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降灵峰去的路上，识海里的小雪就没停过，像只停不下来的小麻雀，絮絮叨叨讲起了这世间的渊源。
“话说这天地混沌初开，便有了人、魔、妖三族。最开始立下规矩，互不侵犯，谁越界天道就劈谁，安稳了近千年呢。”
它学着说书先生的腔调，拖长了尾音，“直到魔族出了个叫弦音的魔尊，先统一了魔族内部，就想往外扩张。
可天道规则管着呀，她就想了个招，躲开了天道监视，代价是魔族也受了点限制——不过看那样子，那点限制根本不算啥。”
“妖族也跟着动了心思，好在没像魔族那样乱杀，还算克制。
人族当时快扛不住了，天道就赐了秘法，让人族能修炼得道，开宗立派，才算把魔族妖族压下去。”
小雪顿了顿，掰着透明的手指头数：“现在人族最厉害的是三宗五派——清平宗、临徽宗、瑞凤宗，加上听雪阁、落星庄、焚天堂、万木楼、破妄门。
妖族讲究血脉，前五世家是苍鸾、白泽、猙、玄麟、毕方。
魔族嘛，谁拳头硬谁说了算，乱糟糟的没个准数。”
澹烟听着，脚下没停，心里却暗忖：这些秘辛倒和宗门典籍里的记载能对上几分，难道小雪说的是真的？
说话间，脚下长剑已带起一阵清风，稳稳落在降灵峰的白玉广场上。
澹烟收剑入鞘，抬眼便见主峰那座气势恢宏的殿宇，飞檐翘角上挂着的风铃正随风轻响。
“你看你看，”小雪的声音在识海里雀跃起来，“这就是清平宗主峰降灵峰，宗主的地盘儿。
平时宗门大比、集合训话、各种仪式都在这儿办，热闹得很。”
它顿了顿，又指点起来：“你住的灵晖峰，那是剑修扎堆的地方，归叶青霭峰主管。
女主沈冷泠待的灵幽峰，全是医修，南祀柏师叔座下的地盘。
还有丹修闻良林的灵安峰，阵修司域的灵渊峰，音修苑阡的灵音峰——这六峰各管一摊，分工清楚着呢。”
澹烟顺着它的话扫过四周，来往弟子穿着各色峰系的服饰，剑修的劲装、医修的素袍、丹修袖口的火焰纹章……确实如小雪所说。她心里那点怀疑，又淡了几分。
作为清平宗弟子，澹烟对宗门的布局再熟悉不过。小雪口中的六峰分工、降灵峰的用途，甚至各峰主的姓氏，都与她日常所知分毫不差。
这些细节琐碎又具体，绝非随口能编造。她心头那点对“话本世界”的荒诞感，悄然淡了些。看来，这小雪所言，或许真有几分可信。
任务处的木牌在风里晃悠，澹烟刚走近，值班的师兄就抬了抬眼：“小师妹要接什么任务？”
“大别山烛蛊的任务。”她开门见山。
师兄皱了皱眉，上下打量她一番：“这个任务凶险，你怕是……”
澹烟最听不得这话，眉峰一挑：“师兄放心，我不是独自去，我跟我师兄一起。”
“哪个师兄？”
她心头咯噔一下，脑子说着对不起，硬着头皮报上名号：“宋俞白师兄。”
“宋师兄？”值班师兄翻了翻登记簿，咂咂嘴，“他一个时辰前就领了这任务走了啊。” 说着又劝，
“小师妹，我知道你是剑修，固定任务欠了一堆，但也别拿这种高难度任务赌气。罢了，真要去就去吧，出事赶紧发信号，周边弟子会驰援的。”
澹烟脸上堆着笑应着“多谢师兄”，接过任务牌转身就收了笑意，识海里冲小雪磨牙：“你不是说机缘是落风淅的？我这亲传弟子领个任务都被嫌，他一个外门弟子怎么拿得到？”
小雪飘在一旁，透明的小脸满是无辜：“我也不知道啊……按话本里写的，他这时候就该领到了呀。”
澹烟有气没处撒，抬脚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却听“哎哟”一声轻呼。
她循声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个男子正跪着挖地，灰头土脸的，破布衣衫上沾着泥，可周身竟隐隐透着层淡金微光。
她扶额：“不会这就是男主吧？傻里傻气，还邋遢得很。”
小雪赶紧道：“他是被人罚了！你快问问是不是受欺负了！”
澹烟走过去，踢了踢对方脚边的土块：“你在这做什么？”
男子慌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露出张还算清秀的脸，只是沾了泥污显得狼狈：“师姐好，我……我触犯了门规，在受罚。刚才惊扰师姐了，抱歉。”
“什么门规？”澹烟盯着他，“若是被人欺负，师姐可以帮你。”
落风淅眼睛亮了亮，随即又低下头：“真的不用，师姐，只是小事而已。”
澹烟点点头，没再多问，转身就走。
