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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尘封岁月

看到徐离对他手上东西的反应时,许承熙想,没告诉他自己此番真正目的确实是对的,徐离母亲说的一点也没错。

许承熙下午并没有回荟禾,他去了一趟江蓠县城内徐离家的老房子居民区,是徐素宜的请求。

他们当时离开得匆忙,房子并没有卖掉,后来也没再管,但房子的钥匙,徐素宜一直留在身边。

因为里面还有样东西,徐素宜当初没有带走,也不确定未来某天是否需要取回。等到了她现在这个状态,她觉得或许是时候了。

其实这些年她早就想过这件事,只是一直没有跟徐离开口,而许承熙的出现,正好给了她机会。

“你自己去,别告诉他。”

徐素宜当时是这样跟许承熙说的。

“他会抗拒。”

徐素宜最明白那本日记对徐离的伤害,她自己也占据其中。

当时徐离班上日记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等徐素宜听说的时候,她不顾徐离感受,直接拿走了日记,又当着他的面撕掉,扔在地上……

许承熙自然明白,所以只好扯谎要回荟禾,自己独自取回日记,算是完成徐素宜的心愿。

他当时不知道这本日记会带来什么,只是觉得如果徐离和徐素宜之间因为这本日记产生的隔阂,最终能好好弥补解决,大概对徐离的心理状态也有帮助。

旧居民楼区,石门上的大字颜色褪得几乎看不清,徐离家门上的对联也差不多脱落,松松垮垮地吊着,整扇门铁锈斑驳。

许承熙站在门口,看了眼自己曾经敲过的位置,那里掉了一块铁皮。

五年前紧闭的门如今居然被他用钥匙打开了,而他当时找的人现在正在他所知道的位置等待他。

时光交错感让许承熙有些恍惚,他突然很想徐离,不知道他会在做什么。

然而开门后扑面而来的灰尘直接呛得他脑子一片空白,长期无人居住与打理的情况下,房子里的味道也不好闻,他只好迅速去徐素宜说的房间,尽快取完日记出来。

日记被存放在徐素宜房间的书柜里,外皮已经破损,纸张也参差不齐。

许承熙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却还是有几张散架的纸从里面滑出来,落在地板上。

上面的字迹现在看来稍微有些歪七扭八,大概是徐离小时候的笔迹了。

许承熙只扫了一眼,并没有看清具体内容,他有没有看的权利,只有徐离能决定。

他蹲下身去捡掉在地上的纸,捡到最后一张时,许承熙一眼看到两个过分明显的字眼。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徐离在故意强调那个名字——特意描了几遍,比其他字都要粗的“小西”。

他告诉自己够了,不要看了,但眼睛控制不住地盯着这两个字出神。

他干脆闭眼,心里默念“我和徐离在一起了”三遍,再次睁眼,却难以避免地又扫到几个词条。

许承熙一瞬间怔住。

“哭鼻子的小男孩”“冰淇淋蛋糕”“分给我”……

莫名的熟悉感让他不自觉看完了这几行字,蹲在地上久久没有起来。

“别蹲着了。”夏婉月语气无奈。

“我想吃。”许承熙脑袋埋在腿上,声音闷闷的,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

“你感冒了,不能吃冰淇淋。”夏婉月弯下腰去牵他的手,试图把他拉起来,然而这孩子死犟。

这时候许承熙本该在荟禾小学,看时间是刚放学,家里的阿姨该去接他,可偏偏前几天他发烧感冒了,夏婉月只能帮他请假,把他带回家。

她和许城要来江蓠谈生意,许承熙非闹着要跟过来,生病后格外不讲理。

待了两天之后他开始不安生,她只能和许城分头行动,带他出来逛逛,一逛就逛到了一所小学,这会儿正是放学时间,天气热,小卖部的雪糕就卖得很好。

可以自己用零花钱买雪糕的小朋友挑好心仪的口味就结账离开了,因为感冒不被允许吃的小朋友只能蹲在冰柜前耍赖皮。

夏婉月重重叹一口气,“不吃冰淇淋,换一个行吗?”

“换什么?”许承熙终于抬头,吸了吸鼻子。

“你自己选。”

于是许承熙选了两个做成甜筒形状的蛋糕。

夏婉月付完钱,终于可以继续走了,许承熙又拿着两个蛋糕看向不远处,仰头扯扯夏婉月衣服下摆,“妈妈,你看。”

“看什么?”夏婉月朝那个方向看去。

“他一直看着我。”

小卖部前面一点就是江蓠小学,铁门口大敞开,有很多背着书包的学生出来,一个

小男生站在铁门边上,脸被太阳晒得红红的,被发现目光后抓着书包带子扯下来假装整理书包,移开视线。

“人家在翻书包呢,没看你。”

“不是的,他看了。”许承熙肯定道。

夏婉月刚想继续问他,电话响了起来,她拉着许承熙准备接电话,他却避开她的手,“妈妈,我去和他说说话。”

就几步路,夏婉月干脆放任他玩会儿,自己在阴凉处打电话。

许承熙朝那边走,那个男孩像是注意到,还特意换个方向背对着他,许承熙就直接走到他眼前,他后退两步,警惕地看向许承熙。

“你要吃吗?”许承熙突然递给他一个蛋糕,以为他一直盯着自己就是想吃这个蛋糕。

“我妈妈说不能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对方一本正经道。

许承熙思考了一会儿,“那我们做朋友吧?”

