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有时间吗？”
一直拖到第二天，时凌舒才打过去电话，电话刚接通，她就立刻问道。
“小……铃铛？这什么备注……”对面显然是个没听过的声音，“你好啊姑娘，我是云淮爸爸，他正忙别的呢，不好打扰。有事情跟叔叔说就行，实在不行我把他叫过来？”
时凌舒连忙回道：“没事没事，我就是想问问他明天有没有时间。”
“啊，那这个我能帮他回。”对方爽朗一笑，“他明天有事，还挺重要的，跟别人约好了，姑娘你有什么事？”
眼底划过一丝失落，不过还是礼貌地谢过云父，等到对方挂断了电话才关上手机。
“小小，明天有时间吗？”犹豫再三，在聊天框输入这句话。
“你要是早一天说就好了，我明天要去找室内设计师，我的房子马上就要装修了，跟人家约好了，不太好临时取消。你有事？”
“没事，你忙你的。”
“真没事？你要是着急，我可以跟她换个时间约。”
“不是要紧的事，我问问尤景。”
最后只能找到尤景，发出了信息：“明天有时间吗？”
对面很快就回了：“有事？”
“陪我去趟医院？拆钉子去。”
“没问题，明天上午准时到达！”
时凌舒终于呼出一口气，脸上重新恢复了淡淡的微笑。
“你现在还在我导家里？”
“自己家。”
对面显然轻松不少，她宠溺地笑笑，多大孩子了还这么怕老师。
指尖停留在键盘上，电脑上的白光照得皮肤格外苍白，屏幕映在镜片上，骨节分明的手从键盘上抬起，轻推镜框。
“爸？”本以为老头会在客厅里，结果发现客厅空无一人，心下了然，直接走去厨房，想着拿盒酸奶。
“出去。”一打开门，里面传来女人的制止。
“妈你又在厨房看书！”云淮吓了一跳，看着一旁垃圾桶里堆起来的冰棍袋子，他揉揉眉心，“少吃点儿。”
“知道，你有事儿？”
“喝个酸奶。”他随手拉开冰箱门，摸出最里面的原味酸奶。
“行行行，快出去吧，别耽误我看书了。”
“最近公司事情少？”轻轻一拧，盖子就掉了下来，“看你这两天很轻松啊。”
“嗯哼，项目告一段落了，就等进入测试了，这次设计出来的新车我最满意，绝对霸占市场……”她兴致勃勃地说着，脸上冒着一股一股的幸福感。
“那祝你成功。”他连忙开口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
“必须的。”云母把棍子投进垃圾桶，又说道，“你爸正创作呢，别打扰他。”
“知道。”他突然想起来明天的事，转头问道，“所以明天就吃个午饭对吧。”
“对，我知道你不乐意，主要是拒绝的时候也要当面说，至少尊重人家。”她的视线在书页上飞速滑动着。
“你怎么没直接帮我否了？”他倚在门框，有些疑惑，“你不是知道我喜欢谁吗？”
云母撕开包装袋，挑眉说道：“人家找你订婚，是你的事儿，我凭什么帮你拒绝？再说了，这种琐事都归你爹，我懒得管。”
云淮耸耸肩：“有道理，接受了。”
女人微微一笑，接着一脚踹上他的小腿，厉声道：“你打扰我了，出去。”
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身上，时凌舒伸伸胳膊，心里还有些小小的激动，总算是拆钉子了，很快就可以摆脱这个拐杖了！
嗓子干得要命，肚子也饿成了没气儿的气球，检查了一遍包里的东西，边打哈欠边修着剧本，试图压制住心底隐隐的失落。
她讨厌这种感觉——被某个人牵动的感觉。
“姐，走吧。”门锁转动，门后尤景的身影逐渐清晰，他进屋帮着时凌舒把电脑塞进包，接着就背在了身上。
“你怎么知道要给我带电脑。”时凌舒惊讶地看着他不假思索的动作。
装作掀了一下头发，尤景故意笑得魅惑：“我还知道要给你带充电器。”
“装什么大人，走了。”时凌舒笑骂，看着他去屋子里收好充电器，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小小姐的屋子就要开工了？”
“嗯，她今天去找设计师。”
“那这是要长时间留在这里了？”
“你别说，可能诶！”时凌舒也才突然想到这里，眼底划过一丝兴奋，“但说实话，一个房子可困不住她。”
“诶对了，怎么今天叫我来陪你，不是我导？”
视线在后视镜上相撞，时凌舒一下子挪开眼睛，望向了窗外，“他有事情。”
“啊……我就说。最好是别碰上他，不然我又得完蛋。”尤景撇撇嘴，心里悄悄祈祷着。
