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三月初。
洛京长街两旁,牡丹初绽,车马喧嚣,铺陈十里胭脂色。魏紫姚黄,灼灼如霞;二乔并蒂,半粉半白;墨洒金瓣,浓艳欲滴。微风拂过,花浪翻涌,喧闹的市井都染上一缕富贵温柔。
定远侯府的青帷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四角悬着的金铃在喧闹的城南市井中荡开一串清音。
道旁百姓纷纷避让,有人低语:“快让开,是定远侯府晏女公子的车驾!”
“定远侯晏家?那位洛京才女?三姝之一?听说脾气古怪得很,可凶了……”
几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聚在茶寮外,闻言笑道:“何止古怪?当年靖王世子赵嵇那首《颂洛京才女晏芷兰》怎么说的来着?”
一人击节而吟:
“霹雳惊弦动,三箭破石刀!
拳风卷松涛,退避三舍高!
片语破玄机,舌战群英凋!
声若雷霆震,闻之心胆摇!
林间风致逸,魂迷意全消!”
吟罢,众人皆笑。
“听闻赵世子嵇这诗,是被晏女郎逼着写下的……”
一个货郎凑过来插嘴:“听说赵世子嵇见了晏女公子,腿都软了!少时在松山书院没少挨她拳头,都被揍怕了!”
另一人摇头晃脑:“可不是?但你说怪不怪,怕成那样,还写诗夸她‘林间风致逸,魂迷意全消’?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么?”
“这你就不懂了!”茶寮老板一边擦碗一边笑,“晏女公子那是皎月当空,洒脱不羁!赵世子嵇那是又敬又爱,魂牵梦萦喽!”
笑声未落,忽有人插话:“京城美人看三姝,可这三姝之美,要论拔得头筹,还得是辅国公府沈家女公子,络香菩萨,心肠好,模样也好,明艳照人得很!”
“兄台此言差矣!”一个书生摇晃着麈尾扇,“靖王世子曾作诗赞颂过三姝之美,芷畹兰烟净,棠络藤香清,晴飔松弦彻,三姝映玉京,给了三位佳人同等赞誉,皆是风华独立!何有高低?”
众人议论声渐高,而此时,定远侯府的马车帷帘微动,一只纤白的手探出,轻轻掀开帘角。
喧闹的街市霎时静了三分。
帘后露出晏芷兰那张美得让人望之屏息的脸。
眉目疏朗,神情洒逸,如清辉皎月,林间风致。一双丹凤眸清澈如泉,顾盼间自带一段风流雅韵,让人见之忘俗。阳光落在她细腻如瓷的肌肤上,为她镀上一层朦胧光晕。
“果然……”有人喃喃,“世子嵇所言不虚……林间风致逸,魂迷意全消……”
“这般容貌气度,难怪那等见惯了风月的风流世子也色令智昏……”
晏芷兰却对周遭议论充耳不闻。她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不远处,热火朝天的济慈堂门前。
沈棠络正在堂内忙于义诊。
她同样生得极美,杏眸潋滟,顾盼间天生含情,仿佛盛满了蜜糖。笑起来明媚娇俏,肤白胜雪,光华灼灼,竟比这满城春色牡丹还要娇艳三分。
只见她轻伸出手指,搭在一位老妪腕间,纤纤素手指甲染着时下最流行的胭脂色,还以金粉细绘了精致的缠枝花纹。灵蛇鬓簪一支赤金点翠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
只听她声音甜润,如春风拂过耳畔:“大娘这是虚劳之症,无大碍的。我给大娘开个温补的方子,吃上几日便好了。”
老妪连声道谢:“多谢沈家女郎,你可真是活菩萨啊!”
沈棠络浅浅一笑,容光焕发:“大娘言重了,我于医道方面,只能当得上学徒,还要感谢大娘信任我呢。”
她执笔写下药方,腕间一对翡翠镯子轻轻相碰。
诊毕,她亲自搀起老妪:“大娘一个人来的?家住何处?我送大娘回去吧。”
“使不得使不得!”老妪连连摆手,“老身家就在前面菜市口,我儿在那卖肉呢。明日定让他给女郎送两块最好的肉来!”
沈棠络浅笑莞尔,明媚光华的娇颜让周遭的牡丹失色:“大娘,这才使不得,我们这是义诊,不收诊金的,万不可破了规矩。”她俯下身子扶起老妪,一步步走出济慈堂,“大娘且安心,我给你开的药方,都是温补之物,过几日再来复诊……”
沈棠络扶着老妪刚至街口,抬眼间正好与晏芷兰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两人隔着人群静静对视了一眼。
沈棠络唇角微扬,露出一个甜美却难辨真意的笑;晏芷兰则眉梢轻挑,回以一个洒脱不羁的表情,随即收回目光,又拈起一枚瓜子轻嗑,浑然不在意。
“……”
二美对视,此时无声胜有声。
围观的百姓又开始窃窃私语:“三姝映玉京……你们说,到底是晏女郎美,还是沈女郎美?”
有人朝济慈堂那头看去:“比起那凶名在外的晏家女公子,沈家女公子才是菩萨心肠,美貌与德行兼备!”
