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应喝了点酒，他酒量浅，没一会儿脸上就发热，偏偏贺明宵还总走过来跟他勾肩搭背说话，全场目光都被吸引到了这一块。
对面的秦砾塘一脸严肃，手机里来自一粒糖的消息却满屏暧昧。
贺明宵提醒他，“小应，这谁啊？给你发这么多消息，你不看看吗？”
陈应顶不住了，跑洗手间里用凉水洗脸，脸上的热气却久久不消散。
卫生间外响起交谈声。
“好，你把项目书交给我助理，我会看的。”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陈应微愣，然后闪身躲进厕所隔间里，“咔哒”落了锁。
现在，他一点也不想看见秦砾塘那张脸。
为了分散乱七八糟的思绪，陈应坐在马桶上玩起了植物大战僵尸。
【一粒糖：软软现在在干嘛？】
看见这句话，陈应挑眉，下一秒在微信聊天框里搜索“在干嘛”三个字，结果显示他和“一粒糖”有402条相关的聊天记录，这意味着两人网恋半年，对方平均每天要问两遍“在干嘛”。
陈应截图给一粒糖发过去。
【陈软软：下一次，你能换一个问法吗？】
【一粒糖：没问题。】
【一粒糖：软软准备去做什么？】
【陈软软：……】
【陈软软：有什么区别？】
【一粒糖：乖软软，别忘了我们是在网恋，难道你这点安慰都不给我？】
陈应自动代入了秦砾塘的脸，如果秦砾塘亲自站在他对面说这句话，肯定是唇角微弯，看着和善，但眼神又带点压迫。这人总让人捉摸不透，话说一半留一半，喜欢让人猜。
陈应没回消息了，切换到游戏里继续种太阳打僵尸。
现在所有的僵尸都叫“一粒糖”，或者“秦砾塘”。
【一粒糖：今晚喝了挺多酒，这酒戒来戒去总戒不成，明儿去医院打戒酒硫看看。】
【一粒糖：我对戒酒硫这玩意儿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一个人真能凭借着药物对自己喜欢的东西产生厌恶吗？】
【一粒糖：不过谁知道呢？试试看吧，总要试试。】
陈应结束一局游戏，切换回微信。
【陈软软：说来说去，你是个酒鬼。】
【一粒糖：我是。】
【陈软软：你的职业不是总裁吗？为什么要戒酒？】
【一粒糖：你还记得我的职业呢？还说不喜欢我了。】
陈应嫌弃地皱起眉头，这什么品种的恋爱脑啊？
【一粒糖：之前在美国呆过一段日子，饭吃不好，觉睡不好，工作压力大，酒也喝得凶，现在胃不行了，人也老了，忽然有了养生意识，把酒戒掉，以后逢人来敬，就有不喝的理由了。】
秦砾塘二十二岁大学毕业，毕业后立马去美国接手集团的海外业务，一年前才回国，这是圈子里人人都知道的事。也有一些没有被广泛传开、只有好友圈知道的事，比如秦砾塘当时出国不是自愿，而是走投无路。
这事也是偶然听祁煊提到的。
秦砾塘十八岁时，父母出车祸双双离世，偌大的家业引起多方觊觎，亲朋好友撕裂兄友弟恭的面具，张开血盆大口，而秦砾塘扛下了这一切。
陈应想起今晚饭桌上的秦砾塘，他喝了很多酒，后来实在喝不了了才让助理帮忙挡酒。
【陈软软：今晚喝多了吗？】
【一粒糖：是啊，现在还躲在洗手间不想出去呢。】
陈应躲在厕所隔间里，秦砾塘则靠在洗手台边。
【陈软软：那你不能走吗？好歹是个总裁，有事中途离场很正常吧？】
【一粒糖：软软说得对，我不走，当然是因为有我不想走的理由。】
陈应不想打探这个理由是什么，万一是什么商业机密呢？
【一粒糖：九点了，你睡了吗？】
陈应脸不红心不跳说谎。
【陈软软：躺床上了。】
【一粒糖：和我视频可以吗？】
【陈软软：不。】
他现在和秦砾塘就一门之隔，怎么视频？
陈应开始后悔刚刚躲着秦砾塘了，现在这场面……怎么有点奇奇怪怪？
【一粒糖：不？软软，你这让我很难不怀疑。】
【陈软软：？】
【一粒糖：你在骗我。】
真的在骗人的陈应：“……”
【陈软软：我爸妈在家，随时会进来，他们反对我网恋。】
【一粒糖：原来如此，看来我没被骗。】
【陈软软：嗯。】
【一粒糖：那你发张照片给我行吗？不会也不行吧？】
陈应站起身靠在厕所门上，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精彩纷呈。
【陈软软：也不行，我太丑了。】
【一粒糖：我该怎么相信你呢？我亲爱的网恋女友。】
所以秦砾塘这是回过味来，终于开始觉得自己被骗了？陈应紧紧捏着手机，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解释。
主要是……三哥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陈应深吸一口气，脱掉西装外套，解开几颗衬衫扣子，露出笔直白皙的肩颈线条，举起手机按下拍照键。
