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川市的西郊有座荒废很久的烂尾楼。
知道缘由的老人们告知说,当年的房地产老板欠了一屁股的债卷钱跑路,那些没有封顶的地基就这么留下了。
程知音和宁可穿过一条条黄白的警戒线:
稀稀落落有几个住附近的路人凑过来看热闹,被勒令挡在外头后,交头接耳猜着出了什么事。
“呕——”
提前几分钟抵达的秦新率先见到了案发现场,仅远远地看了一眼,当即捂嘴干呕,然后径直穿过迎面走来的二人跑了出去。
“全副武装”的程知音和宁可面面相觑,继续向里走。
拨开围着拍照、取证的技术部同事,扑面而来的就是刺鼻的尸臭味。
“什么情况?”
程知音、宁可面不改色蹲下。这样的场面她们看多了,已经完全免疫。
“程队,你来了。”技术部的小陈给刚到的俩人挪出点位置,保证着案发现场不被破坏,“情况么……不太乐观……”
应急照明灯的灯光下,未完工的石灰建筑群中心,醒目躺着一具发黑有斑的腐尸;尸体经过夏季日光的高温暴晒,部分部位发生了明显的脱水以及腐烂,一群苍蝇正不厌烦地忙来忙去。
细细观察半晌,程知音办案几年,也算有些经验,对现场基本分析还是十拿九稳:
“尸体似乎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现场也没有搏斗、挣扎和拖拽的痕迹……”
“没错。”小陈接上话,脖子上还挂有取证用的相机,“照目前来看,这里估计不是第一现场。”
听到小陈分析的程知音点点头表示赞同。
“但具体怎样还是等回去解剖结果出来再分析吧。”宁可起身,加入他们的谈话。
程知音跟着站起来,“行吧……”她的心里一团乱麻,整个人身上有种深深的无力和疲惫。
局里还有个碎尸案件摆着,不仅没什么头绪,上头催的也紧;这下好了,忙中添乱,又多了个新案子。
“你说……会不会和玫瑰凶杀案有关?”
宁可拉着程知音远离了案发现场,那味道时间一长的确受不住。
程知音低头紧盯自己马丁靴踢着的石子,沉气摇头,“不清楚……”她将头转到另一侧,瞧见方才呕吐的秦新坐在地上缓劲,一旁的曹良给他递水——
“……重点是没有关键性的东西……”
“你是说……玫瑰?”
#
好不容易捱到放晚自习的时间,祝瑰意在听到下课铃响起的一瞬间,“噌——”地夺门而出,就连雷婷婷在身后怎么喊也无济于事。
一层接一层下了教学楼,祝瑰意紧绷的神经才有所缓解。
整整一个晚上,她都在后排转校生的“监视”里艰难度过。
频频回头望了望,确认后面没什么人追上来,祝瑰意松了口气,一溜烟小跑到校门口。
“是你呀小祝!”保安室的方国顺探头在窗边抽烟放风,就瞅见慌慌张张跑来的祝瑰意。
被喊到名字的祝瑰意先是一怔,可能后知后觉自己过于神经兮兮的,一面颔首回应方国顺,一面远眺着甩在后面的喧闹吵嚷的教学楼。
方国顺掐了烟,露出发黄的两排牙齿,肉脸冲祝瑰意笑得乐呵慈祥,“小祝啊,上回多亏你和你同学来家里看望我老头子,要不然,恐怕栽里头喽!”
一忆起这件事,方国顺是满心的感激。
“您太客气了,方爷爷。”祝瑰意不好意思地摆摆手。
方国顺原本是同祝瑰意家生活在一个老小区的孤寡老人,老伴心脏病突发走得早,一双儿女又常年在外打拼不着家;一来二去,家中只有方国顺孤零零一个人。
几周前,一直换班值守保安室的方国顺破天荒好几天没到岗,心细的祝瑰意留了心,干脆周末叫上雷婷婷和向阳他们去方国顺家拜访。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独居的方国顺自个儿滑倒了!
都说老年人浑身上下毛病多,怕就怕真出了什么问题可能就是要命的事!
这不,方国顺摔晕了一宿!
