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了两天时差,吴韵轻睡得头昏脑胀,下午两点整,她简单地带了一台摄像机和收声麦准时出现在射运中心,徐嘉已经在等,见面了,结结巴巴地叫了声吴导。
“这几天不算正式拍摄,我们先了解一下射击队的日常,你的工作很简单,把这项运动的基本规则和训练流程搞明白,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记录下来,周末之前整理一份资料给我,不用跟着我,我有事会给你打电话。”
“好的吴导。”小姑娘点头如捣蒜,“我知道了吴导。”
吴韵轻走出几步,“还有什么事?”
徐嘉跟在她身后犹豫道:“我、我什么时候能跟您的拍摄呢?”
“你是学什么的?”
“摄影。”
吴韵轻点头,“回头我把地址发给你,下周去我那儿拿设备,你先跟我拍点脚本素材。”
徐嘉面色一喜,“好的,谢谢吴导。”
“去干活吧。”吴韵轻说:“教练组办公室,知道在哪儿吗?”
“知道的。”徐嘉立刻应声,挥挥手,“吴导拜拜,我会努力的。”
小丫头神经兮兮的,刚才还吓得像个见了猫的耗子,这会儿就蹦跶起来。
等她走后,吴韵轻把赵洁给她的工作证挂在脖子上,走向手枪射击馆。
“吴导来了。”靠近门口,吴韵轻遇到了他们的队医,一个看起来很温和的女人。
吴韵轻对她笑了笑,陈雅莹抱着资料夹,胸前口袋里别了一支笔,帮忙推开射击馆的门让她进来,“您已经开始拍了吗,不是还没办开机仪式?”
“随便拍拍。”吴韵轻把收声麦别上,“陈队医是来?”
“省队新来的几个成员资料不全,他们训练忙,我过来看看。”
“我可以拍吗?”吴韵轻偏头示意了一下。
陈雅莹笑着,“可以啊,梁队不是都同意拍摄了么,我们会尽量配合您的。”
周围砰砰的枪声不断,吴韵轻开机,从取景器里看着整个场馆。
梁承春不在,陈雅莹跟负责的教练沟通了几句,随后几个年轻的小将被叫了出来,一一回答着问题。
数据记录完,陈雅莹翻了几页核对了一遍,正要走时见馆门打开,梁承春揽着江洵的肩膀说着什么,很用力地拍了他两下。
“小江。”陈雅莹招招手,“来,过来。”
听到声音,梁承春先一步转过头来,吴韵轻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梁承春点点头,转头离开了射击馆。
慢了一拍的江洵视线短暂地落在吴韵轻身上,转瞬便移开,走到陈雅莹面前,“陈姐。”
“哎。”陈雅莹笑眯眯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卷尺,“你这资料都空着呢,昨天让你去医务室做检查怎么没去啊?来,抬手,两臂展开。”
“训练,忘了。”江洵照做。
陈雅莹快速测量着他的各项维度,“小伙子又长高了啊。”
吴韵轻把镜头稍微下移,拉近了,拍他的腿,很长。
“你来得晚,体检没做,抽个空还是要过去补上。”
“嗯。”
“心理测评也没做啊,小魏都跟我说了,说他叫不动你,这样可不行,你得配合我们医疗队的工作。”陈雅莹往表格上填着数据,“你拖也拖不了多久,早晚都得做,你要是再不去,我就告诉你们梁队了啊。”
镜头落在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江洵什么也没解释,“知道了。”
“行,那你去训练吧。”陈雅莹合上资料册。
“等等。”吴韵轻看着取景器里的人,扬了扬嘴角,“小朋友,配合一下拍摄?”
江洵身形一滞,看向她的目光怪异,吴韵轻收起摄像机,直率地望向那双眼睛,“不能拍?”
怀疑在眼波流转,回身的那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不是。”
江洵看向她的镜头,“我还有训练,你要我怎么配合?”
“练什么?”
“打靶和体能。”
“去。”吴韵轻重新把镜头对准他,“让我看看,射击运动员的日常。”
训练状态下的江洵很不一样,人在专注中十分严肃,盯着目标的眼神坚定。
只有拿枪的那一刻,吴韵轻才会意识到他那些辉煌的履历曾真实存在过,这位小朋友并非他的娃娃脸那般人畜无害。
打靶太无聊,吴韵轻只拍了两分钟的特写,镜头拉到能看清他睫毛下的每一个微小的眼神变化。
沉寂的画面再次活跃起来,是体能训练进行得最后半小时。
黑色的短袖被汗水浸透,贴合在身上,勾勒出充血的肌肉线条,随着呼吸和发力,有节奏地涌动,如同潮汐下的海岸。
吴韵轻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拿了一根在手里碾着,静静等待训练结束。
最后一组无氧榨干仅存的力量,江洵喘了口气,拿过毛巾擦汗,在教练的话音声中把器械归位。
“室内禁止吸烟。”看到她还在,江洵似乎有点意外。
“知道,没点。”吴韵轻把那支变形的烟卷从中间折断,“接下来做什么?”
