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薇坐在化妆镜前，指尖反复摩挲着手机屏幕上春晚导演发来的消息——“第二次联排暂缺，待皮肤状态稳定后再议”。镜中的自己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颧骨处的泛红比上周更明显，化妆师刚蘸取遮瑕膏，她就忍不住偏头躲开，“别遮了，越遮越明显。”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疲惫。梳妆台一角堆着各种奢侈品护肤礼盒，鎏金外壳在暖光下闪着冷硬的光，可此刻在她泛红的皮肤上，竟显得格外讽刺——那些标榜“急救修复”的昂贵面霜，连她眼下的细纹都盖不住，更别说消退顽固的炎症。她拿起一瓶未开封的精华，瓶身印着“28天焕活”，手指在标签上划了划，又默默放回原位，指甲盖无意识蹭过盒面，留下道浅浅的印子，心里满是无力。
助理张星旭站在旁边，手里攥着刚取来的体检报告，指腹把报告边缘捏得发皱：“曦薇姐，沈医生说必须按疗程来，每周四次中药导入，不然炎症反复，连第三次联排都赶不上。”林曦薇沉默着点头，从衣柜最深处翻出件洗得有些软的灰色连帽卫衣——这是她没成名时在夜市买的旧衣服，袖口还留着洗不掉的奶茶渍，衣摆处有个小小的破洞，她当时还特意缝了个卡通布贴盖住，布贴边缘的线脚已经有些松脱。oversize的版型能罩住大半身形，帽子一拉，再配上医用外科口罩，镜子里的人瞬间没了顶流歌手的耀眼，只剩普通女孩面对镜头外生活的局促，连眼神都少了几分舞台上的笃定。
第一次去医院那天，司机特意把车停在后门的员工通道，林曦薇缩着肩膀往里走，走廊里满是消毒水和中药混合的味道，与她常待的香氛环绕的化妆间截然不同。刚拐过治疗区的拐角，就被一位推着治疗车的护士叫住：“实习生，麻烦帮我把这个送到302病房，我去拿个东西。”林曦薇愣了愣，口罩下的嘴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解释，护士已经把一摞沉甸甸的病历塞到她手里，“快点啊，302的大爷还等着换药呢，他脾气急，上次等久了还闹过情绪。”
她攥着病历本，指节因为用力泛白，纸页边缘硌得手心发疼，有本病历的封面还微微卷了角，上面贴着的患者信息条有些翘边。走廊里来往的患者不时看她两眼，有个小女孩指着她跟妈妈说：“妈妈，这个姐姐的衣服好大，像偷穿了爸爸的。”林曦薇下意识把帽子拉得更低，几乎遮住了眼睛，脚步慌乱地往楼梯间躲。推开防火门时，金属门轴发出“吱呀”的声响，冷风顺着门缝灌进来，吹得她刘海贴在额头上，带着点潮湿的凉意。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摘下口罩大口喘气，从口袋里摸出小镜子——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泛红的颧骨在冷光下格外明显，连眼尾的细纹都比平时清晰，竟比镜头里看起来还要糟糕。她轻轻碰了碰泛红的脸颊，指尖传来轻微的刺痛，心里一阵发酸，指尖在镜面上蹭了蹭，把雾蒙蒙的水汽擦干净，又看了一眼，才不情不愿地移开目光。
正发呆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是沈亦舟的消息：“到了吗？治疗室的中药液刚熬好，凉了效果会差些。”附带的还有一张照片，白色的瓷碗里盛着深褐色的药液，旁边放着一小罐玻璃瓶装的蜂蜜，标签上是手写的“槐花蜜，怕苦可以加两勺，别多放——上次见你喝药皱眉头了”。林曦薇看着消息，指尖轻轻划过屏幕上的蜂蜜罐，心里忽然软了一块——她从小就怕苦，喝中药总要加两勺蜜，这件事连张星旭都记不清，却被只见过几次的沈亦舟留意到了。她想起上次面诊时，自己喝了一口中药就忍不住皱眉，当时沈亦舟没说话，只是默默递了杯温水，没想到竟记在了心里。
她深吸一口气，把口罩重新戴好，对着镜子扯了扯卫衣帽子，又摸了摸泛红的脸颊，才往治疗室走。治疗室的门虚掩着，沈亦舟穿着白大褂，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间的银镯子——不是医生常用的手表，而是个带着细花纹的老式银镯，镯身磨得发亮，衬得他手腕格外清瘦。他正低头在病历本上写着什么，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格外清晰，见她进来，抬头时眼底带着点笑意：“来了？先坐，我刚把导入仪预热好，温度调到37度，正好贴合皮肤温度，不会觉得凉。我还找护士要了个暖手宝，你手要是冷就先握着。”他指了指治疗床旁边的小桌子，上面果然放着个粉色的暖手宝，已经充好了电，摸起来暖暖的，外壳上印着只小兔子，看着格外可爱。