“我倒觉得晏女公子这等风致更难得……”
“你们争什么?沈女郎和晏女郎再美,总归是凡尘绝色。要论这京城三姝之首,当属丞相府苏娘子,那风华,那气度,宛若天仙降落……真真月下寒梅,不似人间客……”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之际,长街尽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骑快马如疾风般冲入街巷,马上是个素衣女子,衣袂飞扬,眉眼明亮。那疾驰的马蹄踏起烟尘滚滚,直冲向定远侯府的马车——
晏芷兰闻声,目不斜视,依旧淡定自若地吃着瓜果,仿若未觉。
“女郎坐稳了!”定远侯府驾车的婢女青瓷一声清喝,手中缰绳疾抖。
拉车的北境战马训练有素,“吁!”低鸣一声,轻巧抬起马蹄,往边上一转,便避开了冲撞。
那策马的女子见状,神色一凛,急忙勒紧缰绳,马蹄猛地扬起,发出一声长嘶。
这一下,定到远侯府的马车无恙,却惊动了旁边一个刚坐上马车的富商,他的小厮还没来得及上车驾驶,受惊的马匹就猛地挣脱缰绳,拖着马车疯狂向前冲去!
车中富商被甩得东倒西歪,面无人色。
“郎主——!”小厮惊叫出声,眼睁睁看着那马车离去,连忙快步追去……
更险的是,受惊的马车正直直冲向刚走出街口的沈棠络和老妪!
“呀!”沈棠络吓得脸色惨白,尖叫一声,下意识地将老妪往前一推,自己全力施展流云步,瞬息间躲开数丈之外。
老妪一个踉跄,不可置信地回头望了沈棠络一眼,眼看马蹄就要踏上——
千钧一发之际,那策马闯入的女子猛地勒紧缰绳,马蹄高扬,几乎立起!下一刻,她竟从马背上飞身而起,如燕般掠向惊马,稳稳落在马背上,一把攥紧缰绳——
马嘶鸣着,在离老妪仅一步之遥处高高抬起前蹄,人立而起,终于停下。
整条街鸦雀无声。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突然出现的娇小女子身上。她风尘仆仆,面容清秀,杏眸清亮,一身细麻素衣也掩不住她眉眼间的英气。
老妪吓得面色惨白,一口气没上来,竟休克过去。
“诶呀!人晕了!”
“快救人呐……大夫……”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沈家女郎也没传闻的菩萨心肠啊,有那等身手,竟然只顾自己躲,还将人推出去……”
富商惊魂未定,刚要发作。
沈棠络却先一步看向那额头布满汗珠,当街策马的女子,眼中带着恨意咬牙道:“鹿晞盈!我朝律令,京城内城不允许纵马疾驰!你视律法为无物吗?我现在立刻就让人报官!治你扰乱京城之罪!”
鹿晞盈顾不得辩解,连忙蹲下身取出金针,熟练地施针急救,又按压老妪胸口。
不多时,老妪一口气终于上来,咳嗽了几声。
沈棠络见状,吩咐掌柜:“拿点汤药出来。”
掌柜早已备好汤药。
沈棠络亲自蹲下想喂药。
可老妪看她的眼神却已变了,不敢吃她的药,又惧她身份,敢怒不敢言,只对鹿晞盈道:“多谢这位小娘子……”
沈棠络眼神变幻几番,笑容依旧从容得体,瞪向鹿晞盈:“大娘,谢她做什么?她可是罪魁祸首!要不是她,大娘又岂会遭受此番挫折!”
鹿晞盈用袖子擦了擦汗珠:“我……我不是故意的,是靖王府传来消息,说世子……世子他体内寒气又发作了……”
沈棠络脸色顿变:“你说什么?”她立刻吩咐掌柜:“拿药箱,即刻去靖王府!”此刻她什么也顾不上了。
鹿晞盈从随身药囊里掏出几颗药丸,放在老妪手心上,又嘱咐了用法和注意事项,也急急忙忙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晏芷兰坐在马车里,看着那二人远去的背影,喃喃道:“春寒料峭,赵嵇体内的毒,又发作了?”
青瓷叹了口气:“自从松山书院归来,便一直如此。好在这些年,鹿家娘子时常入京,给世子嵇调理。否则……”
晏芷兰轻嗤:“怪不得呢,若非如此,就凭沈棠络那等医术,还救得了赵嵇的命?”她拉上车帘:“回府。”
车轮再次转动,碾过一地寂静与惊疑。
街道上,众人议论纷纷,说的都是赵嵇的病情,满是惋惜。
尤其是女子们,唏嘘不已:“世子嵇当年何等风流,逢年过节都出来给咱们写诗,尤其是当年那首乞巧节阿织的,‘不羡金玉堂,自得衣食仓。女儿当如是,神采自飞扬’,世子嵇是真的懂我们……”
有人叹惋:“可惜啊……自从他缠绵病榻,再不复往日风流……”
[紫心]亲友说我第一章情节太紧凑仓促,赵嵇和沈棠络故事的来龙去脉,还有京城三姝的过往纠葛,行吧,那就来交代!
反正现在看的人也不多,主打一个听劝,加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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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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