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轻启，迈出一步，皮靴上白色布料垂落，羊绒毛衣松软地贴着身形，勾勒出几分不经意的慵懒。
时凌舒静静站着，阅读着手上的资料。直到另一侧车门“咔哒”一声轻响，男人的身影落入余光，她才抬起脚。
“我走了。”走到停车场的门口，时凌舒翻着纸页，头都不回地说完，就加快步子往外走。
就在她迈出脚的瞬间，一个自行车飞速地冲向她的方向，手腕被男人的手掌狠狠拽向身后，时凌舒这才突然回魂，呼出一口气。
“看路，到地方再工作。”没收了她手里的一打资料，云淮笑笑，“到了再给你。”
“给我。你还想和我一起去剧组？”她皱着眉，不满地把手心伸到他的面前。
“顺路，不可以？”云淮装作委屈的样子撇撇嘴，把资料放在了身后。
时凌舒无奈地收回手，有些生疏地在柏油路上走着，眼睛四处看着，结果走着走着就停了下来，掏出手机，打开地图。
“多久了，还迷路？”云淮笑着走到她前面，“跟我走。”
“我第一次从停车场走，学校这么大，我不认识，很正常。”她撇去一眼，“再下一次，我就记住了。”
早晨六七点的校园，三三两两的学生呼着气在道上晨跑，树上抽了新芽，玉兰香弥漫在空气中，偶尔飘来几个带着笑意的交谈，时凌舒悄悄竖起耳朵，一小段一小段的素材被她放进脑海。
两人一路无言，她一会儿踢一踢石子，一会儿仰头看看头顶飞过的飞鸟。
靠近剧组，人声逐渐嘈杂起来，时凌舒快走两步抓住云淮的衣角：“我快到了，你走吧。”
“你想赶我走？”云淮低头。
“不方便而已。”
“我很见不得人？”
“不是……”
“诶！凌舒姐，好巧！”灵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时凌舒像个被拎起后脖颈的猫咪，瞬间打了个激灵。
“唔，打扰了？”她笑眯眯的，“一起来的？”
“顺路。”时凌舒瞬间答上。
“还以为同居了呢。”灵绘挑眉笑笑。
“但愿能早一些吧。”云淮笑着接上话，时凌舒憋在喉咙里的半口气差点儿爆炸，赶紧抓住灵绘的胳膊，连扯带拽的，想要赶紧离开这里。
云淮就跟在两人身后，看着她们互相调侃，花瓣从树梢飘散，好巧不巧落在了女人的头顶，点开相机，待她侧过头，他悄悄按下按钮，她眯着眼的笑颜就定格在了手机里。
就要走到剧组，他跨步到她身边，手掌轻轻拿掉她头顶的花瓣，见她脸上有些害羞，他饶有兴趣地将那一小点白色重新放上她的鼻尖。
“你干什么！”时凌舒看着几个熟悉的工作人员就在远处看着自己，她一下子慌了神，“吓死我了。”
“我走了，你好好工作吧。”
“你这语气好像送我去上学一样。”时凌舒小声嘟囔了一句，从他手里抽过资料，头也不回地甩甩手，抓着灵绘就往前走。
感受到前面扎在身上的视线，时凌舒心里飘忽不定，但故作镇定的样子向各位问了好。
“所以，这是有结果了？”听到几人的调侃，她的脸蛋像是被火烧着了一样，瞬间红了起来。
“这么早来是让你们来八卦的吗！”她瞪了她们一眼，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开始做准备。
本来围成一圈的人嘻嘻哈哈地四散开来，时凌舒用手掌贴上燥热的脸颊，明明是初春的早晨……睫毛忽闪着，脑袋里的思绪一跳一跳的。
远处一阵躁动，是那群围栏外的粉丝，她的注意力被转移走，看向了被人群簇拥来的男人，叶以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开朗。
时凌舒突然看到了他回头时一闪而过的失落，她愣了一下，他的状态从上几周开始，似乎一直不太好，她经常能听到导演对他的批评，甚至还有他助理找不到他时慌乱的声音。
脑袋不受控制地开始猜测，她有一瞬间的内疚从心底冒出来，又赶紧摇摇头告诉自己跟自己没关系。
忙碌起来后，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就到了中午，照例中午去随便逛逛的时候，就在剧组的外围处碰到了艾羽。
“你好啊。”她看到时凌舒的瞬间，小步跑过来，“我在等你。”
“等我？你也想要签名？我不接了。”时凌舒费解地看着她，这姑娘怎么也不像追星的啊。
她从包里抽出一张票，向前一递：“下周末，有时间吗？”
时凌舒低头看了看，上面写着《玩偶之家》，她愣了一下：“我？”
“嗯，你。”她笑笑，“你和我一起。”
“为什么？”
她似乎看到了时凌舒眼底的防备，用轻松的语气回道：“就是想和你出去，理由很简单。你可以理解为，为了上次冒犯到你道个歉，或者是单纯我比较欣赏你。”
