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曲川澜打定了主意要退赛，一从卫生间出来，就直奔陶姐的办公室而去。
一推开门，就开门见山：“陶姐，我要退赛。”
陶姐还以为她是被舞蹈难住了才想退赛的，赶紧劝了起来：“再试一试嘛，别这么着急……”
还没等话说完，就被曲川澜打断：“我得去看林商羽的演唱会。”
陶姐一听居然是这么一回事，不由得在心里翻了个无语的白眼，你们粉丝的想法还真是意想不到……
琢磨了一下之后，就拿起了手机，装出要打电话的样子，对曲川澜说道：“那你自己跟林商羽说。他要是同意了，我马上就帮你去办退赛手续。”
“别打，别打——”曲川澜的气势一瞬间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了下去，“……我不退了还不行吗。”
陶姐心想这招果然好使，于是笑着放下手机：“那你——继续加油？”
曲川澜只得作罢，满面愁容地默默走出了办公室，迈着沉重的步伐，在楼下的空地胡乱兜起了圈。
好久好久之后，她才终于勉强接受了这个她真的没办法去看演唱会了的事实。
正要往宿舍回的时候，曲川澜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折返到陶姐的办公室。
陶姐看她又回来了，还以为是改了主意。
正想着再找个什么话术好，一听说曲川澜是来借网借打印机的，顿时放下心来。
“下载一些以前整理好的高数资料，方便之后直播用。”曲川澜一脸麻木。
“好说，好说。”陶姐立马就把电脑给让了出来，还打趣道，“你这直播赛道可太独特了，别人真是想学都学不了啊。”
可惜曲川澜并不想接茬。她现在对任何其他的话题都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兴趣。
抬起空洞的眼睛，曲川澜不死心地又朝陶姐问了一句：“我不能请个假去看演唱会吗？”
陶姐一听这话题还没结束啊，赶紧嘱咐道：“纸不够那边柜子里还有。我还没吃饭呢，已经饿得不行了。你自己慢慢弄，走的时候记得帮我把门关上就行。”说完立马就跑了。
徒留曲川澜一个人行尸走肉般地打完资料，然后生无可恋地回了宿舍，心中只剩下一个想法：
苍天啊，我究竟为什么要来这里？？？
毫不意外，经过这样一番沉重的打击，曲川澜又开始摆烂了。
而且是很心安理得的摆烂——林商羽都不来，她表演给谁看？
赶紧被淘汰了才是正经事。
而幸运的是，甚至不止她自己在摆烂，跟她同组的选手们也都在摆烂。
毕竟都是些连主题曲都完成不好的选手啊，自身的水平以及对节目的重视程度，早就可见一斑。
换句话说，分到这个组里的选手，基本都是像曲川澜这样，被各种各样的理由硬拉来节目凑数的素人。
如今大家终于欢聚一堂，那可真是大姐不说二姐，志同道合、集体开摆。
如果说别的组是在忙着排练、忙着互相督促，那她们组就是在忙着摸鱼、忙着互相泄气。
甚至早早就把一起淘汰之后去哪里聚餐都商量好了，倒是谁也不怕会连累到谁。
就这样，在她们的愉快玩耍与弹幕的嫌弃吐槽中，一晃儿又到了直播间互动的时间。
与上一次开始之前的紧张焦躁不同，现在的曲川澜反而觉得，这简直是这个节目里最令人开心的任务了，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开播。
而与上一次开始时只有零星几个粉丝来看也不同，这次一开播观看人数就飙升到了选手中的前十，直播间的弹幕也一片热情：
【曲老师好！】
【已经拿好笔拿好本了，乖巧ing～】
【虽然我在看直播，但妈妈我真的在学习。】
【学姐只讲高数吗，线代不能也讲讲吗？】
【数分也要！】
【你个学数分的大神来我们学渣这凑什么热闹？】
【天呐，谁能想到有一天我也能主动来学数学？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
曲川澜被这么多的弹幕着实吓了一跳：“今天怎么这么多人？现在的同学们对高数的热情都这么高的吗？有点惊到我了。”
弹幕又刷过去一片：
【不是我想热情高，是考试逼我热情高啊哭哭。】
【我加的每个大学生群里都有人发切片，想不知道都难啊。】
【从牛肉粉不要薄荷那来的。】
【 1】X 66
【那什么牛肉粉不要薄荷是谁？】
【同问】
……
曲川澜也很好奇，这个牛肉粉不要薄荷是谁。但不知道节目组允不允许，也就没直接问。打算先记下来回头查一查好了。
随后回想起刚才看到的弹幕上发的东西，问道：“我刚才看到有说线代和数分的。教当然可以教，但不知道直播间大家是都想听吗？少数服从多数，挑大家都想听的应该可以在高数之外多加一门课。再多的话，直播时间估计就不太够了。”
