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呢？”沈盛霖抛却刚刚的不愉悦，主动问齐景谦道。
“要是找老林的话，大概在我们班看自习。”好在那人也不想和他计较。
“老林...你们关系还挺好啊？”
“对一班来说算是。”
沈盛霖有些惊，慢慢撇过头去，暗想：“和老师称兄道弟？是挺稀奇。”
齐景谦也注意到了这位新生的小动作，没过多在意，暗自发笑，是傻的可爱。
“至于吗？和老师相处又不难。”
新生听了想死。
一声闷响，老林从一班走出来，慢悠悠的逛着，还哼着难以分辨的曲调，透过后门看二班，怕看不清还往里贴了贴，准备离开时，余光注意到两人。
他没细看就不耐烦挥了挥手：“看啥？赶紧回...”话说一半便戛然而止，看清两人后顿了一下，一手背后，一手攥起挡在嘴前咳嗽两声。
他像没事儿人一样，道：“新同学接回来了是吧？”
沈盛霖知道老师是真尴尬，但是也没好意思直说，憋着那股难收的笑意，暗暗点头。
忽而转头视线转到齐景谦那，两人对视，实在难绷。
“笑什么？我好笑吗？”
老林朝两人这边走，高大的身影移过来，沈盛霖默默后退一步，险些撞到齐景谦。
老林个子不是很高，但是很瘦，像营养不良。三十左右，头发梳的整整齐齐，银色半框眼镜显得他像个斯文败类，自然垂下的右手手指轮廓清晰。
简直是艺术生的理想身材。
不过沈盛霖很自信，觉得自己也不差。
退后的沈盛霖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微微低头，看到齐景谦的手正轻扶着自己的腰偏后方，沈盛霖用胳膊刻意一挡，齐景谦这不明显的小动作被敏感的他捕捉的极清亮。
可怪的是，沈盛霖似乎并不反感。
“老师，保持点距离聊吧。”齐景谦柔和的语气既出，那特别的感觉也随之离去。
老林虽然有点不理解，眉头一皱，也只好停在现在的位置上。
他并未察觉分毫。
“头一次听这要求，”老林和蔼的笑了笑，“怕我和你们抢空气不成？”
看新同学有些沉默寡言，老林面露担忧之情：“新同学这性格啊...没少给你整trouble吧？”
齐景谦摇了摇头，看着前面比自己矮了半个脑袋的男孩：“没有，就是记性差了点，别的还好。”
老林顿感不解，继续试探：“哪儿好？”
“性格。”
对完话老林整个人都懵了，就这安静的还性格好啊？咱俩谁有毛病？
“老师，我只是没说话，不是抑郁症...”沈盛霖小心的解释道。
“呃，没说性格，你听错了。”老林很快转移话题，“只是我头一次听你身后这位夸人，还能说具体的方面，有些意外而已。”
齐景谦没说话，看向沈盛霖。
捕捉到了这一小细节的老林露出一丝笑，呼出一口气来，抬手让他俩回班，自己则继续沿廊道向前走着。
曲调再次鸣起，空廊传响，只是更加雀跃。
两人站到一班门口，沈盛霖手刚搭上门把儿想推门进去，拉下一半发出隐隐地金属摩擦声，一道熟悉的握力落在他手腕上，根本使不上劲儿。
“真是熟悉的力度。干嘛啊，现在连班都不让进了？”
“先看戏。”
“什么东西？”
沈盛霖顺着齐景谦的视线看班里，此时班里讲台前一位男同学正发表演讲。
“你们开学演讲延迟了？”
“老师有那个闲工夫听我们散播邪教？”
“……”
有道理。
“嘿！您猜怎么着？哎我当时就在窗边看着呢，就瞅见班长带那个转校来的帅小伙子，中间儿那可不少互动呢嘿！而、且...”
他延长声音，身子前倾故作神秘，笑容邪魅。
“我还看到谦哥给那人一张纸，那帅小伙儿看完立马就去追谦哥了，这指定有说法儿啊！”
那男生讲着，全程就没闲着，手一举一落，面部表情也很丰富，还有他那听着不太正宗的老北京腔调，无论是听还是看都让人热血沸腾。
台下也确实被他这一波“节奏”给带起来了。
“那这么说，咱还能磕？”
“万一只是因为老师强迫让他俩关系好点呢？”
“又或者旧相识？那更有意思了！”
当然也有持不同意见的。
“还是别乱传了吧，谦哥啥脾气你不知道啊？”
“就是，咱眼见为实，别胡说。”
“就事实论吧咱，我觉得不能这么抽象。”
班里乱作一团，门外看完这出好戏的沈盛霖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怎么吃瓜还他妈吃自己头上来了？
“那人是京爷？”
“不是，山东本地的。而且他还没你...”齐景谦说话声音渐弱下来。
“我？我怎么了？”沈盛霖听到自己有些疑惑，还呆呆地指着自己。
“没，他家家庭不富裕，生活一般。”
“哦。”沈盛霖没再多问，“不过话说回来，这位...山东京爷，北京话还行。”
“能给出这评价，你不是一般人。”
“那我去二班。”说着还真就转了身走去二班。
“你大概会被赶出来。”齐景谦不屑的说道。
“……”
沈盛霖还是老实回来了。
他本想再凑上去听听里面还有什么关于他的逆天发言，结果齐景谦擦过他肩，果断拉下门把手，金属摩擦音都反应不过来，沈盛霖直接一个踉跄怼了进去。
