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三月,乞巧节。
李昭华骑着快马,穿街走巷,引起一阵惊呼,她要去城外打猎,晚了猎物就被别人打完了。
“饿……好饿,谁来救救我……”
一英俊后生躺在路边,马蹄声踏踏作响,眼看着就要踩上他。
“吁——”
李昭华急忙拉住缰绳,拍拍胸口,吓死她了,差一点就出人命了。
她翻身下马,只见这后生穿的单薄不说,嘴唇还发青,眼眶凹陷。
这春寒料峭的,也不知是谁家的公子,竟沦落至此。
她架起这位公子,左右看看,走进街边一家面馆,掌柜才刚刚开张,正支着摊子。
“掌柜的,先来一碗面汤,给我这朋友暖暖身子!”李昭华喊道。
“好嘞,客官,这就来了!”掌柜立马迎出来帮李昭华搀扶着这公子。
待这公子因感觉温暖而睁眼时,面前放着一碗面汤,他眼睛一亮,端起就喝。
“哎哎,慢点喝,面汤不要钱,要一碗面也可,方才的小女郎已付过钱了!”
“小女郎?”
“对啊,她说你是她朋友。”
“她长什么样?”
“挺漂亮的,穿朱红长袍!”
“她去哪了?”
“这我哪知,她只说让你留这儿吃碗面就走了。”
喜穿红衣的女郎?
他眼神穿过大街小巷,好像要看进长安所有颜色。
春日桃花开得正艳,李昭华这日又骑着她的碧霄在走街串巷。
走到一皇榜处停下来了,利索地翻身下马。
李昭华自言自语道:“今日是放榜日呢,可不能错过这场盛事!”
“是啊,我们众人就在此等候,就为了看今年谁得状元!”一书生模样的公子答。
“要我说,应该看探花,这不,大大小小的诸侯贵族,豪门世家,就等着榜下捉婿呢!”
“这探花长得好,才学也好,少不得要被多情少女瞧了去!”
大家哈哈大笑,肆意讨论,这是一年里长安城最热闹的时候。
“来了来了,官兵来了!”
随即一伙带兵侍卫将一张红榜贴在了告示处,一大群人蜂拥而上。
李昭华立马退出队伍,她可不想被挤成肉泥。
“嘉时,来这!!!”
李昭华抬头一望,竟是德敏县主王景妍,她正倚在珍馐楼的雕花镂空窗旁,还找了个绝佳的好位置,谁家好儿郎从此处经过都能瞧得一清二楚。李昭华将碧霄的绳子随手递给一旁的执春,闲庭信步般悠悠进楼。
楼里热闹非凡,四处皆是议论之声,纷纷猜测今年的新科状元为谁。
“客官,几位啊?”满脸堆笑的店小二迎上来,她看着梅阁的房门轻轻一笑,用手一指,答道:“喏,那儿客人的朋友,让我上来找她的。”店小二连连应声称是退下,她推门而入。
一进来李昭华就嘻笑道:“琼华表姐,你也来了?”
王景妍亦是笑道:“当然,这等盛事,我怎可缺席!”
“只怕是想要榜下捉婿了吧!哈哈哈哈。”李昭华方才听到下面百姓所言,笑得花枝乱颤,以此来逗她。
没想到王景妍却脸色一红,似有些羞涩,李昭华回过味来了:“真是来招婿的啊!”
随即眼珠一转,靠近王景妍笑道: “来与我说说,为何想要看这登科进士了,你家不是一贯与谢氏联姻么?”再顺势坐上旁边的小塌,吊儿郎当地就此一躺,还将一颗杏子扔起来丢进嘴里。
王景妍则往一旁退开稍许,嫌弃地撇撇嘴:“你注意些形象!”又接上话茬道:“母亲的意思是让我多看看,且谢家这一代只有一个独苗,他也参加春闱了。”
李昭华抛杏子的手一顿:“谢家不是多年来都未入世么?怎么今儿竟来了?”
王景妍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但谢家这位公子在陈郡颇有才名,今年参加春闱还不知道能不能入闱。”
突然下面一阵喧哗之声,群情激奋,李昭华一个骨碌翻起来,跳到窗边,看着皇榜处,笑眯眯道:“肯定入了!”王景妍也看到了。
“公子!公子,您高中了,是榜眼呢!!!”一驾乌木的轿子里下来一位公子,着黄衣,戴玉冠,腰间配着一铃铛,走起路来叮铃铃的响,这就是陈郡谢氏独子谢长青了。
李昭华见此情形,肩膀一撞王景妍,哈哈笑着问道:“有没有心动啊,表姐,人家可是中了榜眼呢!”
