珉冬的视线安安静静地落在她的脸上，宓雨却莫名感觉到一股灼烧感。
也许是阳光过于明媚，照得她睁不开眼。
她对珉冬的印象，还停留在他是家境极好的学生，住高档别墅，上私立学校，零花钱无数，虽然外表高冷，但本人好像并不难相处。
这种男生，好像世上所有人都没有拒绝他的理由。
她顿了顿，然后问他：“你——也要听这场演唱会吗？”
他嗯了一声。
她只好点了点头。
他仍然低睫看着她，好像试图从她的表情里窥探到她的心思，半晌之后，他才缓缓开口：“这次，可以走了吗？”
身遭熙熙攘攘的人流。
宓雨走在少年身侧，一瞬间热到双颊红透，心脏撞击着胸膛。
没有人认识他们，但却好像有无数双眼睛看向她，她知道自己想的太多，可是仍是感觉到百爪挠心。
检票的时候，有另外一个男人站在门口等待着他们。宓雨没有看清，只知道珉冬和那个男人说了几句话，她便被他拉了进来。
手掌与手腕相贴的地方温热，绵密，带有一点潮湿。像是冬天玻璃上紧贴的雾气，氤氲朦胧，却比那烫得多。
她下意识的抽离，似乎另对方猝不及防。
然后，听到他用清朗的声色说。
“这里人太多了，你跟着我，我们走快一点。”
检票处距离入馆处还有一段距离，人潮拥挤，遮掩了道路两侧的宣传立牌。宓雨紧跟着他，他时不时回头看向她。
虽然门票是珉冬送给她的，但这并不代表两个人就已经熟悉。宓雨对这场演唱会即将发生的事情毫无预料，所以在见到珉冬朋友的时候，明显有一点尴尬。
明邱卓站在阶梯上，扶着栏杆，低眸看了一眼宓雨，对珉冬挑了挑眉，毫不避讳道：“行啊你。”
短短三个字，好像蕴含着巨大信息量。宓雨听到了，下意识抿了抿唇。
珉冬抬手拍了一下明邱卓，“快走吧你。”
明邱卓笑嘻嘻道：“拜拜了！”
另一位女生和珉冬打过招呼后，便跟着明邱卓一起走了。
珉冬带着她直直走向前，脚踩着绿色柔软的草丛，周遭比之前少了许多人。宓雨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们的位置不在阶梯之上。她拿起门票，一边缓慢向前走，一边匆忙看了一眼。
但她没有看过其他演唱会，实在不懂内场和座台的区别，只是再不懂，也应该能明白，她即将坐到的位置，比其他位置，贵上许多。
入座之后，珉冬就自顾自看起了手机。再次抬眸，是察觉到有人拉扯他的衣摆。
近在咫尺的舞台之上，工作人员正在调试设备。宓雨热得脸颊通红，神色平静里带着一股不自然。
“珉冬。”她小声叫了他的名字。
“嗯？”
“这张演唱会门票——”她的手指夹着那张已经被检过的门票，低声道，“是不是很贵。”
空气嘈杂，时间却像是被拉长。
“不贵。”
“真的？”
“嗯。”
宓雨静了一会儿，又说：“你别骗我。”
珉冬痞笑：“我没骗你。”
宓雨转过脸，看向舞台。
她神情专注，又不乏好奇，也许她很少参加这种活动。
珉冬看着她的侧脸，静默地想。
宓雨再次看过来，他下意识收回视线。
天边染上靛蓝色时，演唱会终于开始了。
宓雨始终觉得，就算是再内向的人，面对极致的热情，也很难不被感染。她真切感受到了这种热情，完完全全地释放自己。
她很少听歌，大部分耳熟能详的歌曲到她这里，也只会变成一串不明所以的音符。
但是现在，她可以跟唱出一整首歌。
在炎热的夏夜里，她挥舞着荧光棒，和其他人一起唱。
“玫瑰的红伤口绽放的梦，握在手中却流失于指缝，再落空……”
伴随着歌曲最后一个音节结束，灯光渐渐黯淡，除了荧光棒的光线和大荧屏的像素，几万张脸都隐匿在绿色之中。
宓雨在燥热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下一秒，那股冰凉清香抵在她柔软的嘴唇上。
她下意识一怔，而后缓缓张开唇瓣。
珉冬将糖，放进了她的嘴巴里。
浓郁的薄荷味道在口腔中融化，原本干哑的喉咙，也在瞬间清透。
她转头看向珉冬，他也正在看她。
夜色之中，暗光之下，那双深邃的眼睛如同黑曜石一般。以至于过去很久之后，宓雨都忘不掉。
演唱会结束，他们一起退场。
人影憧憧，两人一前一后。途径门口的时候，宓雨告诉他，自己想先去一下洗手间。
等她出来，却看见珉冬身遭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是演唱会还未开始时，同珉冬打过招呼的那两个人。
珉冬看见了她，同她招了招手。
宓雨从人群中走来，她有着微微抿起的唇角，搁置在包带上微微弯曲的手指，纯白色的连衣裙下一双纤细的腿。
“过来。”他笑着叫她名字，“宓雨。”
“宓雨？”明邱卓问，“哪个宓？”
“宝盖头下面一个必。”宓雨走过来，回答了他的问题，也算是打了招呼。
“不常见的姓氏。”那个女生说。
“行啊。”明邱卓笑着看向珉冬，“高价收的黄牛票，观感就是和我们坐台票不一样啊。”
珉冬还没说话，那个女生看了一眼手机，哎呀一声：“明邱卓，快点走，我时间快来不及了！”
“好。”明邱卓看了一眼宓雨，又看宓冬，“我们先走了啊，她还有事。”
珉冬：“拜拜。”
-
“你骗我。”
宓雨拿着刚刚买来的水，手指包裹着冰凉的瓶身。她和珉冬、还有许多听完演唱会的年轻人一样，漫步在城市街道里，忽然低低说了一句。
“骗你什么？”珉冬停下了脚步，灯光将他的身影拉长。
宓雨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这票真的很贵……”
夏风绵长悠远，似乎又有些温热潮湿。
她很漂亮，眼睫长而卷翘，表情认真且有种……楚楚可怜的意味。
珉冬相信她不是故意卖弄，因为一切都美得恰到好处。
“还好吧。”他说，“你开心吗？”
“嗯？”
她微微睁了睁眼睛。
“我说——”珉冬轻笑，唇线轻抿，而后翕动，“你开心吗？”
“……开心，但是——”
“没有但是。”珉冬说，“开心就值得。”
这世上，有很多东西不是用钱可以衡量的。
开心很难得。
宓雨无法反驳他的话，她清楚地明白他们之间的差距，倒不是那些家庭背景，而是思想感情。
宓雨身体微微后斜，仰着脸看他。
“我要去坐地铁。”她说。
“你要走。”珉冬看着她。
“嗯。”宓雨说，“再见。”
“你不要我了。”
“……”宓雨一时怔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请我吃饭。”
宓雨点头，心如擂鼓：“好。”
夜风拂面，空气温热。
安静了一会儿，珉冬忽然低低地笑出声来。
他身上有种清澈的无赖感，而他本身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自己。
宓雨在他面前，好似一张干净清透的糯米纸。
是糯米纸，不是白纸。
他喜欢把糯米纸放进口中的感觉，粘稠，柔软，瞬间消弭。
他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宓雨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表情认真地看向他。
“那——”她攥了攥手指，说，“吃完这顿饭，我们就两清了。”
借着头顶的灯光，宓雨看清了他的脸色。
和不久前的她一样。
难以置信。
又，多了一点失落。
宓雨：铜墙铁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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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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