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边境,雪冷风寒。
公孙谨坐在枯木上,正拿巾子擦拭弯到上的血迹。
刀锋旋转间,一道银盔朱穗的身影跃然映于刀背上。
云策手上提着两个包裹,扬过头顶,喊道:“有人给你送东西!”
“谁?”
已是暮落时分,天际昏沉。寻常时,营里应当响彻余下的号角和兵士们的呐喊。但今日经过一番苦战,魏人和羌人各有死伤,军营里便蒙上一层哀哀的死寂。
空气中漂浮着马肉味,那是伙夫营在处理战死或无力再战的战马。
云策不语,只是抛过去一个给公孙谨,“看看不就知道了。”
公孙谨牵唇一笑。
除了他母亲和常宁,再不会有旁人惦念着他了。
云策摘下银盔,一边拆包袱,一边环顾四周,小声嘟囔道:“我头一次知道,监军这么烦。这把我当什么折腾呢?”
公孙谨比云策更沉得住气,只缄口不言,静静听云策诉说,垂眸去解包袱带。军营里是允许送东西的,尤其是寒暑时分,军中制新衣,总会有体型、厚薄或细节处不符士兵的要求。若是家中能够寄来御寒物品,不失为一件好事。
有时战事艰难、国库空虚,拨来的棉被棉衣不够,有家中的接济,总比着单衣在战场上瑟瑟发抖地好。
捏着一顶形容古怪的毡帽,公孙谨忍俊不禁,“这什么东西?”
云策早就见怪不怪,“嗨,这是常宁小铺子里的。他那小铺子,原就不是拿来做生意的,是我俩拿来玩的,全是些番国来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没成想效果意外不错,进账可观。”
说着,云策忍不住笑起来,“等我们回去,给常宁带些西北风物,不然他要不理人的。”
公孙谨摇头:“他从不和我这样。”
云策昂首,“自然。”
刺耳的鸣金声传来,两人迅速将包袱塞进营帐,到大校场里集合。
云策一身怪力,又有家学渊源。他肚子里那些墨水,放在群星荟萃的御书房里排不上号,配上武功谋略却足够如虎添翼,短短几个月内,大大小小数十场战役,云策也一升再升,擢升左前锋。
公孙谨稍次之,又素来低调,军衔升得不快。
二皇子于行军布阵上确实有些才干。他们这边是最前端,身后还有山西、山东两处大营。因魏立朝以来,偏远南方边境小国慑于大魏威势,无进犯之心。只有北部羌人,日渐强大,野心勃勃。故而大魏主要兵力都拿来防范西北边防。
校场高台上,率先出声的,却不是二皇子,而是二皇子身边的大太监林守忠以及副将张克刚。
“接密令,大军南下,退至山西大营,即刻启程,不得耽搁。”
云策悄悄撞公孙谨,抱怨道:“羌人南下,我们怎么也南下,这不是给人家让地方吗?”
他声音不高不低,高台上自然是听不见的,周围的兵士却听得到。因调度不便,许多士兵本籍就是西北数省的,只有泰半高级将领是从京城拨派来的。听了这话,士兵便不由想到父老乡亲与妻儿受羌人凌辱的画面,再不敢轻易南撤的,一时间吵嚷起来。
话如波纹,一层层荡开。林守忠正冷嗖嗖立在高台上,耳边忽有阵阵喧嚣,眼见下方已然交头接耳,恐军士哗变,一使眼色,让副将张克刚出去解释,勉强算是稳下了军心。
云策轻哼一声,嘲笑这副将竟比将军还有派头,回顾一周,忽而戳戳公孙谨,压低了声问道:“二殿下呢?监军都不在,动什么动。”
……
这厢,常宁自问出了那句话,便不错眼地看着李稷。
李稷反问:“问这做什么?”
