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认识几个不错的医生,要帮你问问吗?”烟岚食指点了点桌面,身后的廖迁默默在角落里查找医院的院长通讯录。
李轩?从桌上连续抽了好几张纸巾,擦干了眼泪抽泣道:“没关系,都说是年纪大了,我也不希望发财再受苦了。”
烟岚的手顿住,望向李轩?的眼神里呆着一丝困惑:“可它要离开你了?”
李轩?摇头,正色道:“相较于发财离开我,我更希望它快乐。”
烟岚垂下眼,觉得无趣,敷衍道:“披萨放在这里了,”随后毫无礼貌地起身离开,却在另一条走廊里看到了角落里吃披萨的述清。
“你怎么也在这里?”
述清解下塑料手套,拍了拍旁边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说道:“有人了,你去别桌吧。”
烟岚哼了一声,没继续,自顾自走回了那间黑暗狭窄的房间里头。
陆晓接完电话,看到已经提着打包盒的述清,正站在门口笑着看自己,得意洋洋地说:“我知道我们怎么回去了。”
身后,廖迁礼貌地冲着陆晓微微点头,随后两人坐在宝马x7真皮红色的软垫上,犀皮的脚垫上此刻躺着一盘有些发蔫的披萨,整个车内此刻散发着肉肠的味道。
陆晓屁股有些坐不住,坐在后排凑近述清询问:“你认识这老板?”
述清点头:“算是吧,她讨厌我。”
陆晓对得知的信息有些发懵:“她讨厌你,又借了车送我们回去?”
廖迁看了眼后视镜,述清和烟岚明明差不了几岁,可他鲜明地感受到述清身上的生命力要比烟岚多很多。
廖迁咳嗽一下,出声解释道:“烟小姐和述小姐是从小到大的朋友,帮一下妹妹,烟小姐也很高兴的。”
陆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述清抿着嘴,玩着手里的手机上彩色珠链,没有说话。
到了镇口,廖迁下车许诺道:“等我给三轮车充好电,大概明后天就联系述小姐,送过来,可以吗?”
陆晓点头,感恩地说道:“谢谢。”
述清垂下眼,没有理廖迁,自己慢慢悠悠地往家的方向走了起来。
陆晓告别了廖迁,立刻提着手里的披萨塑料袋赶上述清:“述清,等等我呀。”
在进入弄堂前,陆晓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那我工作室还有事,明天你要上学,可别忘了。”
述清点头,偶尔踢着脚上的石头,自顾自走着。脸上的疏离冷漠,莫名让陆晓心里升起一丝想要陪同对方走下去的渴望。
工作室内,小雨发现自己煮好的粥被打包走了。
紧接着,陆老板的房间也被拧开,以往上锁的银行卡、存折的抽屉已经完全不见了。
她连忙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竟然发现了陆晓左手拎着保温桶,右手拿着小包,正急匆匆地向工作室后门走去。
“我有点事,小雨,谢谢你的粥,以后请你吃大餐哈。”
小雨惊魂未定,呆呆的看着空荡荡的纱门,喃喃道:“老板被偷家了?还是跑路了?”
医院里,原本昏迷过去的三妹此刻醒过来,看到门口的人影惊喜地说:“姐姐!姐姐!”
如果不是吊水尚且困住了她的手,估计现在已经飞扑到陆晓的身边。
陆晓刚刚回工作室的时候,让雨儿多熬了点粥,此刻她正揣着一保温杯粥,有带了一个披萨。
三妹不过才十一二岁,正是吃啥饿啥的年纪,陆晓端上来的保温粥是一点儿没看,硬是拿起一旁的披萨疯狂吃了起来。
披萨对于陆晓他们来说是不错的美味,但对于三妹这样平时根本吃不上整饭的孩子来说,简直是滔天珍馐。
三妹狼吞虎咽之间,手上的吊针也洇出了鲜红的血。
“慢些,以后这些东西我会经常买给你吃,三妹,慢慢吃。”陆晓尽管一直在耐心安抚,偶尔趁着三妹嘴巴停下来的空隙,像父母似的耐心送上一勺或者两勺的粥汤。
一整个10寸的披萨,硬是全部塞进了这个十二岁的孩子肚子中。兴许是还不够,她想要再喝点陆晓手里的白粥,被她拒绝了。
“你已经吃了很多很多了···三妹儿,小心肚子吃了太多会撑爆哦。这样,明天我再给你带,好不好?”
陆晓伸出小拇指:“拉钩盖章,好不好?”
