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演当天。
电影放映结束，观影厅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陷入沉默，拿着纸巾擦眼泪的，拧着眉头擤鼻涕的，每个人脸上或多或少都露出一股悲情，在何秋生拖着残衣瘦体走向硝烟尽头的最后一幕中，画面由亮变暗，火光慢慢消匿至黑屏，正中央一行瘦金体字幕搬于原著，写着:
“那封秋日送往的书信，等到大雪封城时终于迟迟抵达。”
全片完。
片尾由梁邱违老师献唱的同名曲《秋书》前奏响起，台下也依然没有半点躁动的声音。所有人似乎都沉浸在电影结局满目疮痍的氛围中难以自拔。
直到灯光亮起，观众才接二连三地反应过来，片刻，观影厅内掌声雷动。
主创们即将上台讲话。
半小时之前，李天意收到了一个意外来电。
“霍锶名？他不搁三亚度假了呢么。”李天意拿起手机，朝正在一旁跟其他几位主演聊天的陈重晚瞄了一眼，随后接道:“啥事儿，我待会就要上台了，有话快点说。”
那头人声鼎沸，吵得跟这边有一拼，“我告诉你！你长点儿心吧！你也不提前打听打听今天都有什么人就自个儿来了。”
“啥玩意儿？”李天意知道霍锶名向来是人不在圈内但消息第一灵，“谁啊？”
“王涟！”
“谁？！”李天意叫的嗓子都破了音。
蒋河川竖正脖子瞅着他:“咋了？”
包括旁边的一圈子人，全都直溜溜瞪着眼睛朝他看了过来。李天意身子僵硬，眼睛只单单注意到那其中一位的表情，两束眼神短暂碰过面后，他就火速转过头往外面去了。
李天意拐到楼梯口，小声压着嗓门儿，“谁？王涟？”
“没错，我真不知道他怎么跑北京来了，关键我还听人说……”
李天意急得很，“说啥了，你快点儿的，我没一会儿了。”
霍锶名结结巴巴的，电话突然被谁抢了过去，“说王涟一直没忘掉你，要来找你复合的！”
蒋宁说完又把电话扔给霍锶名，“咱也不知道是不是啊，你就多留个心眼吧，万一他当众闹事跟你表白，你可就说不清楚了，现在特殊时期，千万别再被搞出什么事情来，你妈前两天还打电话问我你年后回不回去呢，我……”
李天意直接挂上电话。
真他妈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怎么早没看出来王涟是他妈的大情种。
操。
李天意下意识要从口袋里摸烟出来抽，但他忘了，他正在戒烟。俗话说得好，这合格的前任就该像死了一样，王涟一年多没联系他，偏偏挑准这时间这场合，难不成是故意想搞他？
李天意往墙上一靠，静下心仔细想了想。
他妈的老子没做对不起他的事啊？
当初虽说只在一起不到半年，但李天意扪心自问，该尽的义务都尽到位了，对他也不比对从前的小男朋友差，分手完完全全是双方自愿。
难不成，是真想复合？
李天意突然想起什么，背后直冒汗。
他推开门飞快地跑回等候室，陈重晚还站在人群当间说话，他停下脚步，原地攥了攥拳，最后挤出笑脸上前对着那人道:“陈老师，陪我上个厕所呗。”
陈重晚:“？”
其他人更是一脸懵。
蒋河川笑话他:“上厕所还要人陪，你小学生啊，来，我陪你！”
“滚蛋。”李天意直接拉起陈重晚的手腕:“有个事跟你说，快点。”
陈重晚能看出李天意什么时候是开玩笑，什么时候是真严肃。不过……他是不是忘记了，他们还在冷战中。
李天意把他拉去卫生间，陈重晚在后面挺着腰故意走得特别慢:“你有话好好说，动手动脚的算什么，被别人看着了还以为咱俩什么关系呢。”
“……”李天意现在没空跟他拉扯，关上门直接一把搂住他的腰，紧张的脸泛出红色，轻薄的一层粉底完全遮盖不住，他笑眯眯的样子让陈重晚纳闷至极，生怕这疯子是临时来感觉了要在这儿求和。
“跟你说件事，待会儿咱们好打配合，不许生气，好不。”李天意操着口东北话，听着格外可爱。
陈重晚叠着下巴，俯视看他:“什么事。”
其实李天意真心不想说，只不过鉴于之前的例子，他觉得如果这次再不提前坦白，估计就不是冷战这么简单了。
凭陈重晚的脾气，要么自个儿生闷气把自个儿气死，要么拉着他一起在床上做到殉情为止。