一群孩子吓得不轻,火急火燎打了120,又全部跟着去了医院。
幸亏就医及时,做了手术也没留下什么病根,方国顺养了段日子就复职了;还不忘把这好人好事积极反映给学校领导,为此,校长在学校大会上当众点名表扬了祝瑰意等人,得了一个“活雷锋”的称号。
“好孩子!爷爷我欠你们个人情!”方国顺从保安室转出身,再一次向祝瑰意表达了感谢。
祝瑰意腼腆抿唇,礼貌微笑,她素来不擅长应对别人的热情,“方爷爷,您没事就是最好的,以后有什么事,可不能一个人默默受着不吭声。”
许是方国顺很久没有感受到后辈的关怀,一瞬间居然有些鼻酸,“害……爷爷知道了!谢谢你好孩子!你要是我亲孙女就好了……”说到这的方国顺浊目内泪光闪闪,一改往日的喜感,蒙上一层哀伤。
敏感的祝瑰意正准备出言安慰面前这位盼家人多回家看看的驼背老人,嘴巴张合几下,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行了,孩子……”方国顺别头抹抹眼睛,强挤出笑,“让你看笑话了……时间不早了,你们学习辛苦起的又早,快回家休息吧……”
方国顺到底是个长辈,动不动在一个晚辈眼前红了眼,终归面子上挂不住,觉得难为情,这才找着借口结束对话。
“好,方爷爷,那我就先回家了……”
遭煽动情愫的祝瑰意假装开朗地礼貌性说了句,照旧过了马路走到校门对面的岔路口。
“孩子,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啦——”
远处的祝瑰意听到一个劲叮嘱自己的方国顺,也大声回复。
话音落了几秒后,才钻进岔路口拐角的小巷,消失在方国顺眼眶尽头。
这条路祝瑰意走过无数遍。
从初中一直走到高中,就数这条路上下学最便捷方便。
夏夜温热难消,习习晚风谈不上多凉快,蝉鸣在巷道两侧的蓝楹花树上聒噪不休,排排的路灯和天上的月亮一样挂在高处,与斑驳树影共同在路面铺上阴翳。
浑身湿黏,却莫名叫人心安。
祝瑰意不自觉放慢步子,闭上眼,张开双臂,在这段封闭道路上,边走边徐徐转着圈圈。
彼时的蓝花楹已经过了一次花期,但徜徉在其中的祝瑰意不自觉想象着头顶有一簇簇蓝紫,深深呼吸后缓缓睁眼,对上刺目暖黄的灯光,平抚躁乱的思绪。
一天的不安疑惑,以及胸闷紧张在此时此刻得以释放。
这是祝瑰意自创的放松方式,也是她在学生时代为数不多的专属一人的“慢活动”。
每当累了或者心不静的时候,就格外管用。
走这条小巷的人很少,所以,祝瑰意才会像现在这么无拘无束,如果有人的话,她根本放不开。
祝瑰意嘴角上扬,陶醉于独属于自己片刻的小美好。
“踏踏踏————”
不合时宜的,后头突然多了凌乱的脚步声。
祝瑰意下意识停下,转身,空荡的小巷内除了她以外没有一个人影。
是听错了吗?
祝瑰意疑惑,但也没过多在意,又接着向家走去。
“踏踏踏————”
一模一样的脚步声再度从背后响起,动静变大了,仿佛正在向她靠近。
祝瑰意确信这次自己没有听错,猛地回头,还是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我明明听见……
她拽拽双肩包的肩带,止不住用舌头舔着双唇。
警觉地转动着眼珠子,持续盯着小巷将近五分钟,祝瑰意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都变慢了,隐约可以听到自己似击鼓的心跳,注意力高度集中。
依旧没有人现身。
祝瑰意极度敏感——许多事在她心里和脑子转一圈后,她会感官过载,严重点甚至会泪失禁。
虽然在日常生活中祝瑰意拼命掩饰,但还是敌不过身体对自己的控制。
特别是在听说市里发生凶杀案之后,祝瑰意没由来的恐惧包裹着身体各处。
难道是,那个杀人犯——
思维开阀的祝瑰意一发不可收拾,后退几步,然后毫无征兆地迅速发力,头也不回地跑了起来。
“踏踏踏踏————”
背后的脚步声也在跟着加快。祝瑰意更加肯定后面的人是冲自己来的!
来不及多想,祝瑰意当下的求生欲拉满,两条精瘦的腿犹如装上了马达,努力的模样让人心疼。
狂奔的间隙,她甚至想到若是自己跑800米有些这速度,大概率也不会因为体测不合格堪忧头大。
估计是紧张焦虑到放弃思考,祝瑰意只管闷声跑也不呼救,无异给追来的“凶手”更多得逞的机会。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家了!她安慰着自己。
祝瑰意的汗水不知道是由于跑的还是急的,浸过校服打湿了一大片;一手从裤兜掏出钥匙备好,疯狂沿着小巷跑个不停。
“踏踏踏踏踏————”令人颤栗的脚步声穷追不舍,好像已经锁定了祝瑰意这个“猎物”!
祝瑰意脸都憋红了,丝毫不敢回头去看。
瞧着前方愈来愈近小区一楼的家,祝瑰意心里燃起希望……
她一个健步冲刺,插锁开门后又立即关上,反锁。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总用时不超过半分钟。
紧接着,祝瑰意大口大口喘气,难受到喉咙中有铁锈味倒回口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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