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滈与丞相吵着吵着,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难看,眼前的这个人,他不认识,如此地无赖,如此地不讲道理,不要脸面,与从小交给他正派三观的爹爹,判若两人,这究竟是为什么,他不明白。
“爹?你?我觉得你变了。”令狐滈不再强硬,不再暴怒,他更多地,是多了点难以置信和伤心难耐。
“我变了?你以为,我为什么能走到今天的地位,我若是与你一般,整天与温庭筠温璋等人厮混,你能有今天的好日子,能有今天的地位?”
温璋愣住了,他这么一个旁观者,怎么还能把他也给骂进去了,这丞相莫非是病急乱投医,疯狗乱咬人啊。
令狐滈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呵呵”不再说话。
“他温庭筠算什么东西,你看谁看得上他,也就你这个傻小子,跟在他身后,觉得他是什么大才,其实,他不过就是个浪子,你别不承认。”
温庭筠在隔壁,听得一清二楚,他知道,丞相知道他在隔壁,这些话,就是他故意说给他听的。
令狐滈强行压抑着快要炸裂的心情,低声道:“您别说了!”
但是堂堂丞相,怎么可能听他的话,他继续道:“他温庭筠的诗词,能写上本相的名字,才是他的荣幸,能被陛下欣赏,他应该感到心满意足,他有什么不满的,他配吗?”
“别说啦!”令狐蠔终于忍无可仍,他再也无法忍受,他的父亲如此厚颜无耻,他感到羞耻,更加感到羞愧难当,大声喊着,用尽全身力气,将怒火通过嘶吼,喷洒而出。
温庭筠握着拳头,在桌上重重地一砸,吓得鱼幼薇和温璋两人,纷纷跳了起来,他们以为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了,但事实却没有。
他依旧没有说话,叹着气,摇着头站了起来,穿上鞋子,默默出了门。
他没有去隔壁理论,而是,沉默着走出了醉花楼。
鱼幼薇和温璋,不知所措的呆呆看着对方,眼神在不断的交流,怎么办,要不要追上去,我们两个该怎么办。
最终,他们两个以眼神达成了共识,鱼幼薇去跟着温庭筠,温璋留在这里看着令狐滈。
鱼幼薇匆匆忙忙地追了出去,外面灯火通明,整条街都被明亮的灯光照得亮堂堂的,只有远处,温庭筠单薄寂寥的背影,在来去匆匆的人群中,显得分外落寞和孤单。
她小跑了几步,远远地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就这样安静地跟着。
走过了喧闹的烟花柳巷,很快就到了安静的一片地方,也很快,就来到了温宅附近。
温庭筠缓缓地在自己家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他抬头望着天空,愣愣地发呆,星星闪耀,而他穿着暗色的衣裳,淹没在夜色中。
鱼幼薇站在远处,不敢靠近,远远的望着他。
温庭筠在她的心中,就是那可望不可即的星辰,夜空中闪耀的那颗。可是他却被人如此嫌弃诋毁,她觉得她的心都要碎了。
温庭筠一低头一转头,就看见了站在远处的鱼幼薇,他向她微笑,向她招招手,然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地面,让她过来坐。
鱼幼薇犹豫了,想要迈出去,却停住了脚步。
她不希望自己打搅了温庭筠,让他还要强颜欢笑,或许她不过去比较好,让他自己待会,自己静静。
可是温庭筠见她没有动,竟然咧开嘴,笑的很欢畅,再向她很用力的招招手。
鱼幼薇还是过去了,她怀着忐忑地心情过去了。
温庭筠:“幼薇,来坐这里。”
鱼幼薇怯怯的坐下来,待她坐下来之后,温庭筠转头,继续望着天空不说话。
他不说话,鱼幼薇也不说话,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远处的天空。
时间静悄悄的流逝,两个人安静地坐在台阶上,鱼幼薇也不知道温庭筠在看什么,在想什么,她能做的,就是这样陪着他吧。
“幼薇,你看,那边那颗星星,那颗星是不是很亮”温庭筠道。
鱼幼薇看了一眼温庭筠,轻轻应了一声:“嗯,很亮”
听到这个答案,他笑了笑。
鱼幼薇看着他仰着头笑着的样子,心颤了颤,他笑得很明朗,一点也看不出来,方才他经历了什么。
“你再看看,它的对面天空,是不是有许多比它大一些,却没有那么亮的星星。”
鱼幼薇按着温庭筠说的方向,望去,正如他所言,那一片,有着许多暗淡却比较大颗的星星,而对面的正中间,有一颗小小的分外明亮的星星。
