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央呢！”
“有没有见过魔央？”
“魔央又跑去哪儿了！”
……
魔央不太熟练的把车停在酒吧街过道里，前前后后调整了二十多分钟，闷出了一头汗。
她习惯性的往后撩一把头发，带上黑色棒球帽，身上还穿着刚杀青戏里的戏服，一件灰色破破烂烂的体恤和一条同色的工装裤。
酒吧前台换了人，之前的两个小姑娘换成了两个小男孩。
魔央过去的时候其中一个男生正在直播，他摆弄着自己的刘海，对着屏幕里正在观看直播的人说今晚有大明星在这里包场过生日。
魔央拿框子在门口酒柜里挑酒。
那男生突然激动，“真的！现在人已经在里面了，你们就是故意想让我说是谁，我才不上你们当呢，刷个跑车我可以考虑小小透露一点。”
七八瓶啤酒在框子里晃荡，魔央放到前台，轻飘飘的说一句：“结账。”
那男生刚好从头上揪下来一根头发，抬头瞄了眼魔央。他身旁的另一个男生立马起身结账。
魔央扣完付款码拎着框子转身就走。
那男生扭着头目送魔央拐进入口，随后直了直身子，把手机移到脸前，“我靠，刚才来了个长得特别像魔央的人，魔央你们知道吧，最近爆火的那个，我还看了她那个电影呢，叫什么《蛊》，看完我连着三天做梦都是她。”
另一个男生插话，“我也觉得像。”
“是吧。”
“好像真是。”
“啥？”男生举着直播的手机凑过去，另一个男生手机界面上显示最新的热搜词条，魔央新戏杀青，图片拍的模糊，但不难看出来是同款衣服，而且那一头橘色长发也完美对上。
两个男生张大了嘴地相视一眼。
“卧槽！过生日的大明星是魔央？”
入口处两米外就烟雾缭绕，DJ音乐跟心跳同拍，鲜红的氛围灯光铺满整个空间，人走进去就像涌入一个无底深渊。
魔央喜欢在这种人多的地方一个人喝酒，她会觉得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舞台周围环绕着无数男男女女跟着音乐的节拍舞动，几个坐着的人投过来几束目光，魔央压低帽檐，阴影下的眼睛在寻找着什么。
“不好意思，过一下。”
魔央挡了服务生的路。
她自动往侧面折身子，服务生端盘里的冰桶散发出丝丝凉气，额头的汗越涌越厉害，她转身一把抓住即将错身而过的服务生的手臂，冰块掉出一颗到地上。
“可以帮我找个位子吗？”魔央问。
噪声太大，服务生听不清，他俯身凑到魔央面前。
魔央冲着他的耳边又问了一遍，“我说！可以帮我找个空位吗？”
服务生转过脸，对上魔央的眼睛，被帽子遮挡下的魔央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慌。
他直起身子扫视了一周，贴着魔央的耳边回她：“稍等。”
魔央点了点头，自动的往边上靠了靠。
服务生又俯身在她耳边叮嘱她：“站这里别动，一会找不到你了。”
服务生离开的几分钟里，魔央被几个醉酒的男人递烟，起初她只是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抽，后来男人见搭讪无效气急败坏手直接勾上魔央的肩膀，一身劣质烟酒气闻得魔央皱紧眉头。
男人靠在她耳边喷吐着恶臭的气息，“这是什么意思啊？烟不抽总该沾点酒吧，我请你喝一杯？”
魔央阴着个脸，手里拎着的酒瓶叮叮当当的晃，她抬手指甲扣进男人的手背，男人疼的一激灵，刚想缩手，魔央往后一拉拽住男人的手腕向反方向拧。
男人喝醉了酒，行为跟不上意识，魔央在他反应之前就掐住了他的虎口，只顾着疼痛上脑的男人一个劲的倒吸凉气，魔央还不撒手，指甲没有预兆的又嵌进去一块，男人咬紧嘴唇像是在挽留最后的一点尊严，整个身子都下意识偏向魔央一侧，直到皮肉渗出了点血迹，男人才求饶般的叫出声来。
周围吸引过来不少的目光，魔央立刻松开男人，她手里的框子被从后面走过来的服务生接过。
耳边传来凉丝丝的声音：“位子帮您找好了。”
魔央憋了口气，脸侧的头发被她别到耳后，调整了下帽子，她转身要走。
身后的男人一个箭步跟上来破口大骂：“你个臭娘们耍了人还想跑？”
魔央停住。
下一秒脚边炸开了玻璃碎渣。魔央回头看，服务生在她身后，那男人瞪圆了眼地退后一步，周围多的是看热闹的人。
Dj在最前排因为不想错过这场闹剧而推错了音，场子里拖出很刺耳的一声巨响，服务生跟Dj对视一眼，Dj关了音乐，全场寂静。
