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一间房还要十两银子?掌柜的,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宋薄很显然不能接受这个价格。才三年而已,怎么物价就涨得这么多!
苏瑜苦恼地试图抚平自己皱起的眉头。
他们从踏进纺邱镇开始,这一溜的街道的客栈房间就全被定光,只剩下眼前这个最大外表看上去最奢华萎靡的了。
“算了,算了。”苏瑜劝道。为了尽快到达此地,他耗费了不少灵力,紧赶慢赶才领着宋薄在三天之内来到这个十分僻壤的乡镇。他急需打坐修养,实在是不想再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
“不能就这么算了!”宋薄知道苏瑜的疲惫,但是此事事关重大,若要他轻易放过,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因此他挣脱开苏瑜想要拉住自己的手,盯着客栈掌柜道,“就算,就算你是这什么...这家店叫什么名字?”
苏瑜好心又无奈地提醒道:“天下第一。”
“对。虽然你名字起的厉害,当然实力应该也挺强的。但是,这个价格会不会太高了点。我们这个镇又没什么名胜,又没什么名人,来住的都是赶集短暂逗留的村民,你这个就太坑人了吧!”
掌柜眼珠一转,笑得谄媚了些:“但是近年来打仗频繁,来往的流民不少。这个价格......”他拇指食指并拢搓搓,“自然就高了啊。”
“可——”
“我付!”苏瑜直接甩出银子,“啪”的一声。明晃晃的,在宋薄看来就是砸在自己眼前。
掌柜咧开嘴,作势要收走,看向苏瑜:“两间房对吧。”
“不对!”宋薄一把抓住掌柜的手臂,将银子往回又拨了拨,语气坚定,“一间房。”他就算是睡地板,也绝不多花一份冤枉钱!
苏瑜有点不乐意,过多的灵力损耗令他的耐心也消磨得差不多,偏偏宋薄还要搞事情,因此冷着张脸道:“驳回!”
“真的太贵了,省着点吧。我们之后还要去凤州的,钱会不够的。你相信我!”
“不要!”
掌柜的目光在对峙的两人之间来回扫荡,最终还是确认这个穿着红色衣服的是主事的,于是利落地扒开宋薄的手将钱收好,微笑说道:“上楼天字房一号和二号,小二,带客人上去!”
“好咧!”
等上了楼,苏瑜迈过一号房的门槛,“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宋薄在门外还能听见他寒着冰雪的嗓音:“不要打扰我!”
“可你总得给我点钱,不然晚上我吃什么?”
“饿着!”
“哦。”
话虽如此,但苏瑜还是打开了门丢给宋薄一袋银子,“别再来烦我!”
宋薄瞅着苏瑜眉宇间的不耐烦,立马老实闭嘴乖乖走进了二号房。小二眨眨眼机灵道:“客官还需要些什么东西?小的去准备一下。”
墨色的眸子在房内极快地巡视一周,随后宋薄才换了姿态,转身对小二说:“我这儿也不需要其他。就是有一事不解,不知道你可否为我解惑?”
“您先说,我在这跑堂多年,小道消息不少,若是我知晓的,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听掌柜说近几年流民很多,但我刚刚走来的时候却没看到多少,这是为什么?”
“他们呀有的被庞府招去做工,有的则暂住在庞府的义棚里。毕竟尽管我们镇子小,但是真要挤满了流民,那也不太雅观不是?”
“庞府?这安置主宅花销应该不小,庞府家主他怎么乐意的?”
“这......”小二一脸为难的模样,可眼里分明闪着精锐的光。
宋薄垫垫还没热乎的钱袋子,无比心痛,却还是忍痛递给了店小二一小锭银子。
收了钱,小二的态度更加热烈起来:“前两天有官府的人在咱们客栈吃饭,我听到的,”他刻意左右看了看,确保无人又压低了嗓子,整成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庞府那位和官府的人认识,我估摸着愿意做个人情买卖。”
“如今庞府管事的,还是庞孜?”
“早不是了。”小二道,“前两年突发恶疾就去世了,他那位夫人伤心过度也跟着没了。”
这谈资直到今天依旧被镇上的百姓津津乐道,于是店小二的语气便多了几分幸灾乐祸,“要我说,这命运啊可真会开玩笑。备受宠爱的嫡长子三年前赶考不见了踪影,嫡系那支剩下的都是些小娃娃,最后家业还是落在那个断了腿的庶子头上。我想那老家主便是做了鬼,都不安生。”
哪怕是幻术、骗局,我也在何家村见到了顾起赵霆,但唯独没看到庞明。可若按时间推算,他也去不了地府。莫不是和我原先的打算撞了,他也想躲到深山老林里等待?