车缓缓停下，外面的景色瞬间静止下来，枯枝下站着一个男人，不远不近，正巧让时凌舒看清。
云淮？她一愣，视线落在一旁的女人身上，是他妈妈。
那边的是？他爸爸吧。
真好，一家人可以这么和颜悦色的站在一起，嘴唇不自觉地带起些弧度，眼里也泛起浓浓的向往。
但很快嘴角僵住了，眼神一瞬间变成不可思议。
温迎？
在她身后站着一男一女，是她的父母。
脑海里猛地划过她在大厅对自己说的话，她说的是真的……
她抑制住自己想要仰天大笑的冲动，盯着枯树下聚在一团的六个人。
怎么能这么巧，偏偏让自己看见了。她低头笑了一下，发紫的嘴唇挑起弧度，像是在脸上再次划开的陈旧伤口。
理性告诉自己移开视线，但糊着一层水膜的眼睛却像个饥渴的人，近乎痴迷地盯着街对面的两人。
肚子饿得发响，喉咙里干得发痒，发动机的声音出奇的大，震得耳朵发麻，嘴里无知无觉地问道：“这车的发动机声怎么这么大？”
“没有吧，你别吓我！这车刚修完！”尤景紧张地竖耳听，突然发现不对，透过后视镜看向她，惨白的脸吓了他一跳，“没事吧！不舒服？不是说术前检查没问题吗！”
她摇摇头：“没事，就是有点害怕。”
尤景笑笑，安慰道，“上次装钉子你都没事，现在拆钉子还哭上了。这肯定比那次快很多，人家不是说了，微创。”
“嗯嗯，那就好。”她牵强地扯扯嘴角，调动起全身的快乐回应。
医生看着她红肿的眼睛，也愣了：“这么害怕？”
“打哈欠打的，没事。”时凌舒躺好，任由护士们摆弄着自己。
心里平静了不少，不过是一个男人，可有可无。
“空腹对吧。”
“对。”
“结束后在病房里休息一天，没问题就可以回家了。”
听着医生机械一般的嘱咐，还有身边带着口罩看不清面容的冷面护士，心底却是异样的放松。
手术灯亮起又暗下，她闭着眼被推出来，面色在洁白的床上被衬托得更加苍白，氧气面罩上的雾反反复复，眉头是舒展的，睫毛是静默的。
“过一会儿我来看看状况。”医生淡淡地留下这句话就带着护士们出去了，尤景坐在一旁的小凳上，点点头。
他知道时凌舒状态不算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知道最好不要打扰她，自己小声翻着书页，默默守在一旁。
手机铃声在这个空间里异常突兀，他飞速抽出手机，在看到备注时立刻走到走廊去：“老师，有事？”
“你现在是不是在时凌舒身边！”云淮带着喘息。
尤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叹了口气：“对。”
“把手机给她。”
“她刚出来，还带着氧气面罩。”
“行，我马上来。”
“您不是有事来着……”
话还没说话，对面已经着急忙慌地挂断了电话，尤景皱皱眉。
走回屋里，他跨过一个个瘫在床上的病人，坐回自己的小凳子，视线落在女人的脸上，她还是那副表情，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从餐馆飞奔出来，一向淡定无波的脸布满焦急，如果不是刚才要给蒋星打电话，自己也不知道她给自己打过电话，心里满是懊悔。
听到尤景在她身边也算是放下心，一脚踩下油门，只留下飞扬的灰尘，冷风从敞开的窗口呼啸而入，发丝被吹得凌乱。
一个个路口飞驰而过，在缓慢前进的车流中飞速穿梭。
一脚刹车，大衣都没来得及穿，拎在手里就冲向医院的大门，嘴里暗骂一声，赶紧又给尤景拨过去电话。
“病房？”
尤景老老实实地回答。
坐上电梯，心里愧疚、担忧和紧张交织在一起，他一把抓起额间散落的发丝，抬头看向不断攀升的数字。
走过一个一个病房，他看到23时，一把推开门，正要满脸歉意地道歉，却发现和自己对上眼的是个老头，刚要出声的嘴猛地闭上，他尴尬地笑笑。
一低头，才想起尤景说的话，还有最后的一个数字——3床。
一个一个走过去，他的视线对上时凌舒红肿的眼睛，一瞬间竟然一声都发不出来，刚要张口，就被女人打断了。
“你出去。”
云淮正要接替尤景的小凳子，尤景也自觉地起身时，时凌舒皱眉说道：“你起来干什么？坐下。”
两人皆是一愣，尤景刚离开凳子的屁股和云淮的心一起，一下子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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