三妹黑黄的皮肤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因为多年营养不良,显得单薄削瘦,看上去像个七八岁的孩子:“好,一言为定。”
陆晓哄完三妹,去了趟医生办公室,说道:“医生,我已经往住院部的卡里面存了25万,剩下的钱下周就能补齐,您看看,就不能适当宽容一下吗?”
医生调出三妹的病例,认真地说:“你妹妹现在营养不良,尽管我们已经尽快通过营养液的方式给她补充,但还是不够,你最好每天有空的话,做一些营养的鸡肉、猪肉或者是牛肉之类的多给她吃一点。”
“手术现在肯定上不了,这样,我也帮你省点钱。你先让这个孩子带回去,大概养个一个月,体重增长个八斤左右,我们再来看看她够不够条件,行不行?”
陆晓想了想,点头:“行,那该吃的药——”
“我会帮你一一配好的。”
医生推了推眼镜,她自从听到这个孩子的遭遇以后,也非常的同情。对于这个莫名其妙年纪尚轻的女孩,竟然还要养着一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孩子,更是同情心升起。
“我已经帮你申请了爱心女孩捐助项目,晚点你带着孩子相应的材料来找我,看看能不能帮你缓解一些压力。”医生用黑色墨水笔在纸上写了密密麻麻的一堆文件,交到了陆晓的手里。
已经过了探视时间,陆晓隔着小小的窗户往里看,护士正在给三妹腿部的伤口换药。三妹被疼的龇牙咧嘴,后来护士拉上了护理帘,就只能听到三妹痛苦的哭泣声。
陆晓心神一震,她自己也有些委屈地低下头。
“对不起。”
这句话是代你的父母,向你做出的道歉。
这一晚,陆晓忙得很,她下午提前订车票重新回到了老家社区,把孩子的一干信息全部上报、打印。
又忙不迭的让为人父母的两个亲戚签下了承诺书,最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孩子的户口火速移到了自己的户口上。
登记户口的阿姨面容衰老,眼尾充满了皱褶,仍旧笑眯眯地问:“姑娘,关系这一栏填什么呀?”
陆晓愣了愣,说:“姐妹,可以吗?”
阿姨点头:“当然可以,恭喜你们成为一家人。”
赤红色的户口本上,原本只有孤零零的一页纸。
此刻,已经变成了两页。
陆晓将三妹这一页翻上去,又翻下来,很是高兴。但她自己也想不明白高兴在什么地方,是从家人的嘴里终于救出来一个曾经的自己,还是高兴户口本上终于多了一人。
陆晓拿着户口本,转弯就来到了当地村子的坟区。
这里也是埋葬她父母的地方,地上因为有专人清扫,没有任何的杂草。陆晓来到父母的碑前,碑和照片都被天天擦拭,没有一点灰尘。
她将手里的户口本拿出来,给两块碑看了看。
“三妹妹,就是小时候前头村里那个冬天生下来的妹儿,现在和我在一起了。阿妈,阿爸。”
空气里有些空旷的泥腥味,以及青草旺盛的味道,蔓溢在土地之间,格外引人注目。
陆晓一个人坐在空落落的地砖上,已经开春,可外头仍然料峭。就连枯树枝间,也没有看到任何成型的可爱花苞。
寥落,又荒凉。
“阿妈,阿爸,就算我原谅你们的离开。那——可不可以保佑这个孩子,让她活下去?”
陆晓的渴求可怜又垂弱,仿佛偌大天地之间,万物都生机勃勃,独独自己就像一棵零落草、一块阴影下的苔石,或是一朵无人问津的野花。
她记得家庭之间骤然的变化。
幸福的红烧肉变成一袋一袋无穷无止的药物,而原本可以活络的零花钱,成为凑不齐的医药费。
就连家里,也成为消防水遍布的地方。
她看着家里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消失,又看着家里的人一个一个不见,最后就连称之为“家”的落脚地也被高利贷的人夺走。
那一天,她赤脚走在外头的镇上,下了很大的雨。
雨水堵住了下水道,她默默地把堵住下水道的塑料袋拿开,却滑倒在地上,撞到了水里面的金属管,昏在地上。
摸着头顶上温热的液体,她想,就这样吧。
到这里就行了。
在她眼睛合上前几秒钟,前头洗头店里大门敞开,温暖的光芒从里面照着陆晓。
房间里面头顶的老式风扇哗啦啦转动着,尽管已经被苦难雕琢地满身锈迹,可依旧能够炽热转动的机芯,依然拥有超越常人的毅力。
所幸,得天地照耀,命运眷顾,这朵摇摇晃晃的野花在今天,终于迎来了开放的日子。
虽然艰难辛苦,但野花也明白了。
一朵野花算什么
宇宙之间,陆晓也有自己的芬芳。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