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的墨城气温急速降低，赵含羞穿着棉衣冻得原地发抖，连牙关都在打颤。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上的帆布白鞋，不由跺了跺快要僵硬的脚心。
这栋居民楼的其他窗户都亮着微弱的灯光，唯独林樾那扇还是一片漆黑，跟其他人家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她和林樾都是不喜欢开灯的人，也许是因为开了灯的房子看上去太过空旷，就像没有帆的船只独行在汪洋大海中，让人没什么安全感。
“为什么不进去？”
赵含羞猛地转过头，发现林樾正站在十米外的路灯下看着她，他手里提着个黑色袋子，身上的校服有些脏乱，还烂了个洞，不知道是不是在哪里磕碰了，她不敢问。
林樾见她不说话，不动声色地走近她身边，低头打量她一番，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她通红的鼻尖上。
“进去。”他的声音很生硬，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凶，但凡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现在很生气。
“我......”赵含羞动了动唇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们之间的状态仿佛回到了第一次相见，她站在教室外，他坐在教室内，她手里攥着宋芝的情书，而他只给了她一个滚字。
赵含羞微抿着唇，忽然很想逃离现场，她躲闪着林樾的目光，尽管白天她对他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但她依然接受不了林樾任何陌生而冰冷的眼神。
许愿之前说的没错，她确实被林樾娇惯了一段时间，但或许从今天开始，她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日子。
赵含羞不后悔，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也清楚自己往后会付出什么代价。从出生的那刻起，她就注定会一个人，这是她早就想好的事情，所以，没什么舍不得的。
舍不得这三个字对她来说，太过矫情。
“我是来收拾行李的。”赵含羞不想让林樾看出她现在有些低落的心情，默默低下脑袋，为这次莫名其妙跑到他家门口做出最合理的解释。
林樾的眉毛越皱越深，呼出一口热气道：“准备去哪儿？”
赵含羞将脑袋缩了缩，装作一脸冷漠的样子说道：“跟你没关系。”
“赵含羞！”
林樾气不打一处来，宽大而灼热的手掌一把拉过赵含羞纤细的手腕将她拉进屋内，手里的黑色袋子在打开门的瞬间被他扔在地上，林樾双手撑在饭桌上将赵含羞囚在自己怀中。
赵含羞的细腰抵在桌边，冰凉的温度像一股电流从腰间放射到全身，激地她浑身发抖。
两人间的距离非常靠近，靠近到她甚至觉得如果自己踮起脚尖，或许能亲到林樾下巴的程度。看着林樾阴沉的臭脸，她渐渐酸了鼻头，泪水在眼眶翻来覆去的打圈，隐隐有种随时会掉下来的感觉。
林樾神色一顿，那些气愤的话在看到赵含羞第一滴落下的眼泪后，全都忘了干净。他叹了口气，转身远离赵含羞，走到客厅的一个小角落消化自己的情绪。
赵含羞注视着站在对角处的林樾，心里的难受与委屈愈来愈盛，甚至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她靠在饭桌前，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她死死咬着嘴唇，不想发出任何声音，这是她最后的尊严。
林樾听着身后传来的呜咽声，扭头快步走向赵含羞，将她一把抱住，修长的手臂紧紧环住她的后背和腰肢，让她整个人都能陷在自己的怀抱里。
呜呜呜。
赵含羞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将脑袋埋在林樾的胸前，泪水浸湿林樾的衣物，但她还是伸手快速将睫毛上垂挂的眼泪擦干，嘴里稀碎的嘀咕道：“你为什么要帮宋芝讲话，你明明知道她对我不好，为什么？”
林樾红着眼圈抬手将赵含羞额间的碎发捋到耳后，耐心向她解释道：“我没有帮宋芝讲话。宋芝的爸爸是做地下黑拳生意的，我是她爸爸手底下的人，对他们家的情况知道的更多些。虽然他不曾管过宋芝的生活，但难保宋芝会向他告状，我是在担心你。”
赵含羞的声音猛然停住，仰起头看向林樾，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你今天的校服是怎么回事？”
她记得在卫生间的时候林樾的校服还是干干净净的状态，怎么到晚上就变得脏兮兮的。
林樾垂下眼眸，沉声道：“摔了一跤，没什么。”
“真是？”
“嗯。”
赵含羞看向林樾深褐色的瞳孔，感受到来自他身上浓郁的荷尔蒙气息，心脏不停的怦怦狂跳，紧绷的心弦也在和他对视的一瞬刷的一下断裂开来，呼吸在方寸间被打乱。
“林樾，我......”
