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都明白。”秦离没有直接拆穿她，她盯着自己的鞋尖，缓缓道，“哪怕只是因为救我出火坑这一点，我也需要做些什么回报新城才是。”
林陌回是个聪明人，她一下便听懂了秦离的言外之意：所谓的拉我出火坑，就是为了让我帮新城对付政府罢了，没必要说得那么好听。
她也没有因为被识破而感到尴尬：“所谓君子论迹不论心，无论救你之人怀着什么心思，你可都算是逃出生天了。”
林陌回换了个姿势，凑到她的跟前：“往后的路，可都由你自己走了，没人阻碍的了你，那到时候，你也不会再闲着没事，去纠结为你指路之人的小心思了吧？”
秦离似乎被她说动了，林陌回的坦诚相待倒让她松了一口气，原本有些拧巴的表情逐渐消散：“不过，假如你发现，你拉拢错了人，对方身上没有你想要的东西，那该怎么办？”
闻言，林陌回勾唇一笑：“没想到，你个小闷葫芦心思这么细，像林黛玉。”
秦离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虽未出声，但从她略显执拗的眼神中便能读出，她是个有主意的人，得不到答案便誓不罢休。
林陌回思索了一番才开口：“其实，我也问过我老大这个问题。”
“我刚去新城的时候，总是惴惴不安的，我老是屁颠屁颠的跟在老大身后，问她有什么任务，生怕她有了任务却不派给我。”
“我怕自己没有价值，没办法给新城带来什么利益......”林陌回说到一半，低头笑了笑，“其实我就是害怕再次被抛弃吧，在新城待久了，真把那当成家了。”
秦离抱着膝盖，无意识地往林陌回的身旁挪了挪，她莫名有个想法，想顺顺林陌回的背，但理智突然回笼，她又觉得这么做不妥，便仍然乖乖地坐在她的身旁，耐心倾听。
“结果老大和我说，要是我没办法给新城带来什么好处，就算是我天天在城里混吃等死，那也只能说明是她自己眼神不好选错了人，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
“所以秦离你放心，就算你在新城天天无所事事，也没人会责怪你，只会说是姐姐我眼瞎。”
听罢，秦离忽地笑了笑，杏眼弯弯。她明白，林陌回说这些是为了让自己不要有压力与负担，但也足见新城掌权者的开明睿智。
“我，不会让别人，说你眼瞎的。”秦离一字一顿地承诺道。
殊不知，这一举动落在林陌回的眼中，像是被轻羽抚过心尖，让她心脏“怦怦”地跳。明明是挺郑重的承诺，却让她觉得对方认真的模样透着说不出的可爱。
她的视线不知怎得不受控的移至秦离的双唇处，一个荒唐的念头莫名地蹦了出来----她想亲她一下，哪怕是轻轻碰一下唇角也好。
后颈的腺体处突然泛起阵阵酥麻感，有点火辣辣的，她愣了愣，随即立马咳嗽了几声，将差点涌出去的信息素收了回来。
侧过头瞧了一眼秦离，她仍然注视着自己，双眼明亮，似是在说“相信我。”
秦离见她不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感到有些不解。沉默了几秒，只见林陌回缓缓向她靠近，眸中染上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色泽。
她伸出手，将秦离的马尾撩至胸前，随即向她的后颈处探去。
秦离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她身形一僵，但并未闪躲，就这么愣愣地注视着林陌回的举动，不知怎的，她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莫名的......期待？
羽睫轻颤，心中热流渐升，秦离总觉得她现在每动一下，关节处都在“咯吱咯吱”的响。她微微抬眸，悄悄打量着林陌回那距她不到一拳头远的侧脸。
下颌分明，没有多余的弧度，她的鼻梁高挺，顺势往上与眉眼相连，衬得眼窝深邃，貌美俊逸，颇有些雌雄莫辩之态。
她的耳垂处带了个暗红色的耳钉，小巧精致，和她的气质匹配无比，秦离心道。
五年前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袭来，那时的她狼狈不已，一头红发乌糟糟的，远没有今日的亮眼与张扬，但她的眼神仍然是那般，散漫中带着傲气，似乎对任何事都不怎么上心，但又会对特定的事物产生兴趣，驻足许久。
秦离心中冒出了一个念头，她自己，会是那份特殊吗？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时，林陌回的手掌覆上了她的腺体，随即将她的抑制贴摁了摁，继而“嘿嘿”一笑：“小离呀，我给你贴紧一点，免得我的信息素影响到你。”
“......哦，好。”
林陌回总说她呆呆的像个木头，秦离却觉得她自己亦是迟钝不已，好不到哪里去。
失望的情绪竟是不请自来了，秦离也说不清她在失望什么，反正就是，高兴不起来。
她偏过脸，将自己的情绪默默压下。
算了，她定然不是那份特殊，毕竟她对林陌回来说要真是特别的人，那林陌回就不会这么轻易的将她忘了。
......还说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呢，骗人。
林陌回当然不知道秦离的心中所想。
这夜的月色过于宜人，林陌回放慢了回城的步伐，尽情享受着夜景。如果忽略掉时不时出现在跟前的白骨，腐肉，林陌回真觉得这夜又回到了末世以前，那时的她不过十多岁，母父相伴，什么事都不用自己操心。
回到内城之中，莫秋研见了她的乐呵样，眼珠微转。
“发生什么事了，高兴成这样？”
林陌回伸了个懒腰，一脸得意：“老大，我真羡慕你。”
莫秋研“嗯？”了一声，静待下文。
“你有我这样办事效率高，还会打架，魅力又大的下属，就偷着乐吧。”
“......”