他那样的性子,会吗?
宋薄的眸光闪烁了几瞬,又递了个最小的银子,把心思藏起,莞尔道:“多谢。天色不早,我也得歇息了。你就先退下吧。”
小二摸着银子的棱角笑得灿烂:“行,有事您再吩咐!”
宋薄站着,听脚步声轻了远了,才走到窗前。天字房视野好,不过只是站在窗边,他就能一眼望见那府邸的灯笼。
“终究还是回来了,我到底该怎么做,”目光缓缓移动,挪到左面的墙壁上,那墙壁之后正是苏瑜的房间。月色下他的眼睛无端有几分诡异,眼神里却多了几些不易察觉的无奈,“才能让你既帮了我,而又不知道太多呢?”
似有所感,苏瑜在这一刻睁开了眼。他捏着玉佩,面色凝重。
修为停滞了许久,原以为何家村的事情可以助他突破瓶颈,可到头来仍是无用。按理说,这样严重的事情,解决后应当会有很明显的灵力增长波动作为奖励才对。
为什么始终无法突破?为什么还不能成仙!
“难道...你才是我的劫吗?”苏瑜神情淡漠,转头看向了身后那抹白墙。
*
一大清早,宋薄便敲敲苏瑜的房门:“起了没?”
腰带、玉佩、银饰,一切整理妥当苏瑜才施施然打开了门。
手还欲再敲两下便止住,悬在空中。初阳落入屋内,宋薄像是被灼了一下,匆匆瞥过,心跳如鼓。惯用之前的轻快语气,道:“我刚问了那店小二一些事,为了映证,跟不跟我走一趟?”
“我以为你不乐意呢?”苏瑜与人打交道不深,但自幼学会揣测看脸色,因此宋薄眼底的纠结他都看到了。
“再不情愿,我也得活命才是。谁知道他们会如何操控我呢?命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安心的。”
宋薄做了个“请”的姿势,苏瑜便率先走了出去。此刻就已有人三三两两地走动着,更有些扎堆的瘫坐着依靠着的流民。他们无不面黄肌瘦,无不眸中浑沌。
但是街边的叫卖声仍此起彼伏,人头攒动。宋薄领着苏瑜躲过糖葫芦贩,余光扫到不远处的空棚子,微微勾唇。随后来到一家小铺子前,找到个空位置坐下:“我看这儿不错,正好可以边吃边聊。”
木桌木椅虽陈旧但胜在干净,苏瑜坐定:“你是在心疼钱吧。”
“没错。光房间就那么贵了,万一饭菜另算钱更贵呢?”宋薄不置可否。习惯性地要了两份白粥和两个茶叶蛋,便停住。顿了顿,佯装无事地问苏瑜:“你还有点点什么?”
苏瑜温声拒绝:“不需要。”
等食物送上,他又拿起一颗蛋看向苏瑜,道:“你吃茶叶蛋吗?”
“不吃。”
“那行,我自己吃。”
苏瑜可不相信宋薄只是吃顿早餐这么简单,但看宋薄慢条斯理地在剥蛋壳,他又有一点不太确定,“你打的什么主意?”
“掌柜说有很多流民所以才客房紧缺,但我来时的路上根本就没看到多少。昨天靠你给的银两,我从店小二的嘴里得知这镇上的流民大多数都被庞府管控,人都少了,哪会紧缺?你说是不是?”宋薄剥完,手指缝上都沾了料。他看苏瑜没动筷,用手背把装咸菜的小碟子往苏瑜那儿推近了些。
“有备而来,针对你?”苏瑜道。
宋薄咬了一口蛋,又抿了口粥,咽下后方说:“也许是,也许不是。反正我和那个庞府新任的家主关系紧张,想必我一进入他就已经知道。这坑钱的客栈保不准是给我提醒的。”
“所以你才不想在客栈吃饭。”
“当然,明摆着给他送钱,我才不干!”
