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回市区的路上。
路灯的光晕透过车窗,在周韫玉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
他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手里捏着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那是刚才在机场,小雨她们塞给他的信。
指尖还能感受到纸张的粗糙和上面残留的温度。
袁西开着车,一边偷瞄周韫玉的脸色,一边讪讪地解释,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个……小周啊,真不是哥故意吓你。你是不知道,我当时在出口那儿,看到一群人聚在一起,探头探脑的,还拿着手机像是在查航班信息……
我、我下意识就过去问了句‘你们等谁啊?’结果人家特严肃地说‘等周韫玉!’”
袁西说着,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尴尬,挠了挠头:
“你是不知道我当时那个心情!跟见了鬼似的!自从我接手你以来,别说接机了,机场路上连个认出你的人影都没有!
这冷不丁冒出一群说是等你的……我、我第一反应就是‘坏了!黑粉组团来堵人了!’这也不能怪我吧?这情况,搁谁谁不懵啊?”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点不可思议的感慨:
“谁知道呢……嘿!人家居然是真爱粉!还是跟了你那么多年的老粉!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袁西的语气里,有惊讶,有庆幸,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周韫玉,发现对方闭着眼睛,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
袁西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无奈地笑了笑,把车内空调调高了一点,专心开车。车子汇入城市的车流,霓虹闪烁,喧嚣隔着车窗玻璃,显得遥远又不真实。
周韫玉其实没完全睡着。
他只是太累了。
身体像被掏空,精神也透支到了极限。袁西的话断断续续飘进耳朵里,他听了个大概,心里没什么波澜。
黑粉也好,真爱粉也罢,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彻底放空。
车子最终停在周韫玉租住的公寓楼下。
袁西本想送他上去,被他摆摆手拒绝了。他背上背包,拿着那几封信,慢吞吞走回家里。
打开家门,一股冰冷、空旷、带着淡淡灰尘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
他把背包随手扔在玄关的地上,连灯都懒得开全,只开了客厅一盏昏暗的落地灯。
暖黄的光线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反而更衬得整个屋子空旷寂静,没有一丝烟火气。
空气里只有他自己轻微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他对这满室的空寂早已习以为常。
无声地踢掉鞋子,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留下细微的声响。
他径直走入卧室,甚至懒得开灯,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光线,将自己陷入柔软的被褥之中。
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他合上眼,连衣物都未曾更换,意识便很快沉入了一片深海。
只有微微蹙起的眉尖,显露出一丝潜藏的不安与孤寂。
再次睁开眼,窗外已是漆黑一片。只有远处城市零星的光点,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透进来一点微光。
房间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周韫玉摸到手机,按亮屏幕。刺眼的光让他眯了眯眼。晚上十一点半。
他这一觉,直接从下午睡到了深夜。
胃里传来一阵空虚的绞痛。他撑着坐起身,头还有点昏沉。
摸索着打开床头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了房间一角。
他起身,赤脚走到厨房。
厨房很大,很干净,干净得过分。冰箱打开,里面除了几瓶矿泉水和几罐啤酒,空空如也。
橱柜里,翻找半天,只找到半包挂面和一小袋已经有点蔫巴的小葱。
行吧。他扯了扯嘴角,熟练地烧水,下面。
几分钟后,一碗清汤寡水的素面就端上了桌。他坐在空旷的餐厅里,巨大的餐桌只占了小小一角。
他吹了吹面汤上漂浮的几粒葱花,热气氤氲了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这样的生活,他已经过了四年。
从云端跌落,被全网唾骂,代言解约,戏约全无。
圈内那些曾经称兄道弟的朋友,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电话不接,微信拉黑,仿佛从未认识过他。
至于父母……周韫玉眼神暗了暗,舀起一勺面汤,没什么滋味地喝了一口。
那对能在他十八岁就让他退学进娱乐圈捞钱,又在他事业崩塌时第一时间登报声明断绝亲子关系、生怕被他连累的父母……呵。
这几年,他们就像人间蒸发,是死是活,他不在意,他们更不在意。
这偌大的城市,这冰冷的房子,只有他一个人。
像一座孤岛。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袁西发来的微信。
“韫玉啊,睡醒了吧?那个……有个事,我下午在机场太激动给忘了。
就是之前我不是提前回来给你找合作嘛……跑了好几家,也见了几个制片人和导演……但是……嗯……有好几个都没谈下来。
人家那边……暂时没有合适的项目。不过你别急啊!我这边还在努力!再看看!肯定能找到合适的!你放心!”