“没必要，我还不至于被你简单的两句话冒犯到。”时凌舒伸出手接过票，笑了笑，“不过谢谢你，我会去。”
“你们周末也休息吗？”
“比起工作，艺术鉴赏对我们来说更重要。”她挑眉挥挥手上的票，“我去休息了，拜拜。”
脚步轻盈不少，她走到湖畔，坐上长椅，享受着正午的阳光，盯着盯着远处的人流，就在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大概是昨天没休息好吧，她恢复意识的时候，脑袋里蹦出这个思考，眨眨眼，眼前已经没什么人了，意识到这点后整个人瞬间弹起来。
看着指向三的时针，和数不清的来电，她一脸懊悔地往剧组狂奔。
低头回着信息，她猛地撞到一个人，向后趔趄了好几步，说了几句抱歉，就想继续走。
这人身上的气味很熟悉，但她实在是想不起来是谁，也就没为难自己，急着往剧组赶。
“没耽误什么事儿吧。”时凌舒喘着气，猛灌几口水，又连抽几张纸擦干脸上的汗。
“没，但是导演似乎有事找你，说让你晚一会儿过去。”一旁的女生心不在焉地说完，就继续忙着手里活。
等到几场戏拍得差不多了，她看到导演挥挥手，就放下手里的纸笔走到他身侧，看到方灵和制片也都在，看样子都在等她。
“凌舒，我们今天对剧本商讨了一下，你上次帮演的那个角色可能要有一条新的小剧情线，意思是，你后面需要参演。”
导演说完，时凌舒一下子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自己只是睡了个午觉而已，怎么一睁眼成这样了。
她犹豫了很久才开口：“我可以拒绝吗？我不擅长演戏，也不太想干这种抛头露面的工作。”
“那之前的布景已经拆了，现在再重建的话，有一些麻烦。”导演也有些为难，“知道你为难，但是确实发现有一些情节需要这个角色，镜头不会很多，再加上你长得也好看，不会有什么负面影响的。”
低头思考良久，时凌舒抬头看了看方灵，她还没有表态。
“会给你付额外的工资，不会耽误很多时间，只是为了完善剧情和人物。”方灵在和她对视上后回道，“如果真的不接受，那也不能逼你。”
导演的眼神向她瞥了一眼，方灵却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看着时凌舒。
“行，我接。”她一狠心，咬牙应下来。
反正也要在剧组里耗着时间，还不如多赚点儿。她这么想着，叹了口气。
“导演，你们看见叶以了吗！”小助理烦躁地跑过来，“我又找不见他了，晚上还有通告呢。”
几个人都摇摇头，导演也是一脸无奈：“他最近怎么了，感觉状态很糟糕啊。”
“那我再去找找。”她抬头看着正在思索的时凌舒，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凌舒，你是不是有头绪？不忙的话帮帮我！”
时凌舒刚想拒绝，一抬头却看到她近乎祈求的表情，又猛地想起下午闻到的那股香味，她恍然大悟一般眨眨眼：“大概，我帮你，别急。”
被她拉着一路小跑，视线在四周搜寻，时凌舒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空荡荡的休息室，大概是和温迎有关吧。
“我去外面找找。”说完，她没给对方一点儿反应时间，就一溜烟跑出去了。
原路返回，时凌舒的视线在四周环绕，突然被一顶墨绿色的鸭舌帽吸引了视线，她小心地走入小径，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的表情划过一丝惊慌，紧接着就安定下来，一副冷淡的模样。
“你来找我干什么？”他的声音有些陌生，与之前所听到的都不相同，“我会看着时间，不会耽误工作，你去告诉我助理。”
“最近看你状态不好，剧组的工作进度都被你拖累了，计划都被你打乱了。”与他预想中的安慰或是冷淡都不同，时凌舒的声音里带着轻微的不满。
他转过身：“你专门为了发泄你的不满，所以跑这么远来找我？”
“顺便而已，你还不值得我为你旷工。”时凌舒轻笑一声，“几点回去？现在时间充裕的话，跟我说说，省得过几天还要因为你耽误所有人。”
叶以愣了一下，转过头，鸭舌帽的阴影笼罩在他的眼睛上，但那条明暗交界线却并不锋利，模糊地穿过他的脸颊和鼻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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