宋薄又道,“对了,你不吃点?我好歹是付了钱的,”完后不好意思笑笑,“虽然是你的钱。”
苏瑜是不太想碰人类的食物的,但望着宋薄期待的目光,不知怎的,他终是迟疑地夹了点咸菜放入口中,然后紧皱眉头:“好咸。”
“所以才要配粥吃啊,你居然没试过人间的吃食吗?”宋薄忍俊不禁道。
“我不吃这些。”
“那吃什么?鲜花、雨露、或是清新的空气?”
“哪有你那么夸张。”苏瑜把小碟子放到一旁,把一闪而过的片段抛掷脑后,专心舀着白瓷勺喝粥,“璃山灵气很足,它产出的果子可以抵御三日的饥饿。”
“真神奇——”
“宋薄?”
宋薄把最后一口蛋嚼完,鼓动着腮帮子往声音方向看去,结果看到来人,恨不得赶紧立马逃走,十分悔恨自己出于本能而扭过去的头。
不过冯祺没给他这个机会,凑过去笑道:“没想到在这儿能再见到你啊!”
好不容易咽下,宋薄打着哈哈道:“我也没想到你还会回来。”趁冯祺还没开口,他决定先发制人,“那个,生意做得怎么样?”
“唉,不好。”提及这儿冯祺叹着长气,刚想坐下才发现宋薄对面还有一人。饶是冯祺生性喜欢女子,也不由得愣住了几息,而后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红了耳根,悄声问宋薄:“这人是?”
“我朋友苏瑜。”
苏瑜:“你好。”
冯祺:“你好,你好。”
宋薄盯着冯祺此刻的反应,默默咬着腮帮肉,下一瞬就挂起关心的嘴脸,接着方才的话,道:“理解理解,最近不太平嘛!”
冯祺冷不丁回神,摸了一下鼻头,眼珠子慌乱得转来转去,最终还是选择看向许久不见的伙伴:“哦,对对对,现在确实不安稳。但是话说,你小子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了?伯父可是记挂得你紧!”
“我爹自然记挂我。只是眼下有点事要处理,改日一定去学院看他。”
“你现在去学院是看不到他了。”冯祺摇头,“伯父不教书了。”
宋薄惊讶:“不教书?为什么?”
依他爹那副倔脾气和要面子的清高劲,是绝不可能主动放弃当夫子的。
“我也是听学院里的人说的。好像是某一天心情不好,喝多了酒,吵吵嚷嚷说了些晦气的话叫人抓住了把柄。”
冯祺言尽于此,宋薄自然猜得到后面的发展,沉默了片刻但还是问了问:“何时离开的?”
“好像三年前吧,我也不清楚。你那会估计正准备进都城呢,也怪不得你不知道。不过你这三年都没回来看看,实在是不应该啊。”
宋薄放在大腿上的手指不动声色地蜷缩起来,神情复杂道:“确实不该,确实不该。”
“还有庞明——”冯祺提到,脸色也变得难看,摆摆手,显然不打算多说,只宽慰地拍拍宋薄的肩膀:“好了,反正你都已经回来了,也别再多想了!”正说着,身后就窜出了好几个流民,把他吓了一跳。
宋薄探头一看,空棚下已有人布置施粥。场面倒是壮观,聚集了不少人。
“还真是财大气粗!羡慕羡慕!”冯祺咂舌,本来不想提,可兜兜转转还是念了那个名字,“我原以为庞明那小子就算考不上,也照样衣食无忧。岂料这些年也还是没回来。”
“怎么说?”宋薄漫不经心地舀动着面前的白粥,看着蒸蒸的热气。
“庞老爷去世了,家中无人掌管,就由庞黎那小子接任了。”
冯祺讲得口干,宋薄顺势斟了杯茶给他润嗓子。睫毛微垂,恰好遮掩情绪。
对上了,看来店小二的话没错。
接过水喝完,冯祺也不久留:“我还要去东街那边看看铺子,就不聊了,走啦!”
“行。”宋薄道。
殊不知二楼处,庞黎坐在四轮车上,正撑着脑袋盯着下方的他。
这个角度巧且隐秘,故而也不存在遮遮掩掩的举动。
仆人毕恭毕敬道:“家主,已凑够了二十人。”
听着下人的禀报,庞黎脸上波澜不惊:“那就把人带下去,其余照旧。仔细些,别让人发现了。”
“是。还有,宋薄——”
“他来了,我知道。”
“他身边还有人......”
“所以呢?”庞黎没有收回视线,眸光微冷,“一切按计划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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