莫秋研顿时无语，不过见了她得意的神情，倒也是猜了个七八分。
“怎么，秦离动摇了？”
林陌回闻言将耳发一撩，露出她那颗暗红色的耳钉，咧嘴一笑：“以后啊，要叫她秦统领了。”
莫秋研真没有想到秦离这么快就答应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林陌回，眯起双眼：“你......没对人家做啥吧？你确定她是自愿的？”
老大把她当成什么人了？她能对秦离做啥？还有......啥叫自愿？她总觉得老大说的“自愿”并非指秦离是否自愿来新城呢......
“你想什么呢，得了得了，我们只需要在新城门口，好好的迎接人家就行了。”
秦离在中立区的办公室内待了很久。
林陌回今日说得话让她安心不少，她回想着那日脱下外套的场景，她十分确定，自己并不是一时脑热。
她将地上的狼藉统统收进了自己的手环之中，这是她作为脑域进化人的特殊能力，通过某一物品作为媒介，将实物化为精神力收入此媒介之中，倒真像是哆啦A梦的百宝口袋一般。
只是，这应当是她最后一次使用这样的异能了。
以此为代价进行献祭，以换取涅磐重生，她愿意。
正是夜最深的时候，她换上了穿了将近十年之久的白大褂，踩着被视作“工服”的高跟鞋，再次挂上了胸牌：
秦离，科学院一等科长。
她相信，这也是她最后一次换上这样的着装了。
秦离就这么在指挥楼门口等了一夜，守卫们皆面面相觑，不知这位天才科员是何用意。
天色微亮，各处静悄悄的，只能隐约看清近处的树影，秦离便见陈秋毫身着军装，昂首阔步的向指挥楼走来，身后还跟着顾远上将。
见到秦离的第一面，陈秋毫神色一怔，随即便是一脸的了然模样。
自动大门缓缓打开，陈秋毫略过秦离，一言不发地进了指挥楼。
在场之人都察觉到了这异常的气氛，不敢开口。
就在秦离转身跨进门口之时，胳膊被一人猛地拉住。
顾远的力道不小，足以让秦离停下脚步，然而秦离并不打算止步，两人便这么暗中较着劲。
胳膊上的力道越来越松，最终是顾远让了步。她看出来了，秦离这番真的下了决心。
“你真的想好了？”
刚说出口，顾远便觉这是句废话，但她仍要发问，说不准多拖上一刻，秦离就可能放弃自己的想法。
秦离咬了咬嘴唇，缓缓转过身，将刘海向耳侧一撩：“顾远，别劝我，你可以祝贺我。”
“可你真的这么做了，你的脑子就废了！”
相比于顾远的激动，秦离显得十分平静。
“顾远，你知道吗，首长他说，我这个人没有一点价值，你认为呢?”
闻言，顾远想都不想就摇了摇头：“你没必要被她人的评价影响。”
“是啊，所以我不管别人这么说，我只认定了，我就是个厉害的人物，我的价值，不需要‘脑域进化人’这个身份进行加持。”
秦离盯着顾远的双眸，眼神坚定：“况且，政府的行事，你身为上将是最清楚不过的，道不同，不相为谋。”
顾远终是松了手。
她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半晌，她再次开口。
“你离开政府，仅仅是为了自由吗？还是另有缘由。”
顾远的语气不像是发问，倒像是在试图确认她的心中所想。
“你是为了那个新城的林统领，林陌回，对吗？”
“......”
秦离沉默了，似乎只要提到林陌回，她总有些不知所措。
“秦离，别走，留在新城，我能够保护你，我会保护你。”顾远不是个喜欢将情绪外显的人，但这一刻，她知道她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闻言，秦离轻笑一声，转而看向顾远的眼神中带有无奈。
“你知道吗，林陌回对我说，我有火箭筒，不怕被别人欺负。”
“这样的玩笑话，你怎么也会当真呢？”顾远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想过没有，就算你扛过了电流对大脑毁灭性的破坏，你真的能逃出政府，顺利抵达新城吗？”
“我可以的，我会好好的，走到新城的城门处。”
林陌回，会在城门处迎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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