“嗯…”李天意一边说一边揉抚他的后背，“就是……”
“别把我衬衫摸出褶皱了，不然待会儿真不好说。”
他放下胳膊，改去牵他的手:“今儿台下有个我认识的人，我怕他待会儿问问题说些什么奇怪的话，你到时候千万别在意，我随便含糊两下，咱不管他就成，知道了不。”
“男的。”陈重晚像问句又像肯定。
李天意:“嗯。我…前男友。”
说完他慢慢抬起头，嘴角那点笑全是拿来哄的，眼睛仿佛也在说情话。
可那人头定着，一动不动，表情更是意外的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我…”
李天意刚想继续说，陈重晚用另外一只没被牵的手捏住他的脸:
“你到底有过多少个？”
“我……我美友…”李天意嘟着嘴，说话都说不清楚。
陈重晚看着那两瓣嘴唇，实实在在没忍住，凑上去吻了两下。
也不止两下，李天意四肢发软。
陈重晚落吻跟离开都利落干脆，李天意没反应过来，惯性地抱住他的脖子，“然后呢？”
陈重晚拧拧眉，“你看看这是在哪。”
李天意推了推那人，“我意思是你记住我刚才说的了没？”
陈重晚垂下眼，淡淡地在他嘴巴上扫过几下，“知道了。出去吧，电影要结束了。”
***
“好的让我们欢迎主创入场。叶导这边请，欢迎，欢迎各位老师。”
李天意陈重晚前后登台，场下记者纷纷举起相机。
一场电影路演能集齐这么多主演到场，也是界内比较罕见的事情，在主持人的采访中，每位主演对电影角色说了一段自己的理解跟认识，之后现场观众就开始举手表达观影感言并进行提问。
前面的一些各大官媒，问的都是和电影剧情相关的问题，先是赞扬了电影的内涵和厚度，然后再逐个奉承，有的挑着李天意大夸特夸，有的挑着陈重晚，有的挑着于柏弘，总之像是被安排好的，雨露均沾，谁也不得罪。
李天意站在台上，眼睛不时四处寻找那个面孔。
终于，王涟站起来了。
李天意下眼皮一抽抽，紧张地握紧话筒。
王涟带着哭腔，“我要说，这是我近十年来看过的最好看的国产电影。”
“谢谢，谢谢。”叶启作为导演首先鞠躬感谢，李天意及其他人也纷纷弯腰致谢。
王涟吸了吸鼻子，“我是，我是看过这本书的，我本人也是叶启导演的粉丝，您的很多电影我都深有感触，然后我也很高兴您能出手拍摄这部片子，将这个故事影视化，把我真正代入进了那个时代，每个演员演的都非常好，我感觉都不像演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涟的激情发言惹得全场欢呼哄笑，“对，尤其李天意老师，我感觉他都不像演的，演的太好了，太像一个疯魔，然后又很执着，后面生理心理双重折磨之后的一点病态，他演的太好了，太像一个戏子了，包括里面的一些唱戏的身段，我感觉我又要爱上他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场内再次哄笑。
但这回李天意没笑，包括他边上那人，也没笑。
因为虽然王涟语速比较快，大家可能没听清楚，但李天意听得清楚，他用了“又”这个字。
吓人。
李天意觉得自己还是笑一笑吧。“谢谢，谢谢。”他合掌鞠躬，再次表示感谢。
“最后就是，我也有个问题，想问李天意老师。”
果然，李天意早就料到。他一脸淡定地举起话筒，礼貌地看过去。
王涟说:“因为这次您饰演的是何秋生嘛，是受，这跟您的身份不太一样，就想知道，是通过什么方法适应的，能演的这么好的。”
全场静默，纷纷看向台上。
有的观众忍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什么叫跟他的身份不太一样？”
“人设吧。就是说他之前老演攻。”
“这人谁啊？问的什么问题。”
主持人紧忙打圆场，“嗯，天意老师因为之前也演过这类同志题材的影视剧，这次在角色身份上有些不同，也是一种突破吧。”
李天意这下大概有数了，王涟应该是已经知道了什么。他尴尬地笑笑，
“我觉得演员就是要随时适应各种身份，角色是谁，我就是谁，适应角色是肯定的，也是我必须具备的一种能力，大家认为我需要适应何秋生这个身份，就说明我之前适应的那个身份适应的非常好，所以我非常高兴，也非常感谢大家。”