话音一落，弹幕就刷了满屏的线代，里面零星夹杂了几个其他科目。
曲川澜看完总结道：“那我们下周就讲讲线代好了。”然后又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弹幕上又出现了不少的问题，曲川澜也挑问得比较多的一些问题作了应答。
与此同时，大概是因为人气飙到了选手热门，很多不知情的人也进了直播间。
【高数？这是什么我不知道的黑话吗？】
【这不是选秀选手的直播吗？】
【给我干哪来了，这还是追梦99吗？】
【不er，现在选秀都玩这么高级了吗？还得会高数？】
【逗我呢吧？讲高数？她？？？】
【她不是上的野鸡大学吗？】
【啊？不是吧，从哪听说的啊，上次直播讲课的水平很好啊。】
【我记得不是什么巴厘岛大学之类的吗？这还不野鸡？你们别是被骗了吧？】
【是不是野鸡大学我不知道，但拜托，跟着学没学到东西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就是，没看到野鸡，倒是看到只酸鸡。】
【第一次直播介绍的时候节目组自己打在屏幕上的，又不是我编的。好心提醒说我酸，可真有意思。】
……
曲川澜低头看了眼讲义，一个没留神，眼看着弹幕上就要吵起来，赶紧自我介绍道：
“我大学是在北清数院读的，然后目前呢，在巴黎高师读博。别的不敢说，但讲讲高数、讲讲线代什么的，我还是很有自信的。而且之前也都当过这两门课的助教，所以讲的东西肯定是靠谱的，这个大家不用担心。”
【我去！北清数学！我也是看上大神的直播了。】
【这学历也太牛了吧，现在选秀都这么卷了吗？】
【读着博来选秀？谁知道里面有多少水……】
【巴黎高师？没听说过，这难道就是什么好学校了吗？】
【天塌了，看个直播，我梦校成野鸡了。】
【xsl我校专科梗永不过时。】
【前面在说什么，这学校很牛吗？】
【某度一下学校名不就知道了吗，菲里兹奖章都能摆一摞了。】
【我去我某度回来了，节目组这都哪找来的牛人？】
【女神，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女神！】
【要真有多厉害还会到这来选秀？】
……
虽然弹幕还没彻底平静下来，但是曲川澜也不想再就这个话题继续深入地聊下去了。
毕竟再多聊几句，恐怕就要在这么多陌生人面前讲起自己的研究进行不下去了，还有最近都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天赋、自己的追求之类的事……
而这种事不管出于哪个角度，感觉讲起来都不合适。
一方面，至少就目前来说，自己的私事还不想公之于众；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曲川澜也很怕自己这么说之后，会给更多女孩子带来学数学的负担。
虽然她自己明确地知道，数学天赋与性别没有一点关系。
同时，她就算是怀疑自己的天赋，也是比照着诸位先贤而言——从古至今数下来，十根指头都有剩的那种神仙级别的先贤。
但话一旦说出口，被误解大概就成了宿命。
尤其是如今的大环境，“女生学不好理科”的论调依然在大肆地流行着。
今天她敢说自己搞数学陷入了困境，明天怕不是就要被无数的人拿来作筏子，去打压其他女孩子们学数学的热情，甚至劝退她们学理。
而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
想到这，曲川澜赶紧转移话题道：“那我们就抓紧开始吧。”
对曲川澜来说，研究数学、讲解数学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尤其被她最近在节目组里的无聊生活一衬托，就更显得如此。
而因为曲川澜讲得非常有趣又极其透彻，直播间里的同学们也难得没有一上数学课就要么昏昏欲睡要么如坐针毡。甚至在对一些之前浑浑噩噩的问题恍然大悟之后，不少人也get到了一点数学的乐趣。
就这样，到结束的时候，大家竟都有了些许意犹未尽之感。
约好下周见之后，曲川澜恋恋不舍地带着好心情下播了。
可惜的是，这份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
第一次公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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