常宁将信引燃了,扔在炭盆里,见状,只微微叹气,“殿下,不怪乎你我冤孽一场。如今看来,确是有缘无分。”
李稷正欲开口,常宁一扬手,止住了他。
这人在常宁面前是个说不明白话的,常宁也就率先打断他,只自己说道:“你听我说,这是有人欲要离间你我。至于人是谁,你就不要找了。我想听你诉明原委,如何?事情已过去许久,无论事实如何,只要不是你动的手,我都不会再追究。”
李稷问:“若只是栽赃陷害呢?”
常宁说:“我会和他断绝往来。”
事实上,常宁如今就有些反感。公孙谨留下此信,如此挑拨离间,常宁颇不痛快,已暗下决心日后渐渐与他远离。换做从前的常宁,只因李稷瞒着她,即便知晓背后人的用意,也绝不会再同李稷继续下去。可惜常宁大病一场,人亦淡然许多,行事已不如从前意气,不能如了公孙谨的意。
更遑论常宁时常乏力倦怠,分不出精力再去处理糟心事。
一豆灯火,三两闲声,灯花倦落。常宁手执银柄挑亮烛火,看烛芯闪烁,一时被晃得困意上涌,以袖掩唇挡了挡疲态。
常宁只想好好睡一觉,见李稷冷冷淡淡不愿作答的模样,也不欲追问,准备请李稷回去。她张了张口,还未发声,就见李稷皱眉抬起头。
“你在命令孤?”
“有吗?”
常宁忽地有些委屈。她是想尽快解决问题的,但李稷却只关心她是否僭越。
盯着红烛,常宁眸中渐渐蓄上一层水雾,映出重影来。她此刻尚且能思考,闷声道:“您先回吧,有事以后再说。”
常宁是想和李稷好好相处的。她本就不喜欢吵架,也不耐烦与人冲突,病了更甚。
如今与李稷来往,常宁也理不清二人之间的关系,亦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可每每欲断,李稷总不依。不断,常宁又深受其扰。
李稷:“不回。”
常宁有些黯然,“您不能只拿我做普通朋友吗?便是厌倦了我,抛弃了我,我也无异议的,总好过叫我不明不白地作陪。”
李稷闻言,怒火中烧,冷眸一错不错地打量常宁。
常宁微垂首,发丝都蔫蔫的,隐约能瞧见眼尾一抹湿红,当真看得人生怜。
李稷却晓得,不该怜惜的。瞧常宁话说得多漂亮,可再小心装饰言辞,也藏不住常宁的心思。
分明是常宁厌倦了李稷,欲抛弃李稷而不得。说什么“作陪”,不过也是不欢迎李稷过来。
“是你先失约的。”
“你凭什么如此懦弱,一点挫折都经受不起。”
“你为何又这般绝情,连看孤一眼都懒怠。”
呲拉一声,常宁攥拳站起来,身后椅子被带着退了几寸,“我没失约,我不懦弱也不绝情。你说的都是你。”
几乎是一瞬间,常宁深埋于心的话便脱口而出,“你怎么不反省自己?上一刻还对我冷眼相向,再见却要我笑脸相迎。昨日还要我落尽泪水,今日又指责我不够爱你。我情愿你换个套路,也好过反反复复地折磨人。你扪心自问,你又有爱我吗?你又有信过我吗?”
“恐怕你信你身旁的奴才,都多过信我。”
“你凭什么指责我?你只享受这段关系带给你的愉悦,却吝于分出半分精力来维系这段关系。 ”
守夜侍卫隐约听到人语声,见常宁房中亮着一点幽烛,照得人影物影乱颤,不由问:“少爷,需要帮忙吗?”
常宁的嗓音从里面传来,“无事,你继续巡逻,我念会儿话本。”侍卫便走远了,只寻思着这是哪家新出的话本,从未见过。
可恶啊,常宁的最后一张角色卡露不出来[爆哭]
今天开始日更啦[星星眼]断更会发小红包的,作者太不自律了[加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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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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