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尔中央地方法院外,初冬的寒风卷着零星的雪沫,刮在脸上像细小的刀片。记者们裹着厚厚的羽绒服,长枪短炮却毫不退缩地对着出口,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一片氤氲。闪光灯如同疯狂的蜂群,在法院庄重的石阶前亮起一片刺目的白光。
姜允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没有穿惯常的利落套装,而是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羊绒大衣,衬得脸色愈发苍白,但背脊挺得笔直,如同雪地里一株孤绝的寒松。方时赫和法务部长紧随其后,表情凝重。她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应任何记者的喊话,径直走向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
“姜理事!星舰娱乐是否已经完成对蓝山资本的股权质押?”
“质押金额是否如外界传闻高达三千亿韩元?”
“这是否意味着姜会长重新掌控了星舰?”
“SEVENTEEN徐明浩的无限期暂停活动是否与此有关?”
问题如同冰雹般砸来。姜允书置若罔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隔绝了外面喧嚣的寒风和刺眼的闪光灯,车内暖气开得很足,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指尖依旧冰凉。
“理事,回公司吗?”司机低声询问。
“嗯。”姜允书闭上眼睛,靠在后座上,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疲惫的阴影。法院的裁决在她脑中回响:星舰娱乐创始人姜允书女士,以其名下持有的星舰娱乐全部股权,占公司总股本28.7%作为质押物,向蓝山资本申请短期过桥贷款,质押合法有效。蓝山资本作为债权人,在债务履行期内,对质押股权享有法定权益…
质押合法有效。
八个字,像八根冰冷的钢钉,将她钉在了耻辱柱上。她用自己的根基,去换取了星舰喘息的时间。这笔钱,将用于支付SEVENTEEN巡演延期的天价违约金,支付环球音乐因巡演计划变更的罚金,支付徐明浩漫长而昂贵的康复治疗费用,以及支撑BLACKPINK在风暴中继续前行的庞大运营开支。
这是割肉输血,是饮鸩止渴。但别无选择。
星舰大楼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姜允书质押全部股权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在公司内部迅速蔓延。恐慌、猜疑、沮丧的情绪在各部门间无声流淌。SEVENTEEN的练习室依旧亮着灯,但音乐声停了。成员们或坐或站,目光都落在墙上的电视屏幕,那里正滚动播放着姜允书走出法院的新闻画面。
权顺荣背对着所有人,面对着巨大的落地镜。镜子里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和布满血丝的双眼。他死死盯着镜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自己,胸腔剧烈起伏,仿佛在压抑着某种即将爆发的、毁灭性的东西。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他却感觉不到疼。
“顺荣哥…” 夫胜宽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带着担忧。
权顺荣猛地转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通红的眼睛扫过在场的每一个成员,那眼神里翻涌着痛苦、愤怒、不甘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看到了吗?!”他的声音嘶哑,像砂纸摩擦,“允书姐…她把一切都押上了!为了我们!为了这个破团!为了明浩那个躺在床上的家伙!” “破团”两个字像鞭子一样抽在每个人心上。
“顺荣!”崔胜澈厉声喝止,试图上前。
但权顺荣像没听见,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把杆上!沉重的金属发出一声沉闷而痛苦的呻吟,剧烈地震颤着。“我们做了什么?!”他嘶吼着,声音带着哭腔,“我们除了在这里像无头苍蝇一样练!练!练!还能做什么?!允书姐在法院被人戳脊梁骨!明浩躺在医院连翻身都困难!我们呢?!我们他妈的就是一群废物!废物!”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咆哮出来的,在空旷的练习室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李知勋脸色铁青,猛地站起来:“权顺荣!你冷静点!”
