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越来越大，夜空无半点星光，裴絮半夜仍然不放心，起身拿着塑料膜前去田里遮挡机器，声响吵醒了江临，江临披着羽绒服起身揉揉眼睛，询问值班的摄影老师：“刚才是裴絮出去了吗？”
“是，刚出去两分钟。”
江临连忙追赶上去，裴絮听到脚步声回头张望，江临逆光向他跑来，裴絮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额前被吹起的碎发更增添了几分少年感，江临停下来微微喘气说：“大半夜的原来是你这只大耗子在墙角窸窸窣窣地扯塑料膜。”
裴絮柔声说：“天太沉了，我怕半夜下雨不放心，先盖住机器，再坏一台机器把我卖掉也赔不起啊。”
江临佯装上下地打量他，开玩笑说：“勉强算得上有几分姿色，我可以介绍你去我朋友那里干主播，你知道什么是团播吗？”
裴絮饶有兴致地说：“不知道，请江少赐教。”
江临拿出手机在短视频上搜索团播，跳转出来许多正在直播的团播画面，“传媒公司招聘一群帅哥美女，分别组成男生团播，女生团播，随着观众刷的礼物数量随机跳舞，舞蹈也不难，实在不行颜值来凑，说白了就是卡颜直播，你要不干新农人了，你的颜值勉强可以干这行。”
裴絮自我调侃，语气夸张：“我？我耶！我一个博士去当跳舞主播？她们敢看擦边我都不敢擦。”
江临笑说：“要不你就西装革履在田里直播种田，直播效果拉满。”
两人有说有笑干完活，第二天一早他们刚出工，田里已经有许多村民拿着自家的铲子帮忙修好垄边和边沟，裴絮问李阿姨：“阿姨，你们怎么来了？”
“这两天就会下雨了，我们来帮你们赶赶进度，争取今天搞完，你们后续的活就顺畅多了。”
裴宗礼带着草帽隐藏在向初哲负责的区域里默默干活，裴七低声说：“阿礼，你就不要跟小絮置气了，他既然有心干，咱们就支持他。”
裴宗礼铲起一团厚厚的泥土覆在垄上，应道：“七爷，是这么个理，所以昨晚我才偷偷动员大家帮一帮这群孩子们，这么多天看他们干活有模有样，我想了想，孩子既然决心干这行，我做父母的也不能再唱衰和掉份了，不合适啊。”
裴七由衷地夸道：“这群孩子干活是真的卖力，也没见他们喊苦，累了就互相说说笑，你追我赶打闹一下，都是城里来的孩子，可了不得了。”
向初哲开着机器起垄，疑惑地看着另一边带着草帽的村民，自言自语道：“今天没太阳，大家都不带着草帽干活了，大叔阴天也做防晒措施，防晒意识很到位啊。”
直至下午，向初哲才认出了他，大声惊呼：“礼叔，原来是你啊！你怎么也来帮忙干活了？絮哥知道你在这吗？”
裴宗礼慌张地四处张望，还好裴絮离得远，他靠近向初哲低声地说：“小向啊，叔叔跟你商量一件事，就是叔叔在田里这事你就当没看见，也别告诉裴絮可不可以？”
向初哲爬上机器，向他比着OK的手势，爽快地说：“没问题，我绝对不告诉絮哥。”却在裴宗礼转过身后对着他拍了一张照片，发到群里，配文：“父亲的背影。”
机器，人工共同开工，翻动的土地变成了一垄垄有着统一垄距和宽度的垄，夜幕渐渐地降临，程恩越把车停在裴七家门口的地坪上，阿姨和奶奶们帮忙从后备箱拎着食材回院子里。
程恩越搬着两袋面粉进了院子，身上的衣服也沾上了些许。
柳春玲说：“小程，你力气大一些，你来帮我和面。”
程恩越一身使不完的牛劲此刻释放在和面上，柳春玲拿着勺子在一旁加水，他开玩笑说：“万一水加多了怎么办？”
柳春玲呵呵笑：“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
程恩越笑得合不拢嘴，夸道：“哎呀，奶奶一看就是时髦人，这梗都会了。”
柳春玲笑眯眯地说：“我孙女上一回过年回来帮我和面包饺子跟我说过，我就记得了。”
“奶奶，怎么不跟着孩子去城里生活呢？”
柳春玲一边添水一边说：“我和爷爷年纪大了，城里出门买菜也要坐车，我们不熟悉路，孩子们上班也累得要紧，我们不在，他们的地儿也能宽敞点，休息天也能睡得晚一些。”
程恩越糅合面粉和水渐渐地成团了，阿姨们在院子里用不锈钢大盆接水洗菜，灯光时而因为电压不足眨晃一下，程恩越开心道：“今天是元旦了，我们准备跨入了新的一年了。”
阿姨们将黄了的蒜叶和葱叶摘出去，感慨道：“是嘞，一年又一年，眨眼又一年了，日子啊不经过，一年到头也没赚着钱，也没干什么事业就这么过了。”
