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襄，你真好，自己都旧疾未愈，还这般照顾我。”薛凝月接过大氅，并没有披上，而是一把将他拽坐下来，钻进他怀里笑着问：“离家数日，我倒是有些想祖母和哥哥了，你说我要不要悄悄回去看一眼？”
柏襄轻抚她娇艳容颜，哄道：“眼下你家中正在为你制丧，你贸然回去，若叫人撞见了岂不是会招惹是非？还是再等着时日吧。”
“还是你想得周到，那他们瞧见我不得吓破了胆？还以为我从棺木中诈尸了呢！”薛凝月手伸到揽住他的腰，“从前我见那丫头颇有灵气，没想到这般没福气，才两个多月就没了。”
“这世间女子，有谁能比月儿更有福气呢？”柏襄温柔似水，将怀中人哄得眉眼弯弯。
翌日清晨。
宣岁宁还没睡醒，就被人从温暖的被窝中打横抱起，骤然失重，沉水香萦鼻，她蓦地掀开眼皮。
只见楚辛珏那张面若冠玉的脸近在咫尺，他一手扶在她腰间，另一手横在她腿弯处，笑意浅浅，一副理所当然模样。
“你作甚？”宣岁宁眼睫轻闪，拽着他丝滑如缎的墨发。
楚辛珏被她扯得头皮发紧，“你又轻了。”
“……快放我下来！”宣岁宁大骇，此人行为真是越来越诡异，她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将自己端进棺木里活埋了，立下蹬着小腿，手上也是越扯越紧。
楚辛珏吃痛，微微俯身低头，大手从她纤腰处往上穿过，一把捉住她不安分的手，两人脸面瞬间贴得极近，呼吸几近可闻。
她水眸潋滟，红唇微张，面色有些惊慌失措，甚是可爱，看得楚辛珏心生悸动，眸中骤掀波澜。
他向下靠近几分，神色柔软，声音蛊惑，“岁岁，孤想亲你，如何？”
说话间喷发的灼热气息撒在宣岁宁面上，她震惊地瞪着眼，心弦紧绷，眼瞧着那张绯唇就要贴上自己了，她赶紧侧过脸去。
温热的唇瓣猝不及防地落到她脸颊上，轻轻贴着她，未有其他动作。那炙热暧昧的触感令她为之一颤，她被他的气息包围住了，呼吸间都是他的味道，她眨了下瞪酸的眼睛，指尖攥紧，完全不知所措。
楚辛珏贴着她柔软的脸颊不动弹，长睫扇动，轻轻刮过宣岁宁秀挺的琼鼻。
鼻间痒意让宣岁宁回过神来，她云眉轻蹙，抬起另一只手，将那人的脸推开，怒道：“你亲够了没有？下流！”
楚辛珏眸光深邃，唇间微扬，如春水初生，悄然润泽，坦然道：“没有。”
那般温热旖旎的触感，怎么可能会够？
宣岁宁怒目圆睁，奋力挣扎而下，抬手揉擦被他沾染过的脸颊，眼尾气得红艳艳的。
她面上很是愤怒，内心深处却是极为惶恐的，她觉察到楚辛珏对她生出了别样情愫，他似有若无地宠溺和情不自禁地亲昵，都叫人心生惧意。
他那样的人，沾染了情爱，岂不是会像那冷血无情的猎手般，牢牢盯着猎物不放，一步步设陷，围剿，猎杀，再剥皮拆骨享用殆尽。
她不想做笼中鸟，更不想做那腹中餐。
她神情骤冷，淡道：“劳烦太子殿下去外间稍等片刻，我洗漱好就来。”
楚辛珏自觉碰了个软钉子，难得“乖顺”一回，温声说了句：“孤去前厅等你。”
宣岁宁换了身烟罗素裙，快速收拾好自己，便匆匆赶去白婉的住处。
白婉不像平日里只着素雅白衫，她今日一袭浅绿清新长裙，未施粉黛，倚在榻边喝着汤药，“这一大清早的，薛三小姐前来是有何事？”
“白小姐，我有一事相求。”宣岁宁微微见礼，开门见山道。
白婉放下药碗，眉眼间有些清冷，“薛三小姐有任何事情只管去找太子殿下，可比找我这个病秧子有用得多。”
“与白小姐短暂打过交道后，我深知白小姐有勇有谋，手段非凡，眼下之事也只有你能帮我。”
“上次是受人之托，这次，我又凭什么帮你？”白婉不动声色地瞧着宣岁宁。
“凭你我同为女子，皆不愿困于牢笼为世情所迫，凭你白婉翩然立世，菩萨心肠，断然不会见死不救。”
宣岁宁眸光炯然，接着说：“当然，以上都是官话，事实是你心悦楚辛珏，而我想离开他，你帮我就是成全自己。”
白婉轻笑，“比起实话，我似乎更爱听你前头的官话，说来听听，你想让我如何帮你？”
“他现在在前厅候着，待会儿就要带我去薛家小住，我想在此之前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听雪苑，寻一安全处，此生与他划清界限。”宣岁宁说得干脆。