“冷静?!怎么冷静!”权顺荣像受伤的野兽般瞪着李知勋,“你告诉我!我们练得再好有什么用?!舞台呢?!回归呢?!粉丝呢?!允书姐用她的命换来的钱,就为了养着我们这群只会跳舞唱歌的废物吗?!” 极度的压力、对未来的绝望、对队友伤病的无能为力、对姜允书牺牲的愧疚,在这一刻彻底冲垮了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他猛地推开试图拉住他的金珉奎,跌跌撞撞地冲出练习室,沉重的摔门声如同一声绝望的哀鸣。
练习室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权顺荣的爆发惊呆了。夫胜宽的眼泪无声地滑落,全圆佑低着头,镜片反着光看不清表情,崔韩率茫然地看着紧闭的门,李灿紧紧咬着嘴唇。团队的核心支柱之一,那个永远充满能量、引领着舞台方向的表演队长,轰然倒塌了。那道裂痕,似乎瞬间扩大成了难以逾越的深渊。
崔胜澈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他看着成员们脸上的惊惶和无助,看着空荡荡的门口,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作为队长,他必须稳住局面,但此刻,他连自己的心都在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强压下的沙哑:“…让他一个人静一静。所有人,原地休息。”
姜允书回到顶层办公室时,脸色比窗外的天色更灰败。宋助理无声地递上一杯热咖啡,她机械地接过,指尖传来的温度也无法驱散骨髓里的寒意。桌上的文件堆积如山,最上面是环球音乐措辞强硬的催款函。
“理事,”宋助理的声音放得极轻,“SEVENTEEN练习室那边…权顺荣队长情绪崩溃,冲出练习室了。胜澈队长让大家休息了。”
姜允书端着咖啡杯的手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滚烫的液体溅出几滴落在手背上,她却毫无知觉。权顺荣…那个永远像小太阳一样燃烧自己照亮团队的Hoshi…也撑不住了吗?一股尖锐的刺痛从心脏蔓延开。她放下杯子,走到落地窗前。楼下,狎鸥亭的霓虹已经开始闪烁,车流如织,一片繁华盛景,却与她,与星舰,与那群在练习室里挣扎的孩子们,隔着冰冷的玻璃,如同两个世界。
内线电话响起,是公关部金恩熙,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理事,网上…关于BLACKPINK的负面舆情突然增加了。”
姜允书皱眉,迅速点开平板。几个知名的匿名论坛和娱乐版块,突然涌现大量“爆料贴”:
《深扒BLACKPINK Jennie:出道前夜密会某财阀二代?资源咖实锤?》
《星舰新女团人设崩塌?Lisa疑似排挤队友,后台黑脸视频流出!》
《粉墨登场的代价?传BLACKPINK成员为出道签下十年“卖身契”!》
帖子内容捕风捉影,甚至配上了模糊不清的偷拍图或刻意剪辑的视频片段,但标题极具煽动性,直指BLACKPINK成员私德、内部不和以及公司压榨。水军的痕迹明显,但传播速度极快,显然是有人在幕后有组织地推动。
“查来源,压热度,发澄清公告。”姜允书的指令冰冷,“重点放在Jennie和Lisa的澄清上,用她们练习室互助的官方视频和海南岛封闭训练的纪录片片段反击。‘卖身契’的谣言让法务部直接发律师函警告造谣者,同时联系几家有公信力的媒体,准备深度报道练习生制度的透明化改革。” 她顿了顿,补充道,“通知闵熙珍,让Jennie和Lisa暂时不要看SNS。加强安保。”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父亲和**的反扑,从未停止。他们无法撼动BLACKPINK用舞台赢得的硬实力口碑,就开始从成员个人形象和公司运营层面下手,试图从内部瓦解粉丝的信任。
与此同时,首尔江南区某家会员制的高端私人俱乐部深处。姜会长端着威士忌,靠在舒适的皮质沙发里,对面坐着李秀满。水晶吊灯的光芒柔和地洒下,映照着两人脸上心照不宣的从容。
“允书这孩子,性子是越来越硬了。”姜会长抿了一口酒,语气听不出喜怒,“割肉输血,这魄力倒是像我。”
“可惜,魄力用错了地方。”李秀满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鹰,“质押股权换来的钱,不过是杯水车薪。SEVENTEEN废了,环球那边步步紧逼,BLACKPINK…呵,刚出道就树大招风,根基不稳。只剩下BTS了,但是在美国能有什么层就,年轻人,总是把梦想看得太重,却忘了这个圈子的地基,是资本和规则。”
“规则?”姜会长笑了笑,带着一丝嘲弄,“金议员现在,怕是没心思管什么规则了。”
他话音刚落,李秀满放在桌上的手机就急促地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变,迅速接起。电话那头的声音又快又急,李秀满脸上的从容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阴沉。
“确定吗?…什么时候的事?…检方直接上门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难掩其中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姜会长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眼神锐利地看向李秀满。
李秀满挂断电话,脸色铁青,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金议员…刚刚被检方以涉嫌受贿和性招待的罪名,从国会办公室带走了。”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干涩,“证据…非常确凿。而且…有消息说,举报材料里,提到了他名下的‘文化振兴基金会’资金流向异常…似乎…指向了我们之前的某些…操作。”
包厢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刚才还弥漫着的掌控全局的轻松感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的寒意。金议员是他们重要的政界纽带,更是《演艺经纪法修订案》的强力推手。他的倒台,不仅意味着这条重要的政治通道被斩断,更可怕的是,那些隐藏在资金链深处的、可能牵连到**和蓝山资本的操作,被**裸地暴露在检方的聚光灯下!
姜会长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危险,像被惊醒的毒蛇。他放下酒杯,杯底与玻璃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脆响。“查!”他的声音冰冷刺骨,“是谁在背后捅刀子!”
李秀满脸色难看至极:“检方行动太快,保密级别很高,现在内部都乱成一团。但…时间点太巧了。”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姜会长。
姜会长沉默着,脸色阴晴不定。金议员的倒台,绝非偶然。那精准的时机,那直指要害的证据…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姜允书在法院前那张苍白却倔强的脸。难道…是她?
就在这时,姜会长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安德森”的名字。他按下接听键,安德森那带着华尔街口音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油滑,只剩下急促和凝重:“姜会长!蓝山资本总部收到韩国金融监督院(FSS)的正式问询函!要求我们详细说明去年几笔涉及韩国娱乐产业的离岸资金流动情况!他们提到了金议员的名字!该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需要立刻应对!”
