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雨似乎小了一点,天还是阴沉沉的,一场春雨寒入骨髓,走在路上都觉得冷。
何所依站在大理寺门口,再次拿着状纸,击鼓鸣冤,他身后还聚集了数千学子,撑着纸伞,齐齐呐喊着开门,都城街边,各种楼上围满了百姓,将大理寺门口挤得水泄不通。
“开门!”
“大理寺拒不审理,是心中有鬼吗?!”
“我们有证据!”
“三年前,大理寺错判冤案,害死谭文朝,如今到当起缩头乌龟了!”
……
徐风词被堵在大理寺一天一夜了,他是大理寺少卿也需要在这里任职,但他的上级大理寺卿谢络让他不要开门,拒审此案。
知道这件事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徐风词眼皮重重地跳了跳,皱眉道:“谢大人,还是开门吧。”
谢络斜睨了他一眼,语气很冲,“谭文朝一案已结,没有再审的必要!”
“既然已有结果,何惧再审一次,”徐风词慢慢正视他,“大理寺本就是为民申冤的地方。”
“来人,开门。”
“你!”谢络眼睛瞪大,心中有点心虚,忽然想到了什么又笑了,“既然是你开门,这事就交给你处理。”
徐风词知道谢络是个不干实事的阿谀小人,他冷冷道:“下官是大理寺少卿,若做得对,自然是好,若下官做得不对,谢大人以为就能逃脱干系吗?”
想把责任推给他,将自己完完整整摘出去,没那么容易。
谢络被他气笑了,他神情扭曲狰狞,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你总是这么年轻气盛,大概不懂家族责任的艰辛,得罪了我,就是得罪了谢家。”
他眼中一寒,“本官会看着你们徐家…下地狱。”
徐风词身体瞬间僵硬,很快,厌恶地把谢络的手扯下去,毫不畏惧道:“只怕谢大人看不到这一天。”
谢络扯出一抹冷笑,怒气冲冲坐在一旁审案。
朱红大门已开,敲鼓声停,何所依愣愣地望着大理寺,快步跑了进去,身后的所有书生被拦在大理寺门口,只能焦急地看着他们审案。
最中间坐的人是徐风词,他看向何所依的目光微微一动,原来是他,一直跟在谭文朝身边的义弟。
“台下何人,击鼓所为何事?”
何所依朝徐风词行了行礼,“草民何所依,潭州人士,草民要为谭文朝鸣冤!”
徐风词道:“空口无凭,你可有证据?”
谭文朝之名,天下学子皆知,他也不例外,对于三年前谭文朝在科举行舞弊一事也有所了解,但不清楚事情发展的经过,所以他重新找到三年前的案卷,仔仔细细看了看。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更加这其中有鬼,让人打开大门。
案卷说得详细,起因是谭文朝从乡试开始就买通了监考官,而那监考官也承认了,后来到都城参加会试,谭文朝再次买通监考官,用自己的卷子和谢问铮的卷子调换,谋夺会元位置,另外,为了银两,甚至不惜泄题将答案告诉旁人。
阅览通篇,沈风词只觉得荒谬可笑。
这样漏洞百出的案子,大理寺究竟是怎么判的?
这其中,一定有鬼。
何所依急忙从袖子拿出一沓诗词文章,“这是谭文朝留下的,大人可以比照当年会考谢问铮的卷子,字迹是一模一样的!”
“而谭文朝的卷子却是谢问铮的卷子!他根本没有舞弊,是有人陷害他。”
门外书生也接二连三讨论起来,各自扬起了手中的卷子,“我们手上有谢问铮和谭文朝当年的卷子!”
“大人可以一观,谢问铮的卷子分明就是谭文朝的卷子!”
徐风词抬眸,“拿上来。”
仔仔细细比照过以后,他放下卷子,确实是一样,他正欲开口,忽然被谢络打断了。
“慢着,仅凭字迹相同的卷子尚不能定论。”
徐风词看他,“谢大人什么意思?”
何所依急道:“为何不能定论,是谢问铮调换了谭文朝的卷子,结果不是已经很清楚吗?”
谢络不紧不慢道:“可卷子上的名字,都与内容的字迹都一样,不是吗?”
徐风词眉头紧缩,死死盯着那两张卷子,眼里仿佛要喷出火来。
其他书生也讶然,低头看着卷子,不错,每个试卷上都需要写上自己的名字,而写有谭文朝名字的卷子与他们持有的谭文朝写过的文章对不上,反倒是谢问铮的对上了。
哪怕是卷子调换,名字也不会更改。
何所依回过神来,眼里浮现怒气,“就算不是试卷调换!那谭文朝也是无辜的!他的卷子根本不是他自己写的!”
谢络鄙夷地扫了他一眼,“既然如此,来人,传谢问铮来问话。”
谢问铮早就到了,他站在门口,目光越过千百学子,最后只落在何所依身上。
他握紧拳头,大步进去,众人见是他自发为他让路,管家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周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讨论声。
何所依听到谢问铮来了,脖子僵硬地转头,眼里一点一点涌起恨意,他站在那处,恨不得将谢问铮抽皮扒骨。
谢问铮一见他,却笑了,他嘴张了张,好像说了什么,很快又隐了下去。
何所依眼睛微微瞪大,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谢络扫了他一眼,看到他身后跟着的管家,眼珠子转了转,“谢问铮,这儿有人不信这卷子是你写的,你需要证明,你要是拿不出这份证明,只怕大理寺就要重审了。”
谢问铮沉默着,还没开口,身后的管家就出声了,“小公子,您快些写吧,夫人还在家中等你,别让夫人担心。”
“拿……笔墨纸砚来。”谢问铮闭了闭目,眼底一片苦楚,他睁眼看了看背对他的何所依,内心天人交战,几近疯魔。
最后,他写了一份一模一样的卷子,字迹这些都完全对得上,成功全身而退。
何所依盯着他的字,难以置信瞪大眼睛,“不…不可能!不可能!”
