好心好意收养你，你也就是我家的一条狗，伤了主人家的儿子，合适么？”
说完，表哥的手背看着就要滑到她的脸。
她疯了一样用剪刀乱划，这一顿操作，把表哥震住了。
表哥往后退了几步，悻悻道，“钱太少，下次多攒点，我再来看你。”
白清越嘴唇紧闭，很想追上去教训他一顿，偏偏脚像灌了铅，动不了……
她没钱了，出去求楼下菜摊的老板佘账，要了点蔫了的青菜和豆芽。
回来后，舅妈的水桶腰转了过来，嫌弃地拎着她买的青菜和豆芽。
“不是给了你买菜钱，你就买了这个，让我们一家吃猪食？钱呢？”
白清越抿了很久的唇，才说，“钱是表哥拿走的……表弟也看见了。”
表弟置身之外，一脸漠然，“我没有。”
舅妈：“呵，小小年纪就学会说谎了，你怕不是学着别人臭美，买什么衣服化妆品了吧，就你这模样，别糟蹋钱。等你高中毕业嫁人了，我自然会给你化妆。”
表哥：“妈，表妹这么快就要嫁人了？”
舅妈：“不然呢，她不嫁出去，你拿什么钱去娶媳妇？”
“我想读大学……”白清越听见自己的呢喃。
舅妈：“读什么大学？读大学不要钱么？给我嫁人去，养你还不够浪费钱么？”
白清越气醒了。
倏地，原主的一些记忆碎片像光一样射进了她的脑海里。
一下子，梦境里的细节串上了。
小系统的提示音传来：【原主记忆导入成功，导入进度30%。】
白清越：“后面的70%呢？”
小系统支支吾吾道：【系统还没修好，只有这些，宿主将就着用。】
白清越：“……”这什么破系统。
她关掉系统界面，回到现实空间，躺在床上静了一会儿。
这一切都不是梦，是真真实实发生在原主身上的——
母亲亲手推她下楼，父母跳楼双亡。
表哥好色欺辱，表弟漠然甩锅，舅妈贪婪自私。
这原生家庭，真是一塌糊涂……
这就是原主轻生的原因么？
可这明明是其他人的错，原主什么错都没有，为何是她来承担后果……
白清越想着，心里一沉。
她起身，拉开窗，一道晨曦穿窗而入。
既然她来了，无所谓，她会出手。
…
晚宴时分，她还没去找这些冤家，他们倒是跟着孟瓷一起来了。
孟瓷来的时候，还是非常客气的，像极了女主人的模样。
“昨天是我唐突了，问了一下才知道，慕家收养白小姐，是为了报恩。”
“白小姐来了好些天了，肯定也想念亲人，我便邀请他们过来，吃个便饭。”
白清越抬眸，眼前正是那三位冤家。
舅妈看着五十岁左右，大脸盘，水桶腰，穿金戴银，盛装而来，像是一颗被彩灯压塌的树，树皮都是往下耷拉的。她的脸盘很大，眼睛却小，嘴唇自然往下撇，看着怨气很重，像是全世界都欠了她的钱似的。
舅妈的左右站着两个儿子，表哥高一些，目测一米七，眼睛到处乱瞟，贼眉鼠眼的。
表弟矮一些，目测一米六，他倒是没有乱看，直接找了个角落，打游戏。
白清越派人来招呼他们。
来了也好，这下正好一网打尽。
她虽这么想着，心里却感到了一股莫大的恐惧，像蚂蚁一样爬上了她的脊背，顺着她的血管，游走在她的全身。
这感觉比梦里还要真实。
看着这三位，她的身子就忍不住地颤抖，像是生理反应，刻进骨子里……
为了避免他们看出来，她特意在餐桌前坐下了。
长长的白色餐布，掩盖了微微发颤的腿。
舅妈钱英开了口：“你看看你，多不懂事，住了这么大的房子，也不和我们说一声。还是人家孟小姐比你周到体贴，特地来请我们来吃饭。”
白清越低眉顺眼的，声音柔和，“舅妈说的是。”
表哥接了话：“上次回老家，邻居老大爷死了，他养了十几年的狗三天没吃饭，跟着老大爷一起陪葬了，狗都知道感恩，更何况人。”
白清越瞥了他一眼，原来是想阴阳她，连狗都不如。
舅妈在旁边附和，特意看了孟瓷一眼，“我儿子说这话虽然糙了点，但是道理不糙。孟小姐，你是不知道，白清越来我家的时候，才小萝卜头那么一小点呢，瘦得皮包骨了，要不是我们收养过来，她在那孤儿院没准都饿死了。”
“阿姨也太善良了。”孟瓷在旁边点了点头，帮着说话。
白清越险些笑出声。
按照原主的记忆，她在孤儿院的时候，已经有人要收养她了。
要收养她的女人衣着贵气，温柔和善，给原主买了许多好吃的，还带着她弹钢琴。
仔细一想，那女人和慕衍长得有几分相似。
她又想起来一件事，管家何夕说，夫人之前是找到过她的，还想要领养她，只是后来去的时候，发现已经晚了一步。
难道说……想要收养原主的，就是慕衍的母亲？
若不是舅母横插一脚，原主早已跟着去了慕家享福。
啧。
她想起来，舅舅家平日与原主家里不亲，鲜少走动。
原主父母去世，舅舅家甚至没有一个人来葬礼。
偏偏突然跳出来说要收养她。
原主后来就知道了，舅妈多次在她面前问房子的事。
收养她，应该是看上了父母给她留的这套房子。
慕家餐厅里，舅妈扯东扯西，拉了很多家常，才把话题往关键的地方引。
“你看，好不容易把你养大了。”
“今年你要毕业了，正好有一户人家，不嫌你没爹没娘，想要娶你。”
“你的照片人家也看过了，虽然那人结过婚，但是结过婚更会疼人啊。”
“他年纪也不大，不到四十，家里条件不错，关键是人好，本分老实。”
白清越眼中闪过锐利的光。
原来，这一顿饭，就是想来卖她的。
字里行间都是坑。
新婚价钱不够高，就给她找了个二婚的。
不到四十，那大差不差就是三十九。
家里条件不错，就是彩礼给的多。
舅妈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人的好，白清越也没再听了。
“砰！”白清越的酒杯重重地落在大理石桌面上。
瞬间，大家都静了下来。
正在此时，她突然站了起来，“我倒有个两全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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