“吃饭。”
“这个我喜欢。”吴韵轻问:“去哪儿?”
“食堂。”江洵拿下脖子上的毛巾,“我要先洗个澡。”
“跟我说做什么,这也能拍?”
江洵呆呆的,张了两次嘴,“不是。”
思考了一下,说:“你要跟我一起吃的话要等一会儿。”
吴韵轻挑唇,“你们食堂吃饭刷卡吗?”
“刷。”
“我没有,你能请我吗?”
语气停顿,显得不太情愿,“可以。”
“那我等你。”吴韵轻关掉机器,“好好洗。”
江洵点了下头,没有注意到身后教练投来的诡异的目光。
吴韵轻起身看过去,对方立刻收回视线,拿着杯子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食堂离训练馆比较远,一路上不断有人飞奔着从他们身边经过,吴韵轻拍了几个空境,江洵没有催促,在她又一次把镜头转向他时,也只是静静地注视,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
他们赶到时,窗口已经没剩下几个菜,牛肉被抢光,一眼看去全是素菜,江洵打了一大碗米饭,淋上一层番茄炒蛋的汤,又七零八碎地打了一盘青菜,毫不嫌弃地把餐盘堆得冒尖。
两个人刚坐下,周围有人陆续离开。
江洵低着头大口吃饭,动作谈得上斯文,咀嚼的速度也不快,那座小山却不知不觉间就被铲平了一半,让人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好吃吗?”
江洵抬头,嘴巴里鼓鼓囊囊,慎重思考后点了下头,见吴韵轻没再说什么,继续埋头吃饭。
被他的吃相勾出一点食欲,吴韵轻拿起筷子,挑挑拣拣地尝了几口,饭菜都很清淡,没什么味道。
对面的江洵吃完盘子里的东西,又去打了一碗米饭,就着清汤寡水的海带汤几口扒拉下去一半。
吴韵轻没做声,在他打第三碗饭时才觉惊讶,看看旁边,没见谁是这个吃法,感叹道:“胃口真好。”
江洵筷子停了一下,没理她。
“你一直吃这么多?”吴韵轻剥了一个鸡蛋,放进他的盘子里。
“吃饱才有力气训练。”江洵没有抬头,“谢谢。”
“挺有意思的。”吴韵轻笑着,又一次从口袋里摸出烟盒。
这一次江洵看向了她,“食堂也禁烟。”
“闻闻,不抽。”吴韵轻说着,把烟盒抵在下巴上,看他潮湿的头发和小鹿般发亮的眼睛,“别操心了,吃你的。”
江洵吃了两口,提醒道:“好好吃饭,别浪费粮食。”
“饱了。”
江洵扫一眼她面前的餐盘,“你只吃了几口。”
“那也饱了。”
江洵没说话,吴韵轻见他表情严肃,收起手,指了指自己的上腹部,“我切了半个胃,只能少食多餐。”
两个人对视,吴韵轻很难形容她从那双眼睛里看到的东西。
“你生病了吗?”江洵问。
“没有。”吴韵轻笑,“骗你的。”
江洵一愣,过了好久,才迟钝地移开视线,“最好是。”
吴韵轻嘴角的笑容淡去。
江洵吃完盘子里的饭,把她那一份也拿过去,倒在了自己的碗里,见她盯着自己,解释道:“食堂规定,吃多少打多少,有监控,倒掉会被罚。”
“罚什么?”
“跑圈。”
“你们这儿谁能罚我?”
江洵无法回答,扒完了剩下的饭菜,将两个盘子摞在一起,起身放到了回收窗口,再回来的时候,拿了一瓶草莓牛奶放在了她面前。
吴韵轻用手一碰,温热的。
“晚上要开会,结束后我会去跑步,你还要拍吗?”
“不一定。”吴韵轻说:“我困了就回去睡,睡不着就再拍点镜头。”
江洵点头,“好。”
看着他直愣愣地离开,吴韵轻短促地笑了一声。
那天吴韵轻早早回了家,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睡前点了个外卖,机器人送到门口,一份香味浓郁的大排面。
除了面条被泡得有点软,还是从前上学时的老味道,吴韵轻吃了几口,拿过那瓶草莓牛奶。
手机铃声将她的思绪打断,吴韵轻闭上眼睛,呼吸沉了沉,接通后传来一片吵闹的叫喊。
不堪入耳的辱骂中,吴韵轻听到阿姨哽咽的声音,“吴小姐啊,我真的干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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