识海里的小雪还在疯狂夸赞：“你看你看！他多隐忍！多善良！这才是男主风范！”
澹烟没接话，心里却冷笑。
刚才走近时，她分明捕捉到落风淅识海里闪过的陌生意念——那是另一个声音，正和他一起意淫着什么。
他也有个“系统”。
这倒是有趣了。
她压下心头的厌烦，指尖摩挲着任务牌。
落风淅还有用，小雪的话也是个藏宝图。
这场话本游戏，她倒要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棋子。
长剑划破云层，带着澹烟往大别山的方向掠去。
方才那位值班师兄怕她出事，特意将烛蛊的习性细细讲了遍——喜阴湿，多藏于腐叶下，尾针含剧毒。
路程本就不远，加上识海里小雪没停过嘴，一会儿说“男主这时候该到谷口了”，一会儿又念叨“烛蛊的巢穴旁边肯定有伴生的清灵草”，倒也不觉得枯燥。
不多时，脚下已是郁郁葱葱的林海。大别山果然名不虚传，古木参天，枝叶交错遮天蔽日，林间弥漫着浓郁的灵气，深吸一口都觉得丹田微微发热。
只是这份静谧里透着股说不出的危险，风过叶隙的声响里，仿佛藏着无数双眼睛。
“这儿灵力真足啊……”小雪的声音带着惊叹，“不过也难怪，这种地方最容易藏妖修魔修了。”
澹烟收剑落地，踩着厚厚的腐叶无声前行。
她比谁都清楚，这种灵地向来是机缘与风险并存，越是深处，越是可能藏着稀世宝物，自然也引着最凶狠的东西。
“落风淅应该就在前面那片谷地了，”小雪忽然道，“你得赶在他找到丹药前……”
澹烟没接话，只是握紧了剑柄，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
腐叶在脚下碾出细碎的声响，澹烟放轻脚步，远远缀在落风淅身后。
她倒是要看看，这“男主”究竟往哪走。虽说任务牌被自己领了，可他照样出现在大别山，显然没被这点小事绊住。
更让她生疑的是，落风淅修为远不及她，怎么看都该比她晚到，却偏偏抢在了前头。
“肯定是有宝物傍身呗。”小雪在识海里嘀咕，“话本男主都这样，开局自带隐藏挂。”
澹烟没作声，目光落在落风淅的背影上。
他走得不算快，却异常笃定，仿佛对这密林了如指掌，连绕开瘴气区的路线都选得精准。
穿过一片低矮的灌木丛时，他袖口似乎闪过一丝微光，快得像错觉——那绝不是清平宗外门弟子该有的法器光泽。
看来这草根弟子，身上藏的东西确实不少。
她抿了抿唇，握紧剑柄跟得更紧了。不管他有多少底牌，那所谓的“丹药”，她都得先弄到手。既是验证小雪的凭据，也是攥在自己手里的筹码。
正跟着，斜刺里突然窜出条手臂粗的烛蛇，鳞甲泛着幽蓝暗光，尾端毒针亮得刺眼——竟是条成年烛蛊。
澹烟挑了挑眉，往树后缩了缩。嘿，这机缘倒是送货上门。
落风淅显然也惊了下，慌忙拔剑。
可他那剑刚碰到烛蛊鳞甲，就被震得脱手飞出。
烛蛊吐着分叉的信子，猛地缠上他的小腿，毒针眼看就要刺下去。
他急得往怀里一掏，摸出个灰扑扑的令牌，往地上一按，竟撑起层淡金色的护罩，堪堪挡住烛蛊的攻击。
“嘶——”烛蛊被金光烫得怪叫，攻势却更猛了，尾巴甩得跟风车似的，撞得护罩嗡嗡作响。
落风淅额上冒汗，手忙脚乱地从腰间摸出几张符纸，往空中一抛，符纸化作火球砸向烛蛊。
可那烛蛊皮糙肉厚，火球砸上去只燎掉几片鳞甲，反倒彻底激怒了它，猛地张口喷出团黑雾。
落风淅躲闪不及，被黑雾扫中肩头，顿时疼得龇牙咧嘴，护罩的金光也黯淡了几分。
他咬着牙从袖中抽出根不起眼的木簪，往掌心一划，鲜血滴在簪子上，那木簪竟瞬间化作柄尺许长的短刃，刃身流转着淡淡的莹光。
一人一蛇缠斗了足有两刻钟，澹烟看得都打了个哈欠。
落风淅的护罩碎了又补，短刃挥得越来越慢，烛蛊却依旧精神，尾巴抽得他连连后退。
就在烛蛊猛地扑向他面门时，落风淅像是下定了决心，将短刃往心口一按，低喝一声。
刹那间，一道刺目的金光从他体内爆射而出，像把无形的剑，狠狠扎进烛蛊七寸。
烛蛊发出声凄厉的嘶鸣，庞大的身躯抽搐着倒在地上，很快就没了动静，只剩尾巴偶尔弹动两下。
可落风淅也撑不住了，金光散去后，他晃了晃，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人事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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