还好他身体协调性比较好，身子很快就稳过来了。
他一阵眩晕后抬头，发现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包括那位演讲的山东京爷。
寂静的教室，沈盛霖成功体会到了万人瞩目的感觉。
慌乱之下沈盛霖用同样的老北京调脱口而出一句：“京爷您吉祥！”
起初班里很静，千斤重的压力压的新生喘不过气，紧接着台下就传来断断续续的笑声，台上的男生也尴尬的下台落座了。
沈盛霖深呼一口气，回头狠狠看向门口那让他出糗的“罪魁祸首”。
齐景谦脸上能浅浅流露出些得意的神情，在沈盛霖眼里那无疑是一种嘲讽，看的让他很想揍人。
“继续自习，都别吵！”
过了半晌齐景谦才严肃的进班喊了一声，热闹的集市就这么闭摊了。
沈盛霖跟着他坐邻边空座位上，心不甘情不愿的，还在为刚刚的事生气，脸上带些淡淡的红润。
“不乐意了？”
齐景谦拿了几本练习册和卷子挡在一边，把玩着黑色细杆中性笔，垂眸看旁边独自生闷气的沈盛霖。
“是，不行吗！”沈盛霖声音响度小，但是狠度大，语气贼重，没有一点要原谅人的意思。
先前演讲去的京爷听着动静悄悄下位来凑了个热闹，蹲在沈盛霖桌旁，给沈盛霖吓一激灵。
“嗐，你俩挺熟？”刚朝某人发完火气还没消，这时提他更是火上浇油。
“不熟，谁认识谁倒霉！”
那位京爷“啧”了一下，轻拍桌子沿：“不儿，您生气怎么还给我骂了？”说着自己还委屈上了。
沈盛霖看他这样，也没有方才那般气了。
“你心情不好我也不多说话，我是宋承晏，一班理科扛把子！除了你边上那位。”临溜走之前还补了一句，“叫啥随你，能记着就行。”说完就回位去了。
沈盛霖真是头一次见这么有意思的人。
“不生气了？”
“气。我跟人家好不影响我烦你。”
“谁带的你？这么快就向着别人去了。”他手中转的顺畅的笔落了下来。
“我又没得选，我自己一个人围这转几圈也能找着地方。”
沈盛霖放狠话嘴硬，也全然没注意到旁边人冷下来的脸。
齐景谦将笔重新拾起，从旁边一摞书里抽出一本练习册，把笔搁置上面，用了些力气，发出比普通放笔声音更大的脆响。
“下次找地方自己去。”
一整节课，两人皆未语。无情的指针抹去一个上午的时光，付于高悬的烈阳。
午饭点，沈盛霖费劲巴拉的找食堂，虽说进门就能看到，但那一片都围了花丛，找路麻烦。还好他运气不错，找到了条隐蔽的小径。
休憩时，齐景谦还没有回来，宋承晏就来找沈盛霖唠嗑。
“同学，你也学过北京话？感觉味儿还挺正的。”
“以前在那边亲戚家待过，很系统的学了一点。”
“哦！那还挺好的，我是生学的，纯整抽象。”宋承晏蹲下身子，自觉丢人还揉了揉脸，嘿嘿两声。
“老师他还没回来，不行你来这边说？”沈盛霖指了指自己右边。
“万万不可！我哪敢啊哥，会丢小命的。”他语气比较轻，确实让沈盛霖感受到了一丝恐惧。
“……”
假的。
“你自习课和我说你叫啥来着？没听清。”
“哦，我叫宋...”
没等对方说完，那人突然就挨了一巴掌，他疼的“嘶”了一声，按着桌猛地站起来，喊道：“他妈的谁啊！”结果下一秒就软了下来，抖着身子乖乖蹲下，苦笑着抬起头来：“江晞姐，有何吩咐？”
江晞是一班的英语课代表及学校学生会代表，看着是很温柔一姑娘，带着黑细框眼镜，扎着高马尾，还用一个黑夹子固定着，捧着文件夹盯着宋承晏。
“交你英语作业，不然中午不用在屋里待了，滚出去让老林看着你补。”开口说话又御又甜的，全然不像是能给京爷打的像刚刚那样嗷的人。
“那什么，能先欠着不？太多了真补不完。”宋承晏卑微的请求。
“不、能！你欠了林老师多久的作业了，晚上不到十点就睡了，你但凡多花点时间还能说出来这话？宋承晏，你要点儿脸！”
“哎呀，我这不是不会嘛！”眼看说不过，宋承晏就开始耍赖了，“你又不给我讲，我咋写？”
“自己想办法，长这么大了不会动脑子？少泼脏水给我，我没义务给你讲题。”江晞丝毫不惯着他，无情怼了回去。
“哦…”
宋承晏委屈巴巴的回到位上，拿出洞里攒了好久的英语试卷，心虚的看了眼江晞，活人微死般补起作业。
这也确实让沈盛霖记住了他的名字，但真有点丢人。
江晞在靠窗的小木桌上抽了三张卷子递给沈盛霖：“同学，你也可以写，等明天早上和今天作业一起交上就行。”排好顺序后铺到沈盛霖桌上便去前面严管宋承晏。
虽然刚刚江晞话说的狠，但是宋承晏不会的题她真的是很有耐心去讲的，难以理解的地方会举多种例子解释，严是肯定的，宋承晏但凡敢走神都躲不了一顿揍。
沈盛霖拿起英语卷子，半遮着脸偷偷看着，不禁感叹，这京爷太可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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