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气息笼罩过来，像是凛冬的雪松。
云尧下意识屏住呼吸，后背紧贴座椅，却见他伸手打开她面前的储物格，取出一台iPad。
“关于结婚协议……”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眼尾微微弯起，“这么紧张？”
云尧耳尖瞬间发烫，手指无意识地拢紧。
“我只是……”
这样近的距离，他睫毛投下的阴影都清晰可见。那双蓝眼睛凝视她时，像带着微弱的电流，让她从脊背到指尖，都泛起细密的战栗。
此刻她终于明白学妹在漫展的尖叫——当完美的纸片人冲破次元壁，活生生站在你面前时，理智确实会像阳光下的薄雪，消融殆尽。
谢伊：“怎么了？”
云尧：“……没、没什么。”
谢伊：“你害怕我？”
“不是。”云尧耳根烧得厉害，下意识否认。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
呼吸在胸腔凝滞，指尖不自觉地蜷进掌心。
为什么？
因为你这双眼睛，清澈的像贝加尔湖的冰层，却比任何深渊都要叫人沉溺。
因为你这张脸，完美复刻了我珍藏的《春日寂静》典藏版封面男主。
因为你的出现，让我想起多年前，那些与“你”相关的羞于示人的绮念。
这些话在唇齿间辗转，最终混着加速的心跳，被咽了回去。
“别害怕，我不是坏人。”他拉开点距离，金发随着动作滑落，漾开涟漪。
“更不会伤害你。”
云尧呼吸一滞。
车窗外，他身后的暮云如雪莲怒放，整座城市都沦为陪衬。
夭寿了！大白天的，竟然有人出门自带滤镜。
砰咚！砰咚！
心跳剧烈撞击着胸腔，滴酒未沾，却有种微醺的眩晕感。
某位小说家曾说过这样的话：
「极致的美具有神性，会让人瞬间失语，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失控震颤。」
谢伊似乎并没察觉到她的内心戏，修长的手指在 iPad 屏幕上轻点几下，调出一份文件。
“协议我都拟好了，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他的声音磁性温和，却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仿佛方才的暧昧只是她的错觉。
云尧缓缓抬头。霓虹灯光流转而过，在两人之间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她接过平板，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触电般缩了回来。
“对不起……”她小声道歉。
信号灯由红转绿，谢伊撤离回驾驶席，系上安全带后发动车子。
云尧低头假装认真阅读文件，却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在眼前模糊成片，唯有身旁人清冽的气息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约莫四五分钟过去，云尧才从恍惚中抽离。
屏幕上是一份详尽的结婚协议。甲方的目的简单粗暴：获得东岱市的永久居留权。
作为核心城市，东岱入籍的条件极为严苛。除满足基本条件外，还必须具备下列条件之一：
1. 对本国有重大、突出贡献的外籍人或者无国籍人；
2. 在本国直接投资，投资金额达到五千万美金，连续十年投资情况良好，不得有任何偷税漏税的情况；
3. 与本国公民结婚，婚姻关系存续5年，每年在国内定居不少于九个月。
在上述三个条件中，第三条无疑是最简单、最快捷的。
故而，谢伊找上了她。
他想要永久居留权，而她，想要他手里那套绝版书。
这是一场交易，各取所需。但结婚毕竟不是儿戏，对方又是外国人，云尧谨慎地将协议内容又逐字逐句浏览了一遍。
目光在几个关键条款上反复停留：
【2.1.3 婚姻存续期间，乙方消费由甲方全包，每月支付乙方一万美金作为情感损耗补偿金。
2.2.6 乙方不得做出违背婚姻的行为，包括但不限于与其他异**往、发生不正当关系、公开诋毁甲方声誉或故意损害甲方利益。
3.5.1 若违反上述条款，乙方需赔偿甲方七十万美金的违约金，并且在期限结束后方能终止婚姻关系。】
