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完堂之后,江郁白被送回房间,屋子里红鸾花烛,角角落落都是红色,他头上盖头还没掀,喜娘正在说祝词,一只白嫩的小手伸进盖头里,指尖捻着一颗花生,推进江郁白嘴唇里。
过了一会儿,那手又伸进来,喂了他一颗红枣,还贴心地摊开手,让他把枣核吐出来。
喜娘让小孩儿说祝词,江郁白听见熟悉的、软软的声音说:“百年好合、恭喜发财。”
江郁白猛地把盖头扯了下来,苏晚辞正在他膝头趴着,小脸粉雕玉琢,穿着一身新衣裳,笑得弯了眼。
“晚辞?”
“舅舅。”苏晚辞扑进他怀里,亲热地蹭他脖子。
江郁白派了红包,把人都打发出去。
“你怎么在这里?”江郁白摸着他汗涔涔的小脸,惊诧问道。
苏晚辞兜里揣着花生,他偎在江郁白怀里,剥着花生说:“舅父接我来的。”
“姐姐知道吗?”
“知道,娘让我过了中秋再回去。”
苏晚辞刚过十一岁,正是半大不小的年龄,江郁白把他抱在腿上,一年不见沉了不少。
“姐姐身体怎么样?”
苏晚辞没吭声,好一会儿才说:“比从前好一些。”
江郁白又问了许多,苏晚辞一一答了,从他身上跳下来,坐到圆桌前去。
江郁白也跟着坐过去,摸摸他的脑袋,“过几日我带你出去玩儿,中秋夜里有集市,听说十分热闹,我给你买糖葫芦吃。”
苏晚辞小鸡啄米般点头,又跑去床榻前,撩起袍子,把被褥上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都扫下来。
“晚辞,这里有好多吃的,那些是用来添吉祥的。”
“舅舅,我就喜欢吃这里的。”苏晚辞仔仔细细把果子都清走了,顺便把床铺给掸干净了,保管一颗不剩。
江郁白给他找了块巾布,把果子包起来。
赵权回房间时,两人正在捣鼓干果,他负着手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见他们专注,突然出声一喝,苏晚辞吓了一跳,连忙躲到江郁白身后去。
江郁白蹙眉:“你吓到我外甥了。”
赵权板着脸指指他:“谁让你把盖头揭了!”
江郁白眉宇越发紧促,赵权大步向他走去,忽而一笑,摸摸他的脸,笑骂道:“臭脾气,第一日就敢给夫君脸色看。”
江郁白不耐烦道:“赶紧揭盖头吧,我累了。”
赵权向外喊了一声,奴才们鱼贯而入,继续仪式。
喜娘吆喝着说吉祥话,让人把玉如意递给赵权。
赵权心情大好,揭了盖头,望见一张冷冰冰的脸,他哈哈一笑,蹲下身,两手撑在江郁白身侧,戏谑道:“夫人这模样,倒像是被山贼掳了去,强打强卖似的。”
江郁白低头看向他,正要说话,赵权突然抬起腰,一口亲在他嘴唇上。
江郁白浑然怔住了,沉香木混合着淡淡酒气的味道萦绕在鼻前,久久挥散不去,他四肢僵硬,浑身血气翻涌,只觉得心脏悸动,像是又犯了病。
众人笑作一团,赵权也笑,把赏钱都发了,让人都下去,顺道吹熄了两盏红烛,脚一歪,沐浴去了,徒留江郁白在原地愣神。
片刻后,又有奴才进来,伺候江郁白净手洗面,将他外衣褪了,让他到被子里去。
江郁白呼吸短促,手指在嘴唇上来回摩挲。黑暗中,他听见脚步声,赵权掀开被子,带着出浴后的潮湿热气上了床。
江郁白尚来不及质问他,反倒听赵权问:“你沐浴了吗?”
他在沐国公府沐浴更衣,方才也洗漱了,听赵权这么问,心中动气,硬邦邦道:“没有,我去暖阁睡。”
赵权见他要起身,连忙一把捞住他,拖抱进怀里,失笑道:“洞房花烛夜,你去暖阁睡,明日叫奴才见了,我赵权还要不要脸了?”
江郁白从他怀里挣出来,重新钻进被子里,把自己裹成蚕蛹,缩到角落里去,背对着赵权,一声不吭。
赵权灰溜溜钻进被子,反枕着手臂看床幔。
“王爷刚才,”江郁白停顿了一下,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清晰可闻,“为什么亲我?”
