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告诉红梅我当下的状态,一方面是因为她还有很多事要做,一方面是因为我不愿让她替我哀伤。我想,也许我刻意避开与红梅接触,她在得知我死亡的消息后就会更加从容、更加淡然、更加快地忘却这件生活中的插曲。
曾几何时,我还在安慰红梅不要为白客的死轻生,现在我却自己动起了轻生的念头,真是滑稽可笑。果然,医者不能自医。夜莺战略转移前的那天,我想到了一种没那么痛苦的方式。
我想,安眠药兴许是个不错的选择。过量的药物吞服下去,起初我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舒坦,这种舒坦来自心理上的解脱,很快便传遍了全身。我感到没有一丝压力,一切痛苦和不快都在此刻烟消云散。我幸福地笑了,笑得十分畅快。片刻之后,一股恶心用上了喉咙,这是一种难忍的恶心。登时,头像是要裂开的,撕心裂肺的痛,伴随着浑身的疼痛像是万千蚂蚁啃咬,又像是火烧火燎。我的肢体不受控制地抽动,那是一种本能的,对死亡的恐惧。顿时,这种本能的恐惧传递给了心里,在我体内肆意翻涌,无限放大。我强忍着这一痛苦的过程,这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不久之后,我在一瞬间失去了知觉,那应该就是死亡的感觉,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已天人两隔。那时,是1932年的春天。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再次遇见了夜莺转移时遭到埋伏的场景。那个场景非常惨烈,牺牲的人里有许多我十分亲切的同志。但是,这与我何干?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用不着操心活人的事情。我梦到了那个风和日丽的午后,那个风平浪静的海上,成群的海鸥和洁白的船帆。
虽然死人的确不用操心活人的事情,也不该操心活人的事情,可是我终究不忍看着他们白白死去,我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我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我猛然惊醒,虚弱地喘着粗气。我抬头环顾四周,端详着这个陌生的房间。我发现我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周围满是我没见过的医疗器械。我看向身上捆绑着的束缚带,明白了我为何站不起身来。
一旁满脸焦急神色的护士看见我醒来,瞬间转忧为喜,眼中透露出无限的喜悦。“17号床的病人醒了,家属快进来!” 她轻快地向门外喊道。
进来的是一个我熟悉的身影。Joe看向我,看到我活着后长舒了一口气,紧皱的眉毛因此舒展开来。他的面容因为担忧而变得憔悴,明显消瘦了许多。
我准备好接受他的数落与责怪,令我以外的是,他只是默默做到我床边一言不发地注视着我。他伸手在我头上轻柔抚摸,眼中满是心疼。随后我又觉得他如此反应,是在情理之中。我看着他的眼睛淡淡的笑了,温热的泪滴从我眼角滑落。Joe,你还是那么温柔。
看着窗外耀眼的阳光和明丽的景色,回想着昏迷时的梦,我想,我不应该无谓的死去。我不能辜负已死之人的期望,我还有很多要做的事,有很多需要保护的人。我要顽强的活下去。
那一刻,我明白了:人,是要向死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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