他给出的物质条件优渥的令人咂舌，而她需要做的，仅仅是与他登记结婚。
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的协议，背后往往隐藏着更大的陷阱。
云尧抿了抿唇，转头看向男人：“条款很完善。”
她停顿片刻，“不过，我能问个问题吗？”
谢伊分神看她一眼，指节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当然可以。”
云尧：“为什么想获取东岱的居留权？”
车厢内的空气突然凝滞。
“我小时候去过斯卡恩，那里有世界上最美的极光，社会福利体系也很完善，国民幸福指数位居全球前五，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
话音戛然而止。她注意到男人突然绷紧的下颌线，以及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漫长的沉默后，谢伊的声音轻轻落在密闭的车厢里：“斯卡恩……确实很美。”
“但于我而言，仅此而已。”
光影掠过他的侧脸，在那双蓝眼睛里投下转瞬即逝的亮色。云尧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把什么情绪咽了回去。
车内空调的温度像是突然降下来，云尧意识到自己可能触碰到了某个禁区。
“抱歉，我是不是……”
“我的祖父是东岱人。”谢伊突然开口。
他声音很轻，却让云尧瞪大了眼睛。
这个男人，无论身形还是容貌，分明是纯正北欧血统，没有半点混血迹象，可他却说自己的祖父是东岱人。
“这件事……可以详细说说吗？”
就在云尧想听故事时，车突然右转，驶入一条林荫小道。梧桐树的影子在挡风玻璃上交错掠过，最终停在一栋灰白色建筑前。
“到了。”谢伊熄火，车顶灯自动亮起。
车窗外，“兰亭宴”三个大字泛着温润的光，这家连续五年摘得米其林三星的中餐厅，云尧略有耳闻。
厅内弥漫着沉香，穿过雕花屏风，身着旗袍的服务员将两人引到临窗的位置。
窗外竹影婆娑，与室内的苏绣屏风相映成趣，着实雅致。
服务员斟完茶轻声告退。
云尧指尖轻抚茶盏，拾起车内没聊完的话题：“那个，关于你祖父的事……”
谢伊放下茶盏，杯底碰到红木桌面，发出极轻的“嗒”声。他刚要开口，隔壁座位突然传来喧闹声。
云尧下意识皱眉，扭头看向声源。
隔壁在欢庆生日，老人，小孩，还有年轻的男男女女，一家三代人都在，大概十多个人，一起围着一个大约七八岁、戴着寿星帽的小男孩。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欢快的生日歌响起，服务员推着蛋糕塔缓缓走来，众人齐声合唱，场面温馨与热闹满溢。
云尧脑海中瞬间浮现儿时相似场景，她也曾被这样围在中间庆祝生日，那可真是让人头疼的生日宴啊！
她收回思绪，视线回到男人身上，一时怔住。
他注视着庆生的一家人，蓝瞳像是蒙着一层薄雾，眼神失焦。
“这里的人情味……”他忽然开口，指腹轻轻划过茶杯边缘，“是斯卡恩永远没有的温暖。”
他声音很轻，却让云尧心头一颤。
这张盛世容颜的背后，似乎藏着许多秘密。
是巧合吗？
就连那低眉垂眸的神情，他扯松领带的动作，都与小说中的 Erebus 如出一辙。
“你问我选择东岱的理由，对吧？”谢伊收回视线，看向她。
云尧愣愣点头。
他轻抿薄唇，沉声道：“八年前，我来东岱留学，在这里生活过两年。我很喜欢这里。”
他正要继续，推餐车的轱辘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身着旗袍的服务生布菜时，云尧盯着她慢悠悠的动作，恨不得自己亲手上场，好不耽误她听故事。
“两位请慢用。”服务员终于上完菜，微笑离开。
虽然饿了一下午，可此刻云尧满心满眼都是他和他祖父的故事。
她看向谢伊，期待他继续。
男人却对她的星星眼视若无睹。他摘下袖口，慢条斯理地挽着袖子，拿起银勺盛汤。
“先吃饭。”
他将盛好的汤碗推过来，噙着笑，分明是故意在吊她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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