对方一愣。

“做朋友了就不是陌生人了,”许承熙朝他笑笑,把蛋糕硬塞他手里,“对吧?”

“吃吧。”许承熙有种分享了美食的愉悦感,笑嘻嘻地跟他说,觉得自己满足了他一个愿望,然而他不知道,人家刚才只是单纯在看他的热闹,毕竟他真的在冰柜前蹲了很久。

“谢谢你。”他最终还是收下蛋糕,但也没打开,拿在手里又安静等在一边。

许承熙闲不下来,看看一直有三五成群的学生出来的门口,问他:“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不回家吗?”

“我等我妈妈来接我。”他小声说。

“别的小朋友都自己结伴回家了,你怎么还要妈妈接啊?”小大人·爸妈在家车接车送·爸妈不在家阿姨接送的许承熙如是问。

“因为我没有朋友……”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像是自己嘀咕几句,许承熙还是隐约听到。

“谁说的,”许承熙立刻反驳他,“我们刚刚不是成为朋友了吗?”

他呆呆眨眨眼,“……真的吗?”

“对啊!”许承熙说。

这时门口有两个男生追逐着跑出来,都没看前面,眼看着要撞到他,许承熙赶紧抓着他手腕拉了一把,让他移开了一点。

然后那个前面的男生就撞了下铁门,扶着脑门儿终于肯好好走路。

“谢谢你。”

“不客气。”许承熙松开他,看了眼他手腕,难怪抓在手里硬硬的,这么瘦。

许承熙想问他妈妈怎么还不来接他,一眼瞥过去忽然看到他袖子边缘一根长长的红色细线,他指了指道:“这里有一根红线。”

“哪里啊?”他低头看了看。

许承熙干脆伸手去抓,没想到一把把线给扯了下来,那是袖子边缘红色部分的线头,袖子口被他扯出一条小缝。

“对不起啊,”许承熙抓着线,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只好想办法弥补,“我看到我妈妈缝过,我可以给你修好。”

“没关系,”他扯扯袖子捋平整,“我也会。”

“那你也很厉害!”许承熙还想和他探讨他学会花了多久,身后却传来夏婉月的喊声。

“小熙——回去了!”

他们朝那边看过去,许承熙答应一声,连忙转头问他:“你明天也在这里等你妈妈吗?”

他点点头,许承熙继续说:“那我明天再来找你玩吧,拜拜!”

许承熙朝夏婉月那边小跑过去,看见对方朝他挥挥手,好像还点了点头。

来了两天,许承熙终于找到了可以和他玩的小伙伴,回到酒店就开始期待明天,然而晚上许城就告诉他,他们明天要回家了。

许承熙不乐意,许城和夏婉月说你不是嫌无聊吗,回去后就可以和哥哥还有学校里的朋友一起玩了,主要是他们这次生意谈得意外地顺利,两天就解决了。

当晚,许承熙又发烧了,好不容易降下去一点,他还没醒,许城和夏婉月就带着他离开了,许承熙烧得稀里糊涂的,稍微清醒点的时候,就已经在荟禾儿童医院挂着点滴了。

床边还放着一个长得像甜筒的蛋糕,夏婉月说他买了忘记吃,醒了正好很饿,他吃完就想,这么好吃,他只买了一个吗?他记不清了。

尘封在岁月里许久的日记,如今重见天日,一并带来的,还有许承熙翻涌的记忆。

他抖着手把这几页纸夹回去,记忆里的瘦小身影与印象里的单薄少年慢慢在眼前浮现,又重合,连看他的那双眼睛都一样。

还有身后的铁门,难怪许承熙在咖啡馆门前看到他时觉得很熟悉,难怪他第一次听到“江蓠”这个地名觉得耳熟,原来初见还要更早,原来“小西”就是“小熙”。

许承熙在这一刻迫切地想见到徐离,于是他带着这份意外之喜,急匆匆地驱车返回,一路上不知道超了多少辆车,以往他开车都是以稳为主。

直到许承熙在小区门口看见徐离,他才终于忍不住红了眼。

徐离还处在震惊中,看看他又看看他手中的旧日记,想靠近却又迟迟止步不前。

“那个蛋糕,好吃吗?”许承熙微笑着问他,“大概好吃吧,不然你怎么记了那么久?”

许承熙感觉自己很矛盾,即使知道徐离记忆里的“小西”其实就是自己,仍感觉耿耿于怀。

徐离好像失去了声音一般,只是眼睛紧紧盯着他,眼神还是难以置信。

许承熙上前拉住他手,“先回去再说。”

他把车开进去,牵着徐离上楼,他们走到哪儿,灯就亮到哪儿,一直到门口,俩人都没说一句话。

许承熙手松了松,往旁边让让等他开门,还未完全抽离的手却猛地被抓住指尖。

徐离微微抬头看他,柔和的楼道灯下眼睛也带着光,开口语气带着试探,声音轻飘飘的,似羽毛落地,“小熙……”

“我在,”许承熙再次握紧他手心,“我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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