“不好意思先生，按理来说这是应该您来赔偿的。”
魔央看了眼地上的碎片，玻璃制品，值不了几个钱。
那男人却被吓破了胆，声线颤抖的狡辩：“这，这不是我弄的吧。”
服务生没接话，只是看着他。
“我刚才就站在这儿，”他画圈指着面前的一块地方，“我人都没站稳怎么还能打坏你们这东西？”
依旧是没人理他，无数双眼睛盯着他，定罪了似的用眼神剥他的皮。
“我，我还没找那臭娘们的事呢，她给我手都掐出血，这东西让她赔！”
话说着那男人戳了两下手机屏幕，屏幕没亮，他把手机揣进口袋人就跑了。
所有人目光都落在那跑没了影的男人身上的时候，魔央抬了抬帽檐看着眼前的服务生跟Dj交换眼色。
打碎玻璃摆件的罪魁祸首一定出自这两人之中，魔央心里这么想着，视线却转移到了服务生的脸上，他染着金色的头发，起伏的眉骨到鼻尖勾勒的线条精致的不像话，他冲Dj轻扬下巴，音乐无征兆的蹦出来，他扭头对上魔央耐人寻味的眼神，没有慌乱没有疑惑只有坦然的灵动，他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成熟的稚气，完全像一只未成形的小狐狸。
他提着魔央的酒，审着她那双不知所为的眼神朝着她走，一米不到的距离他走了一分钟。
什么意思？
魔央没耐性先开口问他：“位子在哪？”
他依旧没听清，拧着眉头歪了下头。
魔央就不管不顾的转身往前走，她不知道去什么地方，大步流星的脚步也慢慢变缓，回头一看服务生已经停在一张空桌前。
他把酒水拿出来摆好，单纯的眼神望着魔央，好像在疑问“你要去哪”。
魔央的“我该去哪”瞬间被噎回去。
“今晚生日专场，调酒买一送一，您需要吗？”
“不用。”魔央说。
服务生没说话，人也没走，魔央抬头看他，他嘴边有一丝犹豫。
“怎么了？”魔央问。
“祝您今晚玩的愉快。”
服务生走后，魔央开机扫了桌上二维码，调酒的价格平均每杯是平常的两倍，买一送一不错，该赚的一分也不少，不知道这一杯里他能抽多少提成，但肯定不多，他想赚钱，但还不太熟练。
魔央点了几杯她常喝的，又顺手点了一盒餐巾纸。
下单后手机就被她滑到一边，屏幕一直亮，她充耳不闻按了静音键。
桌上的啤酒她开一瓶，入口全是泡沫，环顾四周，这位置真是僻静，在角落边，靠着吧台，周围的喧嚣躁动跟这块还真是割裂，人也完全被覆盖在阴影里，倒是没人扰够清净。
一瓶啤酒下肚，胃里晃荡的全是沫子，她起第二瓶啤酒，刚才的服务生端上来她点的一杯酒，送的那杯是子弹杯，还真是坑人，魔央一个白眼没翻完服务生要走，她紧忙抓住他的手臂。
第二次了。
“我想要些冰块。”魔央喊。
服务生点点头，看起来模样比刚刚要乖巧。
魔央抿了口那杯调酒，雪梨的味道很重，偏甜，冰冰凉凉，入口舒爽。
Dj这时候拿起麦克风，零点倒计时开始。
伴随着鼓点一下一下，有种悬疑电影里揭秘的氛围，零点一到，现场喷射出干冰雾气和彩带，Dj对着台下高喊：“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欢呼祝冯渝先生生日快乐！”
桌上的子弹杯刚被魔央端起，耳边响起的那熟悉的名字对上呛鼻的酒精味道，灯光突然亮起，射灯打向一侧，围着男男女女的一桌人站起来，服务员从后台推出一个三层的生日蛋糕，音乐切换成生日快乐歌。
其中一个女生接过话筒，虽然跑调但略显真诚，歌曲的最后，这个女生带点苦尽甘来的哭腔说：“冯渝，祝你以后越来越好，我和葵葵会是你永远忠实的后援团。”
女生话没说完，话筒被这场生日派对的主角夺了去。
冯渝188的个头实在惹眼，但他长得确实一般，也不是那种能轻易练出腹肌的身材，人就是瘦，穿衣有型。
他今天穿个绸缎的咖色衬衫，胸前半敞着，脖子上挂着几条银色项链，摇头晃脑的样子像个得了势准备出门烧三把火的暴发户。
魔央眯着眼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回身摇摇头，子弹杯的酒她一饮而尽。
冯渝真是一点没变。
冯渝朝着DJ台摆摆手，音乐暂停，他拍了拍麦克风，空空两下，他开口：“谢谢大家今天的捧场，我冯渝不是个会忘记来时路的人，借今天这个场合，我想感谢一下一直以来支持我的人，路是自己选的，但凡是这条路上陪伴过我的人，我冯渝绝不会辜负。”
