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娃子,妈跪下给你磕头了!全家就指望着你哥那点工资过活,要是你哥真坐了牢,咱家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我妈这个肥胖的农村妇女正扒着我的裤腿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天喊地。
三妹冷眼看着这一幕。
“二哥,你看妈都跪着求你了。你还要怎么办?你要有良心的话,这会儿就替大哥认了罪,你还是我的好二哥!”
眼前的姑娘穿着简单的连衣裙,扎着两个麻花辫,清秀可人。
我虽是她的二哥,可她却对我咄咄逼人,从来都不把我当亲哥看待。
刻薄的嘴脸恍惚间与三十年后的她重叠了起来。
那时的她早嫁给了个富豪,全身上下都是名牌,出门有司机,在家有保姆伺候。
而我却连个馒头都吃不起,饿得只剩下皮包骨头。
好不容易找到她,求她借点钱。
她见我活得不如狗,叫我跪着求她,就像当年妈跪着求我一样。
我屈辱地跪下了,磕得头破血流。
没想到她不顾兄妹之情,不仅不借钱,还居高临下地嘲讽我:
“二哥,这人的命总有高低贵贱之分。别看都是一个妈生的,我和大哥的命就是富贵命,你就是那条贱命!想借钱,一分都没有!要脸的话早点滚,一个杀人犯,少在这丢人现眼!”
我一时分不清哪个是梦境哪个是现实。
等三妹再次开口,才把我拉回了现实。
她软了语气,搀扶起我妈:“妈,二哥也是孝敬你的。你求他,哥肯定答应。你说是不是啊,二哥?”
我的脑子仍不大清醒,不敢相信重生这种好事竟然轮到了我。
三妹急了:“二哥,你倒是给咱妈表个态啊!叫咱妈放心,大哥这会还在看守所关押着呢!”
内心深处燃起蚀骨的恨意,叫我攥紧了拳头。
我笑了:“冤有头债有主,谁打死人谁坐牢!”
我妈听了我的话,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妈!你怎么了!”
我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晕倒的我妈,没让她摔在硬邦邦的水泥地上。
反而搀扶进了屋。
好不容易等我妈喘着粗气醒来了。
我妹忙不迭给我妈顺气,责怪起说话没轻没重的我来。
“妈啊,你看二哥,真没良心。全家的口粮就指望着大哥那点工资。没了大哥,咱们一家都得喝西北风。作为一个男人,这时候不挺身而出什么时候挺身而出?就靠你那死脑筋吗?你就算再复读个十年也考不上个大学!”
她说得没错,我是死脑筋,一心只想着念大学,毕业后再找个好工作,好养活家里人,接家人去城里享福。
可他们是怎样报答我的?
我在监狱里待了二十年,我的好家人只看望了我一次。
那一次,全家欢天喜地去了。
我妈笑着说:“二娃子你放心,我们很好,你不用管我们!等你出来了,咱全家给你接风!”
她还带来了一张全家福,新年大家都换了新衣,全家喜气洋洋。
唯独缺了我。
我妈继续说:“你看咱家人都在,这年过得真好!”
这句话瞬间刺痛了我的心,我在里面挨打受冻,接受着本不该属于我的刑罚。
漫长的黑夜时时刻刻笼罩着我,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而他们早忘了我的煎熬,我为他们做的牺牲。
理所应当地在我面前炫耀着阖家幸福。
这个家,根本没有我的位置。
我被他们抛弃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我瞬间红了眼。
大哥更是心虚地说出那句:“二弟,你在里面好好改造,出来后要洗心革面做个好人!”
我气疯了!
攥紧了拳头,想狠狠砸向他:“我都是为了你!你好意思叫我在里面好好改造,别忘了我都是为了你才变成这个样子!”
没等我雨点般的拳头砸向我哥,两个民警率先按住了我愤怒的身体,死死地把我的脑袋按在了冰凉的墙面上。
“老实点,你家人来看你,你对他们还要大打出手!你有没有良心,果然是杀人犯,没有一点良知!”
我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无助地呐喊:“我不是,我不是!”
可我的好家人早慌不择路地逃了,等我再睁眼只看见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
这一刻,我心如死灰。
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
“我的好妹妹,你怕是忘了,大哥为什么要杀人!”