治疗床旁边的小桌上，还摆着几个贴着粉色标签的玻璃瓶，标签上是沈亦舟手写的字，“丹皮15%”“赤芍12%”“金银花10%”，每个名字后面都标着精确的浓度，字迹工整得像打印出来的，连标点符号都格外规整。“这是针对你激素依赖性皮炎配的，导入时可能会有点麻痒，是中药在起效，别担心。”他一边说，一边打开仪器，屏幕上跳出她的名字和治疗次数。
林曦薇躺在治疗床上，闭上眼睛时，能清晰地感觉到冰凉的导入仪在脸颊上移动，带着中药特有的清苦气味，不像平时用的精华那样带着甜香，却意外让人安心。
治疗结束后，护士推着餐车进来，白色的餐盒里，清炒西兰花还冒着热气，翠绿的颜色看着就有食欲，小米粥熬得黏糊糊的，上面撒了点枸杞，最下面藏着一小碗饺子，个个饱满，皮是那种带着点黄的全麦皮，一看就很有嚼劲。餐盒旁边还放着个小小的保温杯，护士笑着说：“这是沈医生特意给你留的饺子汤，他说怕你喝凉的不舒服，一直用保温杯温着，刚才还过来问了两回，怕汤凉了。”
林曦薇接过餐盒和保温杯，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心里暖暖的。她打开保温杯，一股淡淡的葱花香味飘出来，里面还卧了个荷包蛋，蛋黄是溏心的——她最爱吃这种溏心蛋，之前在采访里提过一次，说“溏心蛋的蛋黄拌米饭最香”。她拿起筷子夹了个饺子，咬开时，白菜的清甜、豆腐的软嫩和粉丝的爽滑在嘴里散开，真的像老家妈妈包的味道——妈妈总说“饺子要煮得久一点，皮才软，馅才透”，眼前的饺子，皮果然软乎乎的，一点都不夹生。她一边吃，一边抬头看沈亦舟，他正低头写病历，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白大褂上，把衣角的褶皱都染成了金色，连他握笔的姿势，都透着让人安心的沉稳，偶尔会轻轻转动一下腕间的银镯，发出细微的“叮”声。
接下来的几天，林曦薇渐渐习惯了这样的节奏。她不再穿那件旧卫衣，换成了浅米色的针织衫和直筒牛仔裤，领口别了个小巧的珍珠胸针，既不张扬，又透着点精致。口罩依旧戴着，却不再像最初那样躲着人——遇到护士打招呼，她会笑着点头；看到小朋友好奇地看她，她会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递过去。有次在走廊遇到上次叫她“实习生”的护士，护士笑着跟她打招呼：“林姑娘，今天的饺子是荠菜馅的，沈医生说你上周提了句想吃荠菜，特意让食堂采购的新鲜荠菜，还亲自去后厨看着洗了三遍，怕有沙子，洗完还让师傅先炒了点尝尝咸淡。”
沈亦舟的“护理提醒”每天准时发来，有时是早上七点的“记得涂保湿霜，别用含酒精的，我给你开的那瓶医用保湿乳要厚涂——昨晚看天气预报说今天风大，皮肤容易干，出门可以戴个薄点的围巾”，有时是晚上十点的“别熬夜，皮肤修复主要在夜间10点到凌晨2点，要是赶工作，记得把台灯调暗些，别刺激皮肤——我给你寄了个暖光小夜灯，明天应该能到，是你喜欢的星星图案，上次看你手机壳也是星星的”。有一次，林曦薇因为赶线上采访，忘了涂睡前药膏，十一点时手机突然响了，是沈亦舟的电话。“药膏涂了吗？”他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背景里还能听到轻轻的风声，“我看你朋友圈刚发了工作动态，怕你忘了。”
“还没……”林曦薇有些愧疚，声音低了下去。
“我在你酒店楼下，给你带了药膏，你下来拿一下吧。”沈亦舟说，“外面风大，穿件外套，别感冒了——我看天气预报说今天降温，你上次说怕冷，特意给你带了条围巾。”
林曦薇跑到窗边，果然看到酒店门口的路灯下，站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手里拿着个白色的小袋子，另一只手揣在口袋里，脖子上还搭着条米白色的围巾。她赶紧换了件厚外套跑下楼，沈亦舟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额前的碎发贴在额头上，白大褂上沾着点夜色的寒气，手里的药膏袋还带着他手心的温度。“这个药膏要在睡前涂，薄涂一层就好，别涂太厚，不然会闷痘。”他叮嘱道，又从口袋里掏出颗橘子味的水果糖，“怕药膏有苦味，含颗糖压一压——你上次说喜欢橘子味的，我特意在药店买的，挑了包装最可爱的那款。”他把围巾递给她，“这是我妈织的，纯棉的，不扎脖子，你围着能暖和点，颜色也是你常穿的米色，好搭衣服。”