王景妍被撞得一趔趄,抬起挽着披帛的手佯装打她:“李嘉时,你轻点!就你话多!”但心里却是悄悄开了花。
皇榜处,众人议论纷纷: “这状元郎谁啊,顾明?没听过这个姓啊!”
“怪哉怪哉,今年状元郎竟不在七大世家之中!”
顾明则站在皇榜前久久不能平静,他以为只能当个探花郎,毕竟他不是七大世家之人,没想到,没想到啊,他竟是状元!
而另一处轿子的小厮就没这么激动了,他悄悄跑回轿子旁,小心说道:“公子,您是探花郎!”里面传来酒杯破碎之声,小厮静若寒蝉。
过了一会儿,轿子中才传出声音:“我们走!”马车迅速跑了起来。
“殿下,奴婢都打听到了,今次状元郎是一个叫顾明的,榜眼则是谢长青,探花郎是崔陵。”忘冬跑上楼来回禀道。
李昭华奇道:“咦?顾明,这名字,倒是没听过,表姐,你知道是谁吗?”
王景妍摇摇头:“此人我亦没听过。”
李昭华无所谓道:“怕甚,明日就要举办琼林宴了,我们一同参加去开开眼界,看看这一甲三进士何许人也,更何况,你家谢郎也要去,你难道不去看看?”
王景妍有点羞涩,随即笑着就要抬手敲她:“说什么谢郎,我还在相看呢,说不定状元郎更胜一筹呢!”
李昭华灵活一躲,继续哼笑道:“嘴硬!”
翌日,风和日丽,落英缤纷,正适合才子佳人互诉衷肠。席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我就说吧,这琼林宴才子多如牛毛,任你挑花了眼去哈哈哈哈!”李昭华与王景妍在与众学子打过招呼后落座,李昭华又不正经地调笑道。
王景妍剜她一眼,端正坐好,不甘示弱反驳道:“你又嘴贫!”两人坐下后一边喝茶谈话一边吃着点心。
“咦,这桌子上还放了鲜花,莫非是要簪花?”李昭华从一个玉白绘花瓷瓶里捻起一株杏花疑问道。
王景妍乘机嘲笑她:“这你都不知道,亏你还是公主呢,这琼林宴有一项则是为状元簪花,后续还要状元游街呢!”
李昭华毫不在意道:“不知道就不知道罢,能识得人才不就行了哈哈哈!”
这边两人在相互打趣,对面另一旁的进士也在热情交谈。
席间,一位身着新衣的同窗一手举杯一手拍案,笑嚷道:“顾兄,那日考场之上,你笔下文章如龙飞凤舞,竟引得考官大人当场击节称奇,今朝这琼林宴上,岂能轻易饶过你?”
“顾兄!快饮此杯!”一位嗓门洪亮的同榜将酒杯直递到他面前喊道:“状元及第,独占鳌头,此乃天授之才,实至名归!吾辈心悦诚服!”
“正是正是!”另一位也凑上前,眼中满是热切,“兄台文章锦绣,字字珠玑,殿试之上力压群英,陛下亲点为魁首,此等荣耀,岂能不浮一大白?”
话音刚落,四周哄然应和,无数玉杯争相碰至顾明面前,他脸上一片赧然,忙不迭举起手中杯盏迎去,含着一抹谦虚的笑容道:“哪里,哪里,承蒙诸位同年抬爱,顾某愧不敢当。此番侥幸,实赖陛下圣明垂青,考官大人法眼拔擢,更有座师多年教诲之功,岂敢贪天之功为己有?”
顾明说完后主动拿起自己案几上那只素净的瓷杯斟了浅浅一杯酒,举杯环敬道:“这杯酒,顾某敬诸位同年。金榜题名,非一人之荣,乃吾辈同窗共进、砥砺学问之果。愿吾等不负圣恩,不负寒窗,同心戮力,上报国家,下安黎庶!此情此谊,远胜区区名次!” 言罢,他率先仰头,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姿态谦和而恳切。
李昭华闻言眼前一亮,这状元郎长得略清秀,话也说的十分精彩,李昭华也被他的这番话所折服,说的实在铿锵有力,有礼有节,颇有世家风采。
李昭华撞撞王景妍的肩膀:“听听这状元郎的话,是不是更加文采斐然!有没有兴趣看看!”
王景妍也听到了,好奇地朝状元看了一眼,才一眼,她就失望地转过头来:“我还是想……再看看。”
李昭华失笑:“表姐,你怎么还只看脸呢,人家也很好看的。”
方才那洪亮的同榜愣了一下,随即大笑,重重拍了下顾明的肩膀:“好!好一个‘同心戮力’!状元公襟怀若谷,是我等着相了!来,不为名次,只为同榜之谊,共饮此杯!”
“来!”众人争相喝酒,一巡酒过,又有同窗起哄问道:“顾兄,不知你来自哪,给大家说说!”