其他人也不敢相信,怎么可能,谢问铮的字迹怎么可能和谭文朝的字迹一样。
谢络冷冷宣布,“还不清楚吗?!此案已结!尔等还要再继续惹是生非吗?!”
何所依全身发抖,大声怒吼,“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偷学了谭文朝的字迹!”
徐风词静默着,目光深深看着那字迹。
谢络好笑地看着这一场闹剧,重重放下惊堂木,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退堂!”
“大人!”
“谢问铮不是无辜的!”
何所依被拖了出去,手里狼狈地拿着两张卷子,所有书生都低着头,手里捏紧了卷子。
他们也不信,他们都知道谭文朝的字迹是什么,可偏偏谢问铮,写出来了,而且是完全一样的。
大雨一直下,一直下,何所依脸上一片灰白,目光和马车上的谢问铮对视上,一个滔天恨意,一个心绪如麻。
何所依转头,继续击鼓,他高声大喊,“请大理寺重审谭文朝一案!”
凄厉的声音穿过雨幕刺进谢问铮的耳朵,他仿佛不能呼吸了,有一只大手紧紧攥紧自己的心脏。
何所依……何所依……
他嘴边的笑意被放大,泪水却顺着眼眶流了下来。
何所依,恨不得他死。
他也……确实该死,早就该…死了。
宋之妄和谈华卿在楼上,两人低头看向大理寺的一群人。
这一次申冤,败了。
谈华卿垂眸,神色如常,若不是他的手指握紧扶手,谁也看不出来,他心里已经下了倾盆大雨。
“殿下,我要去一个地方,你莫要跟来。”
他的话十分直白,甚至不给宋之妄跟过去的机会。
宋之妄叹了一口气,凑近去看他灰色的眼睛,“为什么?不让我去。”
“你会生气,我要去青楼,”谈华卿慢慢道,转身就离开。
宋之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手停在半空还保持着搂腰的动作,他扶额无奈吩咐,“去,跟着公子,有什么事速速来报。”
他自然不相信谈华卿会去寻花问柳,这是不可能的事,他只是好奇他为什么要去青楼。
“是!”廖刑道,他也是今早被急召回来。
二十二个打更人都被谈华卿分散了,但这次比较集中高手基本都在何所依身边保护着,谈华卿只留了一个人随身保护,就是昨夜那个符酌。
忽而,宋之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警惕地看向四周的云楼,若他没有看错,上面好像有弓箭手?
不好!
忽然几道杀气腾腾箭矢从雨幕中穿了过去,直冲何所依而来。
兀鹫等人立刻出现,迅速地护在何所依面前,其他人也发现了冷箭,惊呼声不断响起,众人惊得四处逃窜,下面彻底乱了。
宋之妄看了一会,从四楼下去,骑了后院的马朝都城内的中刑司狂奔。
谈华卿到了鸳鸯街,走进了一处青楼,正是那日萧抚安寻谢问铮的青楼。
思秋站在门口迎客,一眼就看到了他,“稀客啊,谈公子。”
她招了招手,青楼的歌舞就停了下来,谈华卿戴着帷帽,没人能认出来,思秋将他带到三楼最里面的房间。
“说吧,什么事。”
谈华卿沉下脸,“把证据给我,纪雪时。”
纪雪时也就是思秋,她坐在椅子上,笑盈盈道:“这么说,你答应帮我找弟弟了?”
“对。”
若不是此次只许赢不能败,他也不会来见纪雪时,她是个难缠的女子,可她手里有连步桑律都查不到的东西。
谭氏和纪氏世代都交好,当年一事,谭氏满门被杀以后,纪氏很快全族也落了狱。
纪雪时姐弟也就没有幸免,纪雪时充为官…妓,而她的弟弟却始终下落不明。
纪雪时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他来都城,曾经写信给他说自己手上有他想要的证据,而她唯一的条件就是帮她找回弟弟。
那时谈华卿不能答应。
但现在,不得不为之了。
纪雪时乐得一笑,抿了口茶,“那行,”她起身摸向床边的暗格,从里面拿出一个东西。
“上面详细记录了都城所有权贵的脏事,你想要的也在这里,”
她朱唇轻启,郑重地将书册放在谈华卿手里,“别忘了你的诺言。”
“若是敢忘了,我一定把你剁成一片一片的,”纪雪时寒声道,眸中一片冰冷。
谈华卿淡淡道:“不会。”
得到谈华卿的再三承诺,纪雪时满意地笑了,“那就好。”
她也不是怕谈华卿反悔,只是她的弟弟是这世上唯一和他血缘关系的人了。
她总是做弟弟被人凌虐致死的噩梦,她不敢想,她迫切想知道任何消息,可她找了这么久,却始终了无音讯。
但她始终觉得,她弟弟一定还活着。
一定还活着。
抱歉,抱歉,今天又有点晚了。。。谢谢看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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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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