周韫玉看着屏幕上的文字,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意料之中。
这些年,他努力过不止一次。
袁西带着他,跑遍了大小公司,见了无数导演、制片人,姿态放得不能再低。
结果呢?要么是客气的敷衍,要么是隐晦的拒绝,要么就是些不入流、纯粹想消费他黑历史的网剧。
没用。
娱乐圈就是这么现实,你糊了,就什么都不是。
他放下手机,没什么胃口地又扒拉了两口面条。
面条有点坨了,口感很差。
他起身去给自己接了杯冷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
重新拿起手机,他点开应用商店,下载了微博。
既然选择了要回到这个圈子,要重新站上舞台,他就不能再像过去四年那样,把自己彻底封闭起来,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需要了解风向,了解对手,了解这个瞬息万变的圈子。
必要的时候,他得学会炒作,学会蹭热度,学会用那些他曾经嗤之以鼻、认为肮脏的手段。
他如今已经二十五了,不再是那个可以任性,可以清高的少年。
娱乐圈从来不缺新鲜血液,比他小的、比他帅的、背景干净的、没有黑料的……一抓一大把。
他凭什么翻红?
登录那个尘封已久的小号。
这个号是他当年刚出道时偷偷注册的,连袁西都不知道。
里面空空如也,没有关注任何人,也没有发过任何东西。
像一个幽灵账号。
他开始漫无目的地刷着热搜榜。看着那些陌生的名字、新奇的梗、无聊的八卦占据着前排。
一切都那么陌生。他点开几个当红小生的主页,看着他们光鲜亮丽的照片和动辄百万的转发评论,心里没什么波澜。
只有一种冰冷的计算:这个路线能不能借鉴?那个话题能不能蹭?
翻着翻着,一个熟悉的名字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霍既明。
周韫玉的手指顿住了。
那个在节目里跟他针锋相对,最后却莫名其妙救了他一命的家伙。
鬼使神差地,他点进了霍既明的微博主页。这次他确认了好几遍,自己登的是小号。
霍既明的微博和他本人一样,透着一股子“我很拽”的气息。
内容不多,大多是官方宣传照,偶尔有几张生活碎片,构图讲究,色调冷淡。
配文也言简意赅,惜字如金。
周韫玉没什么兴趣看他的近况,手指滑动,开始往下翻,翻到他更早的微博。
他这才知道,原来霍既明是顶尖电影学院表演系科班出身。
还没毕业,就参演了几部电视剧,虽然都是些镶边配角,但履历也算干净漂亮。
看那时候的照片,眉眼间还带着点青涩,但那股子冷傲劲儿已经初现端倪。
然后,时间线出现了一个明显的断层。大约在四年前,也就是周韫玉事业彻底崩塌的那段时间前后,霍既明的微博有将近一年的时间,几乎没有任何更新。
没有新作品宣传,没有生活分享,一片空白。
周韫玉有些好奇,切出去用浏览器搜索“霍既明空白期”、“霍既明消失一年”之类的关键词。
结果出乎意料,网上关于这段时间的信息寥寥无几,只有零星几个粉丝论坛的旧帖,猜测他是不是去进修了,或者家里有事。
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报道或解释。
再后来,时间跳转到空白期结束。
霍既明像是突然开了挂。
他参演了一部名不见经传的小成本文艺片,饰演一个戏份不多但极其出彩的配角。就是这部电影,意外地在国外一个小电影节上拿了奖,口碑发酵,在国内也引起了不小的关注。
霍既明那张极具辨识度的脸和冷冽的气质,瞬间抓住了观众的眼球。
紧接着,资源飞升,男主戏约不断,短短几年,就坐稳了当红小生的位置。
周韫玉看着屏幕上霍既明意气风发的电影海报和领奖照片,再看看自己碗里那坨冷掉的面条,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
空白期?消失一年?
是去国外镀金了?还是家里有矿回去继承家业了?或者……只是单纯运气好,被某个大佬看中雪藏起来秘密培训了一年?
无论哪种,看起来都没吃什么苦头。
再看看自己这四年……全网黑,众叛亲离,父母断绝关系,在娱乐圈查无此人,挣扎求生……
一股强烈的、带着酸涩和不甘的情绪冲上心头。
周韫玉把手机“啪”地一声扣在餐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嘲弄。
看来这位霍少爷的人生果然顺风顺水,即便有什么所谓的“空白期”,恐怕也不过是公子哥儿一时兴起的避世或是镀金罢了,哪里懂得真正在泥泞里挣扎的滋味。
这种天生好运,站在云端俯视众生的人,怎么会懂得他的处境。那股莫名的厌弃,或许正源于这种天生的云泥之别。
想到此处,他对霍既明的观感又添了几分疏离与冷淡。
霍既明:什么镀金不镀金?听不懂思密达[小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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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讨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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