“其实要不要一起留在墨城一直都不是我在乎的，你可以带我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林樾一脸深沉地扇动着黑长的睫毛，停顿片刻，最后一句话在心里默默念出：别不要我就行。
赵含羞微微愣神，大脑像宕机了一样，对于林樾随口就来的情话不可置信。
这还是她认识的林樾吗？
赵含羞快速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心情也变好不少，浅笑一声问道：“那如果，我想一辈子留在墨城呢？”
“赵含羞，你可以心安理得的利用我，我会为你扫除障碍，再和你安心留在墨城生活。”
林樾自己都不敢相信能从自己的嘴里说出生活两字，他一直觉得生活这个词太过神圣，也离他太过遥远，也许此生都无法达到。
但现在，他的人生又有新的期盼。
“现在还想收拾东西吗？”林樾偏头询问她。
赵含羞身体一怔，别扭地撇着嘴嘟囔道：“那就留着吧。”
第二天早上，林樾趁着赵含羞吃早饭的途中将一个盒子从卧室里拿出，放在她旁边的凳子上。
“什么东西？”赵含羞放下手里握着的牛奶，将盒子放到大腿上左右看了看。
“打开看看。”
赵含羞将盒子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对浅棕色的棉鞋，是最近墨城流行的风格。她盯着那双鞋愣了好久，再看向林樾的时候，眼底多了一丝莫名的情绪。
这鞋子难道是林樾昨天准备的？她记得昨晚见到林樾的时候，他手里刚好提着个黑色袋子。
所以，林樾在和她大吵一架后，依然记得自己穿的是帆布白鞋不抗冻，跑去给自己买鞋了。
赵含羞的指甲紧紧扣在鞋盒上，她不知道自己接受林樾好意的理由是什么，明明坏事做尽的都是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和脸面接受对方的好呢。
“林樾。”
还不等赵含羞说完话，林樾起身单膝跪在赵含羞身侧，将鞋盒里面的鞋子拿出挨个穿在赵含羞的脚上。毛茸茸的绒毛将她的脚掌密不透风的紧紧包裹住，原本冰凉的脚丫顿时暖和起来。
“很合适你。”
林樾满意地点点头，率先拿着车钥匙离开屋子，临走前挥手说道：“我在下面等你。”
赵含羞见状不再磨蹭，将牛奶咕噜咕噜几口快速喝完后，抬脚跟在林樾身后。
墨城再次下起大雪，厚重的雪花将整个城市封闭，不少汽车都堵上路上无法前进，这个时候，自行车的好处就凸显出来。
赵含羞坐在自行车后座，关注到林樾这次并没有把她放在隐秘的小巷子，而是直接骑到学校门口将她放下，一边举着伞，一边不禁询问道：“你这次为什么不把我放在那个小巷子里？”
林樾蹲在自行车旁给车轮上锁，低声回应道：“以后都不需要了。”
这是什么意思？
赵含羞不太明白，但她也懒得问。
经过昨天的事情再重回教室，赵含羞本以为自己又需要适应新的环境，比如说同学们的眼神、老师们的眼神或者是一些很小性质的欺负。
但出乎意料的事，教室里什么都没有发生，同学们都在安心听课，老师们都在激情讲课。
也只有她的同桌赵青和后桌蒋宇铭会时不时的和她说会儿话，但都跟昨天发生的事情没关系。
课间，蒋宇铭捣了捣赵含羞的后背，悄声道：“你放心吧，大家都知道这跟你没关系。”
赵含羞扭头看向蒋宇铭问道：“你的意思是大家私下都讨论过了？”
“那当然，大家把宋芝骂的可惨了。老聂也跟老师们一再强调，不要在讨论昨天的事情。”
赵青竖着耳朵听了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等等，你一个昨天没来的，怎么比我们这些来过的知道的还要清楚？”
“那你不开玩笑吗。”蒋宇铭展示出自己得意的笑脸，随意道：“这墨城六中有哪件事是我蒋爷不知道的。”
要知道蒋宇铭天天正事不干，动不动就跑去路过办公室，可不是大事小事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眼见赵青准备暴起，蒋宇铭迅速接话道：“其实吧，我就是路过教导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偷听到的，他把好多老师叫到办公室，让他们不要在说这些事情了，估计是觉得这些事情对墨城六中的影响不好。”
“对了，还有件事我必须得和你们说。”蒋宇铭的声音逐渐放低，直到三个脑袋凑在一块，他才用仅能让赵含羞和赵青听到的声音说起这件事：“我刚刚路过校长办公室的时候，看到宋芝和一个老男人一同进去了，然后就过了两三分钟，办公室里就传来巴掌声和哭声，瘆人的很。”
“巴掌声和哭声？宋芝的哭声吗？”赵青疑惑地看向赵含羞道：“难不成是宋芝的家长被叫到学校来了？那含羞，你的家长是不是也来了？”
赵含羞回想起赵安宁的样子和神情，冷淡地摇了摇头：“她不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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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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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Chapter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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