麦克风被他拍到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他面向全场人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现场所有人都响起掌声。
除了魔央。
魔央正出神的盯着某处，刚刚的服务生这时候端着三色酒上来。
“您点的《瞬》属于酒水秀，请问需要现在为您表演吗？”
魔央的酒量是被她自己硬生生练出来的，可此时人越清醒心里的烦躁郁闷就越容易让人多想。
即使她分手的时候对冯渝说：“出了这个门你千万别提咱俩谈过，我嫌丢人。”
可此刻她仍旧觉得后悔，不是后悔跟冯渝这个人分手，而是后悔在上一段感情中她做了一个罪人，没让自己的初恋善始善终是她这个自私成瘾的人唯一的遗憾。
魔央点点头，默许了表演的开始。
服务生将三个酒杯拼靠在一起，上面叠放一个玻璃样式的烛台，服务生的摇晃力度够大，冰块和酒□□体在调酒器中碰撞，很快吸引来了周围人的关注，倒出的液体一杯浅蓝，一杯橙色，一杯深红，最后顺着烛台将最后的液体倒出，三杯酒面泛着涟漪，他用打火机点燃，烛台突然炸开星星点点的火焰。
火焰很快燃烧殆尽，服务生撤下烛台，在深红色酒杯里放上一朵鲜红的玫瑰花，他说：“请享用。”
这杯酒最辛辣，偏偏特别符合她此时的心境。
她抬了抬帽檐，额头因这杯酒而冒了很多汗。
刚才她盯着的那处，她正对面远处坐着的那个头戴鸭舌帽的人此时举起了摄像机。
魔央猛的回头，她身后的冯渝吓一跳。
“魔央？是我，冯渝。”
魔央压了压帽檐，冯渝坐她对面。
“我差一点就没认出来你。”冯渝起开她桌上的一瓶啤酒往嘴里送一口。
“我这可是褒义，我是说红气养人，你变了不少，我更多的是不敢认，像你这种咖位的大明星也爱来这种地方消遣解闷啊。”
魔央手刚搭上面前的酒杯，冯渝就紧着用啤酒瓶跟她碰。
“赏个脸，跟我喝一杯？”
“冯渝。”
“嗯？”
“你过得不比我差，怎么还是一副全世界都欠你的样子。”
听了这话冯渝嗦了嗦腮，灌了小半瓶啤酒。
“魔央，莫怏，”冯渝朝她的方向凑近了些，喊出那个名字，魔央的本名，“我跟你不一样，你是光鲜靓丽的大明星，我拍短剧做一哥充其量被人当网红，但我知足，我很满意我现在的生活，但你永远欠我。”
“我永远会记得你踩着我进了这个圈，记得你在我母亲去世的当晚跟我提了分手，我们的生活不是偶像剧，你也没有那些难以启齿的苦衷，不是吗？”
魔央透过冯渝看远处的那人，那人正扭动着镜头，拉近着焦距。
“你想要什么？”
魔央话说的太快，以至于才看到冯渝的表情，前一瞬他似乎急切的期待着魔央能说出点难言之隐甚至眼神里还藏着星点苦涩的泪光，在魔央这句话之后都只剩自嘲般的苦笑。
“魔央，你这种人这辈子都不配拥有幸福。”
“那是我理解错了，你什么都不想从我这里得到，你只是简单的跟我叙叙旧，如果是这样，我跟你道歉，喝完这杯，我也该走了。”
魔央说完就端起酒杯跟冯渝面前的啤酒瓶相碰，眼看着魔央要喝下这杯酒，冯渝抬手按下了她的酒。
“等会儿。”
“我要拍电影。”冯渝说。
“你要拍？电影？”魔央反问他，“你想当导演？”
“我知道你有表演天赋，但你也应该清楚我的梦想，我妈临走前唯一的遗憾就是没看见我当男主角出演的电影，我也想，想不惜一切代价的圆个梦，只要你能帮我。”
“让我做什么都行。”冯渝渐渐的垂下头，那姿态卑微极了。
沉默的几秒里魔央甚至听见咔嚓一声。
“好。”
冯渝猛的抬头，“你说什么？”
“我答应你，会帮你实现你的梦想。”
冯渝激动的带着自己的椅子移动，位置刚好把魔央覆盖，魔央的视线里看不到那架被人举起的摄像机，但她眯起了眼，看到那个经常围着她桌转悠的服务生走近了那个人身边。
然后那个人就被两个穿保安制服的人给“请”出去了。
冯渝说的话魔央一句没听进去，再回过神的时候只看到冯渝从手机上滑出二维码。
魔央刚要扫，冯渝的手机就响，他赶紧接起来应和了几句。
“我经纪人，说明天还有戏要拍，喊我回去，那咱俩加个联系方式，改天联系。”
滴——
好友通过。
冯渝人溜的快，但魔央手机上很快收到一条消息。
——好久不见，改天一定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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