“这么热闹的日子......”赵权不知该怎么说,他心乱如麻,呼吸也凌乱,忖了半天,侧过身,撑着脑袋说,“十两银子。”
“给银子也不能亲,睡吧。”江郁白把脑袋缩进被子里。
两人背对背躺着,隔着纱帘,赵权望见那悠悠摇曳的红烛焰火,像是跳舞的人,恭祝一场无人开怀的喜宴。
*
翌日,赵权从梦里醒来,他难得早起,这辈子第一次与人同睡,如何都不自在,胳膊舒展不开,怕压到了人,又怕过于亲近,令彼此讨厌。
江郁白不知何时翻过身来,睡着时脸埋在枕头里,看上去乖极了,赵权用指腹刮了一下他的睫毛,心里好奇,一个男人怎么会有这么浓密又长的睫毛。
江郁白眼皮颤了几下,睡眼惺忪地睁开,先是瞧见了赵权的衣襟,仰头瞧见他的脸,忽然忆起,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在晨起时见过面。
自从立了契约,赵权安排他独住,也不必他再伺候。
可他还记得,赵权喜欢睡懒觉,夜里睡觉不穿衣,这么早就醒,想来夜里没有睡好,江郁白坐起身,说道:“我今夜还是睡暖阁吧,我可以早起,将被褥收拾了,没有人会发现。”
“随你。”赵权掀了被子下床,脸色阴恻恻的,俨然是动了气,他凶悍地踹开门,大喊侍从的名字。
江郁白心想,赵权起床时果然脾气不好,往后还是不要在清晨见面。
赵权站在屋门外吹风,奴才们先行进屋伺候王妃洗漱。
从前他这屋子里只有两三侍从,成了亲若还如此,就实在不像话了,宫里拨了十几个奴才,都是手脚精细的,沐国公府里又送来几个,全聚在这院子里,热闹是热闹了,可人多眼杂,赵权不喜欢。
方永贵也不喜欢,可方永贵高兴着呢,每日可来劲,成天往这院子里来,凭着那狗熊般的灵敏度,探查哪个是眼线子。
赵权回屋里洗漱,让人把苏晚辞领来,一道吃顿早饭。
那小孩儿赵权见了两回,与江郁白有几分相像,白净又漂亮,眼珠子乌黑透亮,比江郁白活泼。
赵权洗漱完,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里,打量着江郁白的侧脸,心里琢磨着,不知江郁白小时候,是不是这般模样。
赵权正在胡思乱想,瞥见几个嬷嬷交头接耳,手里抱着换下来的被褥,像是有说不完的话,时不时还往赵权这里瞟一眼。
赵权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他昨夜和江郁白不曾圆房,那些经验老道的怎能瞧不出来。
江郁白满心满眼正在等苏晚辞,一眼也不往他这里看。
赵权清清嗓子,从椅子里起来,动作张扬地从身后抱住江郁白,手在他腰上摸来摸去,又去咬他的脖颈。
“你干什么!”江郁白吓了一跳,下意识挣扎起来。
“太医让本王小心着些你的身体,可不曾说搂搂抱抱都不行,夜里与本王那般亲密,醒了就翻脸不认人?”赵权嬉皮笑脸道。
江郁白瞥见苏晚辞出现在走廊里,越发着急挣扎,“晚辞来了!”
“晚辞怎么了?”
江郁白一本正经地说:“我是当舅舅的人!”
赵权瞧他还摆舅舅的谱,真真是乐得不行,顺势松开他,问道:“饭摆好了吗?”
身旁侍女应声称是。
苏晚辞蹦蹦跳跳进屋,喊了声舅舅。
江郁白把他搂在怀里,摸摸他的脑袋。
苏晚辞抱着江郁白的腰,往床榻看了一眼,昨夜的被褥已经撤了,换了新的上来。
“晚辞,叫人。”
苏晚辞喊了声王爷,随后把脸埋进江郁白怀里。
赵权拍拍苏晚辞的后脑勺,“走吧,吃饭去。”
说罢转身即走,第一个出了门,走出几步,又听见身后江郁白说话:“晚辞,你干什么呢?”
赵权又回到屋里,就见那小鬼蹬了鞋子爬到了床上,很快又下来,闷闷说道:“没什么,我想吃红枣。”
“桌上不是有红枣吗?昨天夜里的吃完了吗?”江郁白帮他把鞋子穿好,抓紧他的手,“不许乱跑了。”
他牵着苏晚辞走到赵权面前,难堪道:“王爷,晚辞不懂事,我待会儿把被褥换过。”
苏晚辞小声嘀咕:“我衣裳是干净的。”
赵权掐了一下江郁白的脸,好笑道:“傻瓜,你都是王妃了,还想这些作甚,况且晚辞不是说了,他衣裳干净,走吧,肚子饿了吗?”
江郁白点点头:“有一点。”
赵权牵起他另一只手,“走吧。”
江郁白一左一右被牵着往前走,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姐姐姐夫也是这样牵着他。
他嘴角抿起一点笑,眼底浮起笑意。
赵权:洞房花烛???
【回头一定给你补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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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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