程恩越拿着擀面杖递给柳春玲，深有同感说：“我出道的时候我20岁，今年我已经24了，过了今天我就25了，在圈里我还是个糊糊，啥成绩也没闯出来，我家的亲戚经常问我怎么没见着我在电视上有什么演出，我总是说快了，可一年又一年还是没见着我的身影。”
梁阿姨安慰他：“你还年轻嘞，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你们什么都会，我们也是这几年家里的小孩教会我们使用微信和网上买东西，不然我们都不会嘞。”
程恩越惊讶地指向外边，“那村里的芒果你们通过什么方式进行销售？”
“到了芒果收获季节，村里会有芒果收购商来村里收购果子，我们早上就上山采摘，下午就会统一过称拉走。”
程恩越震惊了，他原本以为这么大规模的整村种植，已经形成了系统成熟的网络销售模式，却不料是传统的低价收购方式，他探问道：“我们村里种有什么品种的芒果？一般果商下村收购的价格平均在多少钱？”
许阿姨一边切蒜一边说：“我们种了好几个品种，比如台农，有大台农和小台农，金煌芒，贵妃芒，还有我们独具特色的桂热82号品种，台农是最先成熟进行采摘的品种，收购价平均在1.5到3.5块之前，早期的果子价格会比较高一些，后期量大了果子就不值钱了。”
程恩越若有所思地说：“赚的就是抢上早市的钱。”
宋阿姨拿出一个盛菜的大篮子，补充说：“果子不仅看早晚上市的时间，果商也按照品质分级给出收购价格，有疤有病斑的果子卖不上价格。”
程恩越开始在一旁帮着擀面皮，继续问道：“那其它品种的价格呢？”
许阿姨说：“其他品种的价格机也差不多，基本是在1.5到4块之间浮动，除了特意挑选出来的一级果能接近3块，一起不分品级的果子在大丰收的年份贱卖到1块多，正常产量的年份在2块上下浮动，碰上旱灾水灾减产的年份，价格稍微往上涨一些，靠近3块左右。”
一块出头，两块左右的价格像一把锤子锤到程恩越的脑袋上，他的脑子缓了一会儿还是不敢相信，他震惊地算着：“那岂不是一百斤的果子收购价格还不到两百块，甚至就200块左右？”
宋阿姨说：“是这个价格，果商的价格都差不多，少钱也得卖啊，果树砍了可惜，在家也没有别的营生，嫌弃钱少不摘不卖，果子就熟透烂在树上了，更加分文不赚，还要往里倒贴化肥钱。”
许阿姨切了满满的一大盆蒜，程恩越放下擀面杖帮忙抬着去灶台，柳春玲已经刷好了大锅，正在生火。
程恩越出主意：“那今年咱可以试着进行网络销售啊，芒果的受众非常广，尤其是在北方，芒果的价格在商超里面可不便宜，咱可以在网上定制专属的纸箱，简单的LOGO或者图案就成，宣传方式有很多，比如短视频平台直播销售，社交APP上进行软文宣传和销售，除了快递费和包装费，个人进行销售的利润相对以批发价卖给果商高一些。”
柳春玲说：“我们老了不懂搞这些，孩子们也觉得种芒果值不了几个钱，这些年都开始叫我们不要打理了不要管了，我们自己又卖不出去，只能让别人来收。”
宋阿姨皱眉道：“我们平时看电视和看手机也看到一些年轻人在网上卖水果，我们也想学一下他们这种先进的方式，但是我们搞不来，门道都不知道在哪里嘞，咋搞嘛？树上的果子不等人的嘞，天气热，一夜之间就能熟了。”
程恩越点点头：“这倒也是，农民看天吃饭，要追着时间跑，我们这几天也在拼命地赶工，就怕下雨了不好干活。”
柳春玲回头看着他，露出慈祥的笑容，夸赞道：“你们这几个小伙子可能干的嘞，你还没来之前，江临住在我家里，天不亮就跟着我们去砍甘蔗了，一个人背完所有的甘蔗，不舍得我和你七爷一起扛，怕闪着我们的腰。”
程恩越佯装吃醋：“奶奶偏心了，当着我的面使劲地夸临哥。”
柳春玲被他逗得眉开眼笑：“你也很能干，你在地里开机器很厉害，我都看见了，你还会做饭，江临还跟我夸过你的厨艺嘞。”
“这下我就不酸了。”
风越来越大，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紧急地加派人手扶着大灯，裴絮在对讲机里询问进度：“兄弟们，你们的情况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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