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哥站在一起,中间有点距离,扫过我们之间留白的空隙,我介意但不敢动,一步而也不敢再靠近。
朝我哥,朝他的命。
仿佛只要我多看一眼,我呼吸上的绳索就要被拉紧不少,将我勒到喘不过气来。
明亮光影落在我头上,我将眼神躲在时间缝隙里才敢去偷瞄一眼我哥。在这样密闭空间里,我做任何一丁点举动都像是在刻意引起注意。
我不敢有这个心思。
我得藏住了。
忽地阴影挡住我直视电梯壁路径,哥宽阔胸膛在我眼里一下子变得近在咫尺。微弱呼吸也蹭到我脸上,是我哥就站在我面前。
心跳漏了,在闭塞呼吸里我去看电梯上行的数字。那身形又在我眼前挪动一下,便挡住了。
“陆修漫,你没有什么和我想说的吗?”
哥最近好像总喜欢叫我大名,哪怕是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相处时候。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
我直直对上那双在审视我的眼睛缓缓开口:“哥哥真的不是每周末都回来吗?”
我想了一下才开口,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诚意了。至于别的,什么也不用再说,都不合适。
哥没有正面回答我的话,抬起一只手贴在墙上,将我围在自己身前,密闭的禁锢感铺天盖地袭来。
电梯上行的距离感越来越近,电梯门随时都会被打开的样子,哪怕此时并没有到时十七楼。
“你做什么?”我紧张问道。
哥的脸凑近,突然露出一股裹挟着满满疯感的坏笑:“我想亲你,就现在。”
我惊了一跳,要闪身的肩膀被哥另一只手按住。我慌忙谴责他:“哥你怎么能对我耍流氓呢?”
毕竟我是你弟弟。
毕竟耍流氓这种事可不像是陆修远平时的作风。
我用这种开玩笑式的话来堵他,可惜并没有什么效果。
我能看不出来他什么意思吗?我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想必他也能看的出来。我们之间牵引着一条对质的线,中间那个红色圆点不是向我这边就是向哥那边,来回摆动,进退流转。
“我不能对你耍流氓吗?”这一刻我哥真是疯子,眼神里都透露着要吃人的举动。
“不然你去告诉妈妈啊?”
电梯猛地停下,震得我脑袋嗡嗡作响,身子都跟着一晃。再抬眼去看我哥时,暗自喘了口深长大气。又看见我哥明媚得意的笑,他眼神里的势在必得明显极了。
电梯门开,我哥走出去。好半天,我才跟上。
微弱光源从门缝里透出来,哥停在门前回望我一眼,我收拾好自己,根本接不住他刚刚那道向我投射过来的目光。
爸妈回来了。
哥一直盯着我看,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怎么还不跟妈妈告状?
挑衅的意味十足,天仙似的温柔我哥也变坏了。
我怎么敢在妈妈面前提起这个事,有句话说得好。怀疑的种子一旦埋进心里,就会生根发芽,时间会给予滋润。任何一点小事都会成为催化剂,加速种子的生长。
爸和妈最好一辈子都不要接触相关的任何事,最好一辈子都听不到“同性恋”三个字。
哥和我坐在沙发上,离得老远。爸妈商量着明天送我去学校的事。
“修远你回来了,要不明天你送漫漫去学校也行。”妈妈提议。
“不行。”
“不去。”
我说不行,我哥说不去,我妈一脸出奇的看着我俩,爸倒茶水的手都停住一秒。惊奇我俩平时可不这样,恨不得跟连体婴儿似的,干什么都要一起,反而嫌弃他们两个大人插手。
我朝妈妈撒娇掩饰:“妈妈你刚回来,明天你送我去好不好?我想要你跟爸爸送我去。”
说这话时,我心虚要命,不敢去看哥一眼。已经能想象到他讽刺般的笑,一定会挂在脸上,仿佛在说我是胆小鬼,笑我的懦弱。
那又怎样呢……
我只是想默默守着哥,别的就什么都不重要了,用我以为的最笨也是最安全的办法做我最想做也最应该做的事。
妈妈打趣我:“哟怎么不缠着你哥了。”
“妈~”我扭捏一声。
哥开口:“我没空。”声音果然冷冷的。
他从我身边走过,擦过我的腿,故意的,磨得我心里痒痒的。我想去挠,在客厅明亮的光线下,心底的怯懦疯长,紧紧束缚住我那双手,藤叶蔓枝都一块漫延到我脖颈上了。
关门声拉回我思绪,哥的背影消失在门框里,剥夺掉我想要继续窥探的视线。
妈妈神秘兮兮凑到我跟前:“诶小漫,你哥是不是忙着谈恋爱啊?你发没发现,他最近有点不对劲?”