听完李天意的回答，主持人算松了口气，可没想到王涟又继续说:“我也非常感谢李老师，因为我之前就跟李老师认识，所以我就很意外，因为我认识的李天意，跟电影里饰演的何秋生，实在差别太大了，简直一个上一个下的那种，差别太大了。”
李天意真他妈汗流浃背了。
陈重晚也终于知道这人就是李天意刚才所说的那位前妻哥。
“哦？您认识李老师啊，”主持人说着看向李天意。
李天意也不得不承认，作出一副从容的样子说:“对，我们之前见过。”
“我刚才看那位女士举手了。”这时陈重晚突然拿起话筒，伸手朝另一边的媒体指道。
女记者高兴地站起来，理了理刘海，“对，举了好长时间了哈哈哈。”
“好的，我没看见呀！来，那您请说。”主持人笑着接应道。
一场尴尬的局面被自然地终止，李天意闭紧嘴巴长舒一口气，随同陈重晚的目光专心去听那名女记者的讲话。
“……电影里好像没有明确交代顾怀邦的结局，所以我想问一下秋生死后，顾少帅的晚年是什么样的呢？”
陈重晚:“嗯，这个，电影里虽然没有演，但原著里是有几笔说明的。顾怀邦最后离开顾家，一个人去了台湾，报纸上登的是他在1937年结了婚，但他晚年病死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义女，义女说从未见过母亲，只是听父亲时常提起，‘发妻秋生’。”
听完这番话，女记者鼻头一酸，点点头眼泪落下来，背过身去取纸巾。
“很感性的一位小姑娘。”主持人为缓和气氛开玩笑道。
女记者被逗笑，观众看见也都咯咯笑起来，场上局面顿时轻松起来。
“好啦，还有什么问题？”
“这儿，这儿。”
又一位媒体记者站起来:“因为这部电影里有很多名场面，然后我想听听两位主演老师最喜欢的是哪一个名场面，能不能再给我们现场还原一下。”
李天意还没来得及谦让，陈重晚就先举起话筒回答道:“其实很多场都非常喜欢，但确实有一场，是我个人比较喜欢但是因为剧情需要，然后被不得已删减掉了。”
“啊？哪场。”李天意也好奇。
陈重晚突然转身凑到李天意耳边，两人距离瞬时拉近。
“哦，噢，”李天意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总觉得有点刻意。
陈重晚拉着他上前一步，两人面对着面对视几眼后，陈重晚开始说台词:“那日去陪母亲礼佛，我第一次燃香，叩拜，从前不信这些，现下竟然觉得是桩虔诚的事。”
李天意大脑飞速运转，虽然做不到一字不差，但也笼统记得些:“人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顾少帅是有了要求佛的心愿。”
“我确实有桩心愿，不敢说给你听，只好说给佛祖听了。”
“顾少帅对我竟还有不敢做的，实在叫人不能信服。”李天意说这句时差点笑场。
台下观众听着也乐呵呵笑了几声。
就在这时候，陈重晚忽地将头歪下去，在人脸蛋儿上大方地亲了一口。
全场都看傻了眼。
“？”李天意才想起来，这段戏里还真他妈有这一下。
陈重晚人在戏里，丝毫不慌，“你说的对，确实没什么不敢的，只是有些话，我觉得做比说好似更方便。”
***
【卧槽！！！！！！！！！！！！！！】
热搜“《秋书》路演现场”第一条热评直逼十万点赞量。
这一亲，把微博差点亲瘫痪了。
【卧槽尼玛谁懂，我当时在现场差点跳起来了】
【陈重晚这哥们儿实诚啊，真亲啊】
【磕死我了我的妈啊他俩怎么这么配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从前骂他们的自己】
【天杀的！看到就是赚到！太好看了这部电影快去看！！！！！】
【我真的要磕了老铁们，我会不会被粉丝鲨掉】
【带我一个[流泪]他俩性张力拉满啊[流泪]】
【看完我就一个字: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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