我妹的那张刻薄的嘴这才闭住了,只有我妈在一旁默默地流眼泪。
她长得清纯,又比同龄女生会打扮。
屁股后面总跟着几个追求者。
就是她,才是这一切悲剧的源头。
大哥杀的那人是当地的一个混混,一直追我妹。
我妹不敢拒绝,只是一味吊着他。
等男人明白过来,急了眼。
趁着她出家门就想在玉米地里办了她,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正好大哥下班看到有人欺负三妹,就跟那人打成一团,失手用石头砸死了他。
“可大哥为了我杀人,你为了大哥替他坐牢,我们这一家人才能相亲相爱!”
我妹脑子灵活,一下反应过来了,继续道德绑架我。
“可这一切的悲剧源头是你啊,你为什么不反思呢?人家追你,你怎么不干脆拒绝呢?还吊着人家,收人家的雪花膏、头绳,你真是既要又要啊!”
我妈抹起泪来,她的额头红肿一片。
“事已至此,你想怎么样?总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哥坐牢,你大哥可不能坐牢,他挣工资。没了他咱全家就完了!”
我想了想,提出一种解决方案。
“要不我出去打工,寄回来的钱给你们!”
“不行,你哥那可是国营厂子,除了工资外还有补贴和福利,你出去打工能挣几个钱!”
我妈思索了片刻,得出答案。
而我的心仿佛浸入了寒潭,冰冷彻骨。
说到底,还是想放弃我。叫我去顶这个杀人犯的罪名。
我浑身颤抖:“就非要走这一条路,在你们眼中,我就不是人吗?”
我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为什么要背负这个杀人犯的罪名。
前世我刚认了命,进了监狱后探望我的刘老师便告诉我被大学录取了。
知道我被大学录取了,我妈依旧不放过我,榨干了我最后的价值。
转头拿着我的录取通知书,把我的名额卖给了厂长的亲戚,厂长感恩戴德,一路提携我哥接了他的班。
一家子从此飞黄腾达。
害得我出狱后彻底成了个黑户。
我恨得咬牙切齿。
“你是我儿子,可要坐牢的是你哥啊,你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哥入狱吗?”
“二哥,大哥对你那么好,供你读书,人不能没有良心啊!”
“大哥还给你买裙子、花衬衫,也供你吃供你喝,你怎么那么没良心害得他入狱啊!”
“那是大哥疼我!”
我俩你一言,我一语,吵了起来。
谁也不让谁。
“别吵了!”
我妈摔了床头柜的洋瓷碗,嘭的一声。
我们这才停止了争吵。
她不住地捶打着自己,不停哭嚎着。
“二娃子,你这是叫妈死啊!你不去给你哥顶罪,妈就不活了!”
敢情牺牲我一个,幸福全家人。
见我仍木着脸不出声,我妈继续哭嚎。
“天啊,这是要逼着我去死啊!三妮子,你把家里的老鼠药拿来,咱全家干脆一起死算了!”
“老大,妈来陪你了!”
我妈嗓门大,光干嚎没有眼泪,上一世的我到底是怎么被她傻乎乎地骗过去了。
“妈,你千万别干傻事啊!”
母女俩抱作一团。
我妹还不忘回头问我:“哥,难道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咱妈死吗?”
我“妥协”了。
为了安抚她们,我假装妥协,叫她们把我的户口单独分出去。
“我都成了杀人犯了,不想连累你们,跟你们一个户口本你们也丢人。妈,干脆你把我的户口分出去算了!”
我妈那一双粗粝的大手紧紧地包裹住了我,她眼含热泪:“二娃子,你真是妈的好儿子!”
她为了叫我安心坐牢,第二天鸡都没叫,就拿着户口本跟我去了县城派出所。
这才把我的户口迁出去,办好了只有我一个人的小本本。
虽然费了一番周折,可我妈一想到那正在受苦的大儿子,拿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跪遍了工作人员。
这才快了很多。
我妥帖地收好这小本本,差点热泪盈眶。
身份证的出现还得等一两年,而它就是我唯一的身份证明。
趁着夜色渐深,我妈的鼾声响起。
我取出床下藏的五十块私房钱,户口本揣在怀里。
轻手轻脚地关门,一气呵成。
“二哥,你去哪里?”
我妹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差点把我吓尿。
“我……家里太热,我出去放水。”镇定了下来,我坏笑着,“妹,你也跟我去吗?”
“滚吧,谁跟你一起去,臭不要脸!”
她被我成功恶心到了,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我撒开脚丫就跑。
“刘老师,刘老师!救救我!”
我拼命拍打着他的房门,双手震得生疼,心中的恐慌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因为只有刘老师能帮我一把。
前世也是他真心可怜我,好心告诉我真相,说我妈把我的高考录取指标卖了,对此他也无能为力。
“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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