我干笑着含糊:“啊……可能是吧。”
“孩子大了,都要到了有了老婆忘了娘的地步喽。”妈妈感叹着,一边将手边的果皮拨到垃圾桶里。
又提及我:“小漫你也是。现在长大了也不跟我亲了。”
按照平时的表现我是定要挨着她来一番撒娇的,现在我只是干笑着装作扭捏的样子回应她一声。在这短暂时间内,我无法将自己抽离。我心里有很多事,有很多无法排解的情绪,我和他们之间也存在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一想起他们曾经面目狰狞的样子,我的心上就如同落了一场曝冷的雪。
那天我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是一月五号。
我和我哥从房间里出来,我好久没看见过他了,只能偶尔在我自己的房间听见他几句碎言碎语。
他瘦了。
爸爸亲口说要送我们去治病,说有病就要去治,去一个听上去特别美好的地方——
芳菲书院。
多有韵味的名字。
可令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我们即将要远行的敌方简直就是人间炼狱般存在。不到一年的时间,许多鲜活的生命都会葬送在那片肮脏土地上。
黑与红交织着,那片天地,简直烂透了。
“我去睡了。”默默从沙发上站起来。
“你这孩子怎么说两句还害羞上了。”妈妈嗔怪道。她知道我的性格,我根本不是那种内敛的孩子。
“孩子大了,哪还跟小时候一样。”爸爸也跟着接话,笑盈盈的语气。
本该是和睦温馨的画面,他们的欢声笑语却像刀子一样扎在我心上。我越来越不喜欢自己,憋久了我也是个拧巴的讨厌鬼,自己都嫌弃自己。
我走到门边停下来,侧着身子也没回头,往身后的客厅里说了一句:
“明天我自己去学校。”我没办法去恨,又做不到宽容谁,只能也将我自己也放在一起折磨。
房间门一关就将外面的声音隔绝开来,我的世界似乎是安静下来了。
真希望时间能停滞,亦或是倒流,流到我们所有人都还是相安无事的日子。那样,世界就真的美好了,我身边的人也都是好人,就像我表面看到的那样。
星星点点的睡意冲击着我,我听见屋内有声音,待我睁开眼睛周围又是无尽的黑暗。什么也没有。
看吧,就说我整天这个神经过敏的样子,迟早有一天要变得不正常。
睡意全无,开学在即,不知道未来我和我哥的路要怎么走下去,他如果真的不常回来,我们之间是不是也算是相安无事。
其实,也挺好。只要我知道他好好的,我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看他一眼,也是上天很好的馈赠。
黑夜遮挡住我轻轻舒展开的嘴角,我还记得哥说过让我以后和他上同一所大学,然后一起去其他城市工作,等到经济完全独立之后再回来和二老说我们的事。他们要是同意,我们就承欢膝下;他们要是不同意,我俩就走的远远的,默默给他们养老送终。
幻想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讽刺。
现在再回首看这些,心上压着无数个大石头似的,凭我一己之力,根本无计于补。喘息声都被黑夜掩埋,我睡意全无想去找我哥。
下一次,他什么时候再回来就不知道了。
可能我那些言语和行为在无形中真的伤害到他了,他生我气是应该的,我不怪他。换做是我,我肯定比他还要炸毛。
我哥不在房间,我打开手机灯光照在他一丝不苟的床上,伸手摸上去那上面根本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哥,原来昨天晚上就走了吗……
我,竟天真以为哥刚进我房间了,我仍旧对我哥抱有一些见不得人的心思。
换句话说,那又怎样……我不是早就已经烂透了么?我这条不堪的命如果能换得我哥顺遂平安一生,那也是很好的。
快五点钟,天就要亮了。
我在这人间又沉迷了一夜。
在对话框输入零零散散几个字,到最后又都变成了删删减减的动作,一个字都发不出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哥就越来越像是形同陌路的人,就算相遇,也激不起一丝浪白的水花。
在九月的开学季,我和哥分道扬镳的离别时刻,巨大的沉默向我袭来,在黑暗缝隙里我祈求听见我哥的呼唤,希望看见他放在我身上的目光。
终究是我一个人上路,脚步沉重去往学校。
到校门口时我又回头,觉得我哥会在我身后。可除了那一张张情绪多变的人脸,我没看见我想看见的熟悉面貌。
我哥变了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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