效果还行，挺像女孩子。
【陈软软：图片.jpg】
就一张图，陈应没有发任何的文字，他妈的太羞耻了。
手机安静了几分钟，对方毫无反应。
陈应闭着眼睛靠在门上一动不动，衬衫的衣领还是敞开的，白皙的皮肤透出淡淡粉色，内心越来越忐忑。
难道那张照片拍得不像个女孩子？
外头传来说话声。
“秦总，您怎么躲这来了？该不会是为了躲酒吧？”
秦砾塘的声音还是那股子调侃意味，“哪能啊，我躲酒能躲在洗手间？难道洗手间里有什么格外吸引我的地方？”
“哈哈也是，那你跟我一起出去，我们再一起喝几杯？”
“不了，我今晚要陪女朋友，准备撤了。”
“这样啊，那我就不能棒打鸳鸯了，祝秦总和您女朋友有个美好的夜晚。”
秦砾塘斜靠在洗手台边，盯着手机露出笑容，“谢您吉言。”
外面又剩下秦砾塘一个人。
手机震动一下、两下，随即疯狂震动起来，虽然没有声音，陈应还是做贼心虚死死捂住了手机。
【一粒糖：】
【一粒糖：】
【一粒糖：】
【……】
一粒糖发了满屏的爱心。
【一粒糖：软软好白啊。】
【一粒糖：还有点粉。】
【一粒糖：看起来好香啊。】
陈应默默移开视线，耳朵有点热。
呵，男人。
【一粒糖：好想亲一下。】
【一粒糖：大晚上发这种照片给我，软软在暗示什么？】
陈应的内心久久不能平复，他不能接受自己正在跟一个男人……**。
【一粒糖：漫漫长夜，抚慰相思寂寞和……**，软软是这个意思吗？看来软软还是心疼男朋友的。】
陈应颤抖着手指往屏幕上敲字。
【陈软软：照片也发了，我该睡觉了。】
【一粒糖：这么早睡，真是个乖宝宝。】
【陈应：……】
【一粒糖：锁骨这么深，软软太瘦了，要多吃点饭。】
【一粒糖：现在不方便，有时间了我给你拍我的照片，你想看哪儿都行。】
陈应把秦砾塘设为了消息免打扰。
外面响起拉开门离开的声音，陈应穿好衣服，推开厕所隔间的门，一抬头，和斜靠在洗手台上的秦砾塘对上眼了。
秦砾塘神色迷离，喉结正在上下滚动。
所以刚刚出去的人不是秦砾塘？
啧，尼玛。
陈应默默移开视线，面无表情过去洗手，“好巧啊，三哥。”
秦砾塘嗓子有些哑，“其实不巧。”
秦砾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在一旁双手抱胸看着陈应洗手，陈应在他的视线里浑身僵硬，总觉得他是在看他的脖子那块。
陈应努力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不僵硬，装作自然地摸了摸脖子。
秦砾塘说，“我记得你以前皮肤没这么白，来京市后的这些年倒是越来越白了。”
陈应又洗一遍手，“以前不是住农村吗？天天在外面晒太阳能不黑吗？”
陈应一岁时从家里走丢，一直到十六岁都住在一个叫“南坞镇”的小村子，后来被找回家，才到这繁华的京市来。
“我没说你以前黑，你以前就很白，只是现在更白了。”
陈应瞟一眼秦砾塘，“其实三哥你也不黑啊，需要我推荐防晒霜给你吗？还是要美白产品？”
要不然两个大男人在这里讨论什么皮肤白不白？
秦砾塘从陈应脸上移开视线，双手撑在洗手台上，顶灯把他的五官模糊，“你和你那个小男朋友还在谈吗？”
陈应想起来秦砾塘“反同雷达”的称号，“三哥连我也要管？”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有笑点，陈应竟然听见秦砾塘笑了一声。
“今时今刻，我居然从你嘴里听到这句话，可真是让人伤心啊小应。”秦砾塘的手搭在陈应肩上，五指收紧，捏了捏那块骨头，“你十六岁的时候，我带你来京市，你哭得那叫一个可怜兮兮，说以后一切都听我的。”
陈应努力回想，想到脑袋发疼，也只想到一些模糊的情节。镜子里，陈应的眼神逐渐痛苦迷离，但他自己没有意识到，只有秦砾塘，直勾勾看着这一切变化。
“小应，你答应过我不再打架。”秦砾塘不动声色扶住陈应的手臂，声线逐渐变冷，“京大后门打架被我撞见，片场打架也被我撞见，只能说你运气不好。你来求我不要雪藏你，你难得求我一次，我怎么也要卖你这个面子，哪怕你真的很敷衍。”
疼痛褪去，陈应推开秦砾塘的手，站直身体，“三哥，谢谢你愿意高抬贵手。”
秦砾塘又问，“还在谈吗？”
明知道答案的问题，一遍一遍问。
陈应点头，“在谈着，但是三哥，现在这个社会性取向自由了。”
秦砾塘用冷水洗把脸，抽出纸巾慢条斯理擦手，“陈应，你凭什么跟我说性取向自由？”
陈应低头，不知道怎么回复。
一根冰凉的手指落在他额头上，“伤口还疼吗？”
陈应摇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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