顾明依然含着那抹笑行了一礼答:“在下岭南人士,让各位笑话了。”
“哪里哪里,岭南,哎,是不是那个盛产荔枝的地方!”一人惊喜出声。
“是极,看来世兄知道颇多。”顾明脸上带有惊讶之色,岭南偏远,鲜有人知道。
“非也,非也,只是家中小妹喜吃荔枝,少不得要父亲去向皇上多讨要两颗。”这进士摇头晃脑悠悠回答。
另一旁的谢长青则更受欢迎,比起另两位,他是世家子,又素有才名,早早就有了“风雅公子”的称号,他所作的诗流传极广,围坐他身边的都是与他探讨诗道之人。
正说笑间,李昭华眼尖地看见李乾阳与李祺安到场,遂高兴地朝两人挥手:“扶光,知也,你们来了!”
李乾阳与李祺安大步朝她走来,周围人纷纷行礼。
“太子殿下,二皇子。”崔陵拱手。
“崔兄不必多礼,今日你们才是主角,大家都别拘束。”太子温和说道。
李祺安则和谢长青招手:“谢兄,你的文采我可早有耳闻了。”随即他又口风一转:“不过,听闻谢家牡丹也多有美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还不知道谢兄的姊妹要漂亮成什么样呢。”
“李知也,你这个小滑头,还不赶紧过来,不要去骚扰人家。”李昭华站起身将李祺安的羽毛冠揪着就往一边木桌上靠。
“多谢二皇子夸赞,不过在下的姊妹都是蒲柳之姿,又哪里比得上昭阳公主呢。”谢长青微笑着回应。
李昭华挑眉,不错嘛,这谢家公子可真会说话。
李祺安将自己冠上孔雀毛从姐姐手里抢过来,还嫌弃地弹掸掸灰:“皇姐,都说了不要总揪我的孔雀王,毛都被你揪秃了。”随即又听闻谢长青的话,立即眉开眼笑赞道:“谢兄好眼光,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李乾阳无奈地看看两人,摇摇头坐到了一旁,泾渭分明,仿佛不认识这两人一般,接着朝王景妍见礼:“端敏县主。”
王景妍回了一礼,也笑着逗道:“怎地几日不见还变生分了,今日这么见外,竟离我们这么远。”
“这里清净。”李乾阳眨眨眼笑着回答。
王景妍捂嘴偷笑,对李昭华告状:“小祖宗,可消停些吧,看你皇弟,跑得都有八丈远了,这是嫌弃你呢!”
“好啊,臭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李昭华就要起身,挽挽袖子好似就要过来了。
李乾阳急忙告饶:“别别别,皇姐,好皇姐,弟弟可不敢,还有这么多人在呢。”又眨眨眼看向李昭华。
李昭华失笑,坐了回去,同谢长青说话:“谢公子,你这番话可要让我骄傲了,你们陈郡谢氏可个个都是美人,就说你这“清雅公子”,那可是既有才气又有样貌啊!”说完对着王景妍挤眉弄眼,嘴边的笑就一直没停过。
王景妍看到李昭华的动作,不由得气恼又害羞,刚刚还大方谈笑的妙人瞬间哑火,直瞅着谢长青。
谢长青对他们之间的往来好似不察,仍然带着那抹笑,谦虚说道:“不敢当公主的夸赞,要说样貌甚笃者那还得看探花郎。”
“那确实,崔兄这样貌,不知道又要惹得这长安城的多少少女芳心暗许了。”李乾阳也展开扇子,对着这前几日结交的友人也开起玩笑来。
崔陵被太子这么一说,那丹凤眼弯得更加漂亮,衬得艳色更浓,那红色袍子穿他身上,竟硬生生将周围几个进士都比了下去。
好一派美人桃花面,李昭华赞叹。
“哈哈哈,多谢李兄夸奖,小弟自认为可以担得起这名号!”竟是认下了这夸奖,毫不谦虚,倒显得他更姿容仪美了。
李乾阳又失笑着对李昭华说道:“皇姐,这自恋模样,可和你真像。”
“扶光,可不许这么说,我们这叫对自己的美貌有十分自信。不错,崔探花,我很欣赏你!”李昭华豪气说道,朝崔陵竖了个大拇指。
顾明虽坐在首位,却坐立难安,自皇家三人来了之后大家都与他们讲话去了,且两位皇子与公主都认识谢长青,就连探花郎崔陵也与他们交谈起来了,只有他一句话都插不进去,每每想要讲话,就被他人抢了去,只能跟着附和。
而且,他抬眼悄悄偷看昭阳公主,他已经知道那天救他的是谁了,喜穿红衣,又爱骑马的女子,在这长安,除了她没别人了,她真耀眼啊,就像她的封号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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