“这般急迫，发生了何事？”白婉蹙眉，莫非是她那表兄一时昏了头对她做了什么？从前两人是名义上的夫妻也就算了，如今人家都换了一个新身份，有些事确实不该操之过急。
宣岁宁表情一顿，“没有，我只是不想再与他纠缠不休。白小姐可愿帮我？”
白婉沉默，抬眼静静瞧着宣岁宁，这女子肤白腰细，娥眉杏眼，模样生得极好，只是看她那盈盈水眸，似乎对情爱之事颇为懵懂，半分都没有开窍一般。
也好，让她好生磋磨磋磨表兄，顺便看透自己的内心，以后如何且看以后的造化。
“这是我的牌子，一会儿你戴上帷帽换上我的衣裳，拿着它从后门出去，我再命人给你牵一辆马车。”白婉指尖蘸水，在案上画了一个符文，“这是白家暗桩的标志，暗号是魑魅魍魉人心惶惶，遇到事情可以去找他们。”
宣岁宁接过令牌，作揖道：“多谢白小姐，此去山高水深，望白小姐锦绣安宁。”
“安心去吧，我再替你拖上一盏茶的功夫。”白婉莫名有些期待。
宣岁宁依她所言，扮成白婉模样，一路伪饰，顺利乘上马车出府去。
那厢，楚辛珏等着急了，本欲亲自去查看，不料白婉派人来知会他，说是有要事相商，事关薛三小姐安危。
楚辛珏见白婉坐在屋里悠闲地喝着茶，挑眉问：“有何要事？”
“表兄莫急，这是今岁新摘的云山秋茗，你尝尝？”白婉从容地给他倒了一杯，示意他坐下品茶。
“孤没有那闲工夫，有话快说，她怎么了？”
白婉“啧”了两声，意有所指道：“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表兄这般焦急，我这下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楚辛珏眯眼，立下察觉出她的意图，“你在故意拖延时间？出了何事？”
白婉笑笑不说话，楚辛珏立马拂袖离去，直接前往宣岁宁住所，没想到已经人去楼空，问后才知她早上独自出了院子，到现在也没回来。
楚辛珏气极，他不过是忍不住亲了一下她，还是亲的脸，她便吓得直接逃跑了。
“应该没走远，你们兵分四路去给孤搜，莫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他负手攥着指节。
楚辛珏再次回白婉住处，门扉踢得哐啷响，语气不善地找她兴师问罪。
白婉不以为意道：“太子殿下，你这般粗鲁无礼，小心我去告诉祖父。”
楚辛珏轻嗤，“那孤也要告诉外祖父，说他的好孙女放走了他的外孙媳妇。”
“什么叫放走？她便是连外出的自由都没有吗？难怪她那般不情愿与你待在一处，这和囚禁有什么区别？”
白婉蓦地理解宣岁宁了，她仰慕楚辛珏多年，只远远地望着，有时会有所期待，却从未想到真正与他在一起后是何等模样，如果是像这样，她也是不愿的。
楚辛珏被她问住了，不耐道：“她一弱女子，孤将她护在身边有错吗？外面豺狼环伺危机四伏，万一遭遇不测怎么办？她去哪了？你快些说。”
白婉见他神色焦急，也不再隐瞒，“我只是帮她出了这个门，之后她去哪了我真不知道，我觉得你追得这般紧未必是好事，不如先让她自己一个人冷静会儿。”
“从前你待她那般恶劣，这骤然转了性子，谁见了不害怕？”白婉好言相劝。
楚辛珏冷睨着她，“孤听着怎么感觉你是在故意挑唆？昨日孤与你已经说得够明白了。”
闻言，白婉将先前给他倒的那杯已经凉透了的茶水悉数扬了去，“可惜这上好的云山秋茗了，落入不解风情的人嘴里也是暴殄天物，不如喂了这四方天地。”
“……”楚辛珏不想再与她理论，厉声道：“孤亲自去寻，要是找不到人就唯你是问。”
窗台外，秋棠开得正盛，一朵朵立在枝头精神非凡，白婉面带笑意看着它们，喃喃自语：“原来我喜欢的是高不可攀，凭谁采摘都不胜要紧。”
宣岁宁驱车几里路后，就弃车步行穿过山间小路，她之前经历种种，便多了个心眼，暗中背过京都舆图，大到市坊街道，小到山林溪流，都牢记于心。
此处虽僻静，离京都并不远，只要再走上几个时辰便能抵达，她离开之前必须得去皇宫一趟，青葙如今不管是死是活，她都得亲自去确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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