屋漏偏逢连夜雨。政界的雷暴,瞬间蔓延到了资本市场。蓝山资本也被拖下了水!姜会长握着手机的手背青筋暴起。局势,开始失控了。他精心编织的大网,正在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从最关键的节点,一根根地剪断。而那个他以为被逼入绝境的女儿,似乎正站在风暴的阴影里,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星舰大楼,深夜。大部分楼层已经熄灯,只有顶层办公室和SEVENTEEN的练习室还亮着灯。
姜允书独自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沉睡的首尔。宋助理刚刚汇报完:金议员被带走的消息已经引爆舆论,蓝山资本接受调查的新闻也开始发酵,网络上关于**和蓝山资本勾结的猜测甚嚣尘上,暂时压过了对BLACKPINK和星舰的攻击。
“荆棘王冠”计划的第二波反击,在金议员最得意的时候,由金秀贤通过多重匿名渠道引爆的性招待丑闻和资金证据,终于开始显现威力。但这只是开始,父亲和李秀满的反扑只会更加疯狂。
手机震动,是康复中心负责徐明浩的医生发来的加密信息:【徐明浩先生坚持要见您。情绪…不太稳定。】
姜允书心头一紧。她转身拿起外套,对宋助理说:“备车,去康复中心。”
深夜的康复中心VIP楼层,寂静无声。姜允书轻轻推开徐明浩病房的门。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壁灯。徐明浩没有睡,他靠坐在床头,腰间依旧固定着护具,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他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赫然是姜允书质押股权的新闻头条,以及…星舰娱乐官方刚刚发布的、关于他因“个人身体原因及未来发展考量”决定与公司解除专属合约的简短公告。
文俊辉一脸焦急和无奈地站在床边,看到姜允书进来,像是看到了救星:“理事!明浩他…他看到公告了!”
徐明浩猛地抬起头,看向姜允书。他的眼睛通红,里面翻涌着绝望、难以置信和被彻底背叛的痛楚,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解约?”他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允书姐…公司…要放弃我了?因为我…是个废人了?拖累了大家…所以…把我丢掉了?” 巨大的恐惧和委屈彻底淹没了他。他以为公司会等他,成员们会等他,允书姐会像以前一样撑住一切…可等来的,是一纸冰冷的解约公告!他感觉自己像个被用完就丢的垃圾,所有的坚持和希望,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姜允书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她快步走到床边,没有看文俊辉,目光紧紧锁住徐明浩那双盛满泪水和绝望的眼睛。她伸出手,不是去擦他的眼泪,而是用力地、坚定地握住他冰凉颤抖的手。她的掌心同样冰凉,但那份力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徐明浩,”她的声音低沉而清晰,穿透了病房里的死寂和绝望,“看着我。”
徐明浩被迫抬起泪眼模糊的脸,对上姜允书那双在昏暗光线下依旧锐利如寒星的眼眸。
“听着,”姜允书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公告是假的。烟雾弹。为了保护你,也为了保护SEVENTEEN。”她感受到徐明浩的手猛地一颤,绝望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光。
“外面有人想用你的伤,把你当成攻击星舰、攻击其他成员的武器。把你困在舆论和合约的漩涡里,让你永远无法安心养伤,甚至…拖垮整个团队。”姜允书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解约,是把你从风暴中心摘出来。让你暂时离开聚光灯,离开那些恶意的揣测和压力。星舰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SEVENTEEN的位置,永远是你的。”
她顿了顿,声音里注入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承诺:“你的腰伤,我会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方案,不计代价地治好它。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给我好起来。用你全部的力量,给我站起来!然后,堂堂正正地,回到属于你的舞台上!”
徐明浩怔怔地看着她,泪水还在流,但眼中的绝望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震动和一丝微弱却重新燃起的火光。他紧紧回握住姜允书的手,力道大得惊人,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允书姐…”他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只有滚烫的泪水不断滴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
病房外,走廊尽头。一个身影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阴影遮住了他的脸,只有脚下的一点烟头在黑暗中明灭不定。是权顺荣。他不知何时站在了这里,听到了病房里所有的对话。他狠狠吸了一口烟,辛辣的烟雾呛入肺腑,却压不住眼眶里翻涌的热意和胸腔中剧烈冲撞的情绪。他猛地掐灭烟头,转身,大步朝着楼下SEVENTEEN练习室的方向走去。步伐从沉重踉跄,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坚定。那里,还有一群在漫长寒夜里,等待黎明和归人的兄弟。
姜允书安抚好徐明浩,走出病房时,走廊里已空无一人。只有窗外,首尔初冬的第一场雪,正无声地、簌簌落下,覆盖了城市的喧嚣与伤痕,也覆盖了刚刚点燃的那一点微弱的希望之火。前路依旧荆棘密布,但至少在这一刻,黑暗中,还有微光在倔强地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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