“嗯,是的”鱼幼薇回答。
温庭筠无奈笑笑,躺下来,靠在台阶上,指着那颗明亮的小星星:“我时常看它,我觉得,它就是我。它很亮,在那熠熠生辉,可是他很弱小,他想要去到对面,变成一颗大星星。”
“可是呢,他怎么也去不到对面,他不能违背自己的运行轨迹,或许,它就是不属于那一片的。直到今天我发现,他真的不属于那里,它那么亮,它若是在一群暗星之中,会显得多突兀,不去也罢。”
说着,温庭筠转过头来,不在意地道:“幼薇,我觉得,我累了,我在这,得不到尊严,得不到名望,若是有一天,我不想在这京城继续浮沉,我想我或许之后会离开这吧。”
鱼幼薇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温庭筠是她留在京城的支撑,他若离开,她该怎么办。那一刻,鱼幼薇觉得,没有温庭筠的长安,与她而言,也了无趣味。
她希望温庭筠留下,但是不只是出于想要留住他的心思,她更多地明白,温庭筠还没有完全死心,他有那么多的不甘,如何能放下。
他们师徒虽然相识不久,但是鱼幼薇清楚地知道,他们两太像了,他们的执著,他们的理想,他们的不甘于此,都一模一样,所以她要劝他,她要他留下!
“师父,请赎幼薇,无法苟同您的想法。”
温庭筠闻言,眼神亮了亮,饶有兴趣地道:“哦?你且说来听听”
“当日,师父带我参加雅集,要我着书童装,拌男生,就是觉得,身为女儿身的我,在那众多男人之间,太过突兀。”
温庭筠应了一声:“嗯”,鱼幼薇继续说。
“那日我见了初羽,我才明白,没什么突兀不突兀,我就是我,我与众不同,不是我的错,我不要为了世人的目光掩盖自己,改变自己,甚至妄自菲薄”
她抬头,目光回到那颗明亮的小星星:“如同那颗星,我若是想去对面,我就要去对面,我不管在那里我是否不合群,就算不合群,那又怎样?”
说着,她也躺了下来,用手肘支撑着身子,侧着身子微笑着对温庭筠道:“所以日后再去雅集,我不要乔装,不要打扮,我要光明正大的让所有人知道,我就是我,我叫鱼幼薇。”
“所以师父,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你想做官那就去参加科举,你想吟诗听曲,去青楼有何不可。”
温庭筠呆住了,自己活了这么几十年,尽然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来的通透洒脱。
话虽如此,他却有点担心。他担心,这孩子,如今是还没有经历过世间的事,她不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什么叫三人成虎,什么叫颠倒黑白,他怕她,将来承受不住。
不过,鱼幼薇的一番话,确实有给自己鼓励,她一个女孩子都不怕,他都经历这么些年了,还怕什么。
他坐直了,低着头沉思了一下,没有抬头。
“幼薇,我答应你,我会再去参加今年的科举,再试一次。”
“我不信,我真的没有那个能力,我还是想最后证明一次,谢谢你鼓励我。”温庭筠就这样答应了,这是他鼓足勇气做的最后一次尝试。
但是他这次,打算用点不太一样的方法去证明自己,就算是不能一句种地,他也要证明自己。
至于令狐家的这件事,他也不打算说什么了,他和令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但他也不打算去揭穿丞相的谎言,总而言之,明眼人自然能明白,瞎子你再怎么陈述真相,他也看不见。
若是令狐滈去揭穿他爹的谎言,他不会拦着,若是他不揭穿,他也不会如何,全当是为这么多年的情谊,这么多年令狐滈的照顾,付出点他仅有的酬劳吧。
那晚,温璋将令狐滈接回了家,当晚令狐滈不想再回到那个令他捉摸不透的家庭中去,也属于正常。
第二日清早,令狐滈就离开了,也没有打声招呼,温璋还以为,令狐滈回家去了,也没有在意。
谁也没有想到,令狐滈这一别,就是多年。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京城再也没有过丞相家公子的消息,令狐滈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从他们的身边消失的无影无踪。
温庭筠其实从未生过令狐滈的气,他这样凭空消失,让温庭筠对令狐滈,更加的愧疚和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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