林曦薇接过药膏、糖和围巾，围巾上还带着淡淡的阳光味道，应该是刚洗过，边角处绣着个小小的“舟”字，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她看着沈亦舟冻得微红的耳朵和鼻尖，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沈医生，这么晚了，你怎么还特意跑一趟？”她忍不住问，声音带着点哽咽。
“你要是忘了涂，明天炎症可能会反复，之前的治疗就白费了。”沈亦舟愣了愣，随即笑了，眼底的笑意像星星，“而且，我刚好在附近给患者送药，顺道过来的。”林曦薇知道，这是他的借口——医院离酒店有半小时车程，哪会这么巧“顺道”。
他转身要走，又回头说：“明天治疗，我让食堂包了虾仁馅的饺子，没放葱蒜，你要是对虾仁不过敏，就能吃。我还让师傅煮了点玉米粥，你最近好像不太想吃小米粥了，上次剩了小半碗。”
林曦薇站在酒店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手里的水果糖包装纸被捏得发皱。她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橘子味的甜意在嘴里散开，刚好压过药膏残留的苦味。她围上沈亦舟妈妈织的围巾，温暖的触感裹住脖子，心里也暖暖的。那天晚上，她涂药膏时格外认真，对着镜子仔细检查每一寸皮肤——泛红已经淡了很多，只剩下淡淡的印子，用轻薄的遮瑕就能盖住，不再像最初那样吓人。
一周后的最后一次治疗，沈亦舟递给她一份手写的护理手册，封面上是她的名字，用钢笔写的，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旁边点缀着两朵简笔画的小花。里面详细写着后续的护肤步骤，甚至标注了“早上用温水洗脸，水温不超过38度，用毛巾轻轻按干，别摩擦——我给你准备了块柔软的洗脸巾，放在治疗床抽屉里了，是你常用的那个牌子”“防晒用物理防晒，SPF30就够了，太高倍数会刺激皮肤——推荐了两个温和的牌子，写在最后一页了，都是敏感肌能用的”“要是上妆，用成分简单的妆前乳，粉底选轻薄款，卸妆用卸妆油，别用卸妆水——卸妆油的使用方法也写了，记得乳化干净，乳化时间别少于30秒”。“春晚联排别太紧张，你的皮肤已经能上妆了，不过别用太厚重的粉底，结束后记得及时卸妆，我给你开的医用面膜记得敷——面膜放在冰箱里冷藏一下，敷着更舒服，还能收缩毛孔。”他说，“要是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不管几点。”
林曦薇接过手册，指尖碰到纸页上沈亦舟的字迹，纸张是她喜欢的浅米色，摸起来很柔软，边缘还细心地做了圆角处理，不会硌手。她翻开最后一页，果然看到推荐的防晒牌子，还有卸妆油的使用步骤，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示意图，标注着“乳化时打圈手法”。她忽然舍不得离开，抬头看着沈亦舟：“沈医生，等我春晚结束，能请你吃顿饭吗？不是患者请医生，是我林曦薇，请你沈亦舟。”她鼓起勇气说，声音比平时大了些，眼神也坚定了很多。
沈亦舟抬头，眼里满是笑意，连眼角都有了细纹：“好啊，不过得等你忙完——我听说春晚结束后有庆功宴，别太累了，记得按时吃饭。要是庆功宴上有辣的，别忍不住吃太多，你的皮肤还需要再养养，至少再忍半个月。”他送她到医院门口，看着她上车时，忽然说，“下次见面，别再戴口罩了，你的皮肤已经很好看了，比舞台上的你，还要好看——不化妆的你，更真实，也更可爱，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像弯月亮。”
林曦薇坐在车里，看着后视镜里沈亦舟的身影越来越小，手里的护理手册还带着淡淡的中药味。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没有了泛红，只有细腻的触感，连毛孔都小了很多。她把沈亦舟妈妈织的围巾抱在怀里，手指轻轻摸着边角的“舟”字，心里满是温暖。她知道，这段被迫停下工作的诊疗周期，不仅治愈了她的皮肤，更治愈了她内心的焦虑——她终于明白，卸下顶流的光环，不用精致到每一根发丝，也能被人温柔以待；而那个会为她记住饺子馅料、深夜送药膏、手写护理手册的人，已经悄悄走进了她心里，成为了这段日子里最温暖、最明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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