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载春秋·星显初记事
三载光阴如流水,神殿的四季在星显眼中,不过是月隐银发上落下的雪,又或是净室窗外那株老梅开了又谢,廊下的鸟飞了又去去了又来,这空荡的神殿只有他和月隐不变
三岁的星显已经能稳稳当当地走路,甚至偶尔会趁月隐批阅卷宗时,踮着脚去够他垂落的发梢。孩子的手指柔软,捏着一缕银丝,像是抓住了月光
“月隐。”星显仰着脸,奶声奶气地唤他,眼睛亮得像星辰坠入凡尘
月隐搁下笔,垂眸看他,唇角微扬:“该叫师父。”
星显摇头,固执地重复:“月隐。”
月隐失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指尖不经意间掠过孩子颈后——那道星痕胎记比幼时淡了许多,但仍隐隐泛着幽蓝的光。
星显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小手往后颈一捂
月隐一怔,:“痛?”
“不痛”
星显皱起小脸,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扒开月隐的袖口,指着那道淡金色的契印:“痛?”
月隐沉默片刻,轻声道:“……已经不痛了”
星显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凑近,对着契印轻轻吹了吹气,又用小手掌贴上去,认真道:“呼呼,不痛”
月隐指尖微颤,半晌,才低低“嗯”了一声。
窗外,风拂过梅枝,落下一片花瓣,恰好飘进星显的衣领里。孩子咯咯笑起来,伸手去抓,却因动作太急,整个人往前一扑——
月隐袖袍一拂,稳稳托住他。星显却趁机抱住他的手臂,仰着脸笑:“月隐,抱!”
月隐无奈,只得将他抱起。星显立刻得寸进尺,小胳膊环住他的脖颈,凑近他耳边,用气音悄悄道:“……喜欢月隐。”
月隐脚步一顿。
星显却已经扭过头,指着窗外飞过的灵鸟,兴奋地喊:“鸟!追!”
月隐望着他雀跃的侧脸,眼底浮起一丝极淡的温柔,低声道:“……好,追”
抱了一会儿星显挣脱下来又去别处玩,月隐回到净室内等待着人,他透过窗户看到净室外的石阶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踮着脚去够檐下的风铃。玲珑可爱的孩子穿着绣有星纹的白色短袍,束起来的小马尾随着动作一晃一晃。
"星显。"
月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孩子立刻缩回手,转身时却踩到自己的衣摆,整个人向前扑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他跌进一片带着檀香的衣袖里,银发从肩头滑落,扫过他脸颊时凉丝丝的
"又淘气。"月隐单手将他抱起,另一只手拂去他发间的花瓣。三岁的星显已经比藤篮大了许多,抱在怀里沉甸甸的,像捧着一团温暖的云。
孩子搂住他的脖子,眼睛亮晶晶的:"月隐,铃铛响!"
"是风让它响的。"
"那为什么风不让我响?"
月隐失笑,指尖点了点他的眉心:"你比铃铛吵多了。"
星显咯咯笑起来,伸手去抓月隐垂落的银发。忽然,他动作一顿,小脸皱成一团:"痛痛"
月隐神色微变,迅速将他放在榻上。孩子的衣领被拉开,颈后的星痕正泛着不正常的红光,隐约有黑气缠绕。这是三年来第七次发作,一次比一次剧烈。
"忍着点。"月隐划破指尖,一滴金血落在星痕上,黑气顿时如潮水退去。星显疼得眼泪汪汪,却咬着唇没哭出声,只是把脸埋进月隐的衣襟里,小声抽噎。
窗外忽然传来翅膀拍打的声音。一只纸鹤穿窗而入,落地化作霜棠的身影。她看到榻上情景,脸色骤变:"又发作了?"
月隐轻轻拍着星显的背:"无妨。"
"无妨?"霜棠压低声音,"长老院已经起疑了。今早玄镜派人来问,为何星显三岁还未开灵智——他们怀疑你在拖延祭祀时间!"
星显似乎察觉到紧张的气氛,仰起小脸:"月隐,饿。"
月隐神色稍缓,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星显欢呼一声,抓起里面的蜜饯就往嘴里塞,吃得满手黏糊糊的,还不忘往月隐嘴边递:"甜!"
霜棠看着这一幕,欲言又止。等星显被侍女带去沐浴,她才沉声道:"十九年前的星图再现了。北辰位的血星比上次观测时更亮,玄镜认定是星显体内的'那位'在苏醒。"她顿了顿,"三日后的大祭,他们准备强行开启验灵仪式。"
室内陡然寂静。
月隐站在窗前,银发被风吹得纷扬。许久,他轻声道:"知道了。"
"你打算怎么办?"
"霜棠。"月隐忽然问,"你还记得星显第一次叫我什么吗?"
女祭司一愣:"不是'月隐'吗?"
"是'爹爹'。"他唇角微扬,"那天他发烧,抱着我不肯撒手,迷迷糊糊喊了一夜。"
晚霞透过窗棂,给月隐的侧脸镀上血色
霜棠突然发现,三年过去,这位曾经清冷出尘的大祭司,眼中竟有了情爱的模样
"我不会让长老院对他动手的"月隐说
"什么?"
"验灵仪式前夜,我会把我的半面命魄渡给他,祝他成功渡过仪式"
霜棠倒吸一口冷气:"你疯了!"
月隐看向庭院——星显正蹲在桃树下,笨拙地用树枝挖蚂蚁洞。三岁的孩子,连灵力是什么都不懂,却要背负天弃之子的命运。
"总有办法的。"他轻声说
当晚,月隐做了三年来最出格的事——他带着星显去了禁地观星台
孩子趴在他肩头昏昏欲睡,小手还攥着他的衣带。月隐站在星图中央,脚下是十九年前那场祭祀留下的痕迹。夜风吹散星显的睡袍,露出腰窝处的朱砂图——那是月隐用自己的血点的封印
"看。"月隐指着北辰位,"那是你的星星。"
星显揉着眼睛望去,只见满天星辰中,有一颗泛着淡淡的蓝光,忽明忽暗像在呼吸。他伸出小手去抓,当然什么也抓不到,却笑得开心:"我的!"
月隐握住他的小手,引导他触碰星图上的符文。霎时间,整座观星台亮起湛蓝光芒,星显颈后的胎记也随之发光,与星空遥相呼应
"记住这种感觉。"月隐在他耳边说,"以后害怕的时候,就看看星星"
星显似懂非懂地点头,忽然指着月隐背:“ 月隐,对不起"
月隐一怔,才意识到孩子说的是他背后的旧伤——三年前诛邪台留下的疤,至今未愈
"……,没关系,我不痛了。"他哄道
夜风骤急。月隐突然将孩子紧紧搂住,银发垂落遮住两人面容。无人看见,大祭司向来平静的眼瞳中,泛起一丝水光
观星台下方,玄镜从阴影处走出,手中噬魂铃无声震动。他望着台上相拥的身影,猛地将手中的青铜